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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朝政上愈发的不太平了。太子不知为何,从去年年末开始,有些故态复萌,与大臣来往虽仍有些避忌,但也不似之前那么收敛。五月康熙帝出巡塞外,四大爷照旧是没有去的,除了大千岁和太子,十三到十八都跟着去了。结果还没等到回来,胤禛自己就收到了粘竿的回报,说是塞外围场那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十八病重,而太子因为这件事,被斥责了。
据回报的粘竿说,这件事本和太子没有关系。塞外围场的人说,听说康熙爷以“无哀痛色”的缘故大骂了太子一顿,斥责他没有手足之情。这算是近些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冲突了。虽之前也有过不满意太子的言行、对自己不甚关心之类的,康熙爷从未在人前如此不顾脸面的责骂太子。
虽然并没拿太子如何,但是胤禛相信,无论是他也好、其他兄弟也好,还是知道此事的群臣,无不从里面嗅出了不一样的气息。
过不了几天,胤祥—十三爷的书信也到了。胤禛本以为在这个时间,他要求自己本分谨慎,断不会给自己写信,谁知仍是详详细细说了此间状况,心里不由有些动容。
不过胤祥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是的,胤祥并不知道胤禛的心思。因为此时在他心里,他们都是坚定支持太子、抵御大千岁八阿哥和惠妃压力的党徒!
整封信里,除了详细述说了汗阿玛的心情、表现,对太子的呵斥(当时他也在场)之外,还充满了担忧,对他们这帮“太、子、党”的担忧,对汗阿玛的表现的担忧,以及,对太子地位不稳的隐隐忧愁,只不过并未明书,而其深意,都在词句中蜂拥而出。
胤禛深深吸了一口气,思索一番后,给十三回了一封信。而后整个人疲乏地倒在椅子上。
眼睛却在一灯如豆的书房里被映照的闪闪发亮。
府里女眷们并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自然该干嘛干嘛。知道夏天没办法出城,钮祜禄还好一阵惋惜,一回过来蹭吃的时候还小小抱怨了一通:“……府上虽不用挪动,但究竟是枯燥无味没意趣。爷如今也不太常随侍出塞,咱们更是少了出门玩的盼头。”
武雪仪就笑笑不说话。你要是敢如今这个时候把这样的话说到贝勒爷面前,我就给你献上我的膝盖,真的,不开玩笑。
贝勒爷虽现今不太出门,可基本都是睡书房。福晋也察觉到了不对,往家里稍微这么一问,大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也完全不敢去理会,无非是平日贝勒爷在外书房待久了,让里面行走的苏培盛多从这边送些解暑的汤水去。别的,从来也没过问。就是宋格格有一回小心翼翼的打听了两句,也被福晋轻描淡写的警告了两声,余下的人就再也不敢多嘴了。
武雪仪有时候也感慨,福晋果然是非同寻常……外面有人,毕竟比常年窝在府里不交际的好上百倍。能通过外面的消息揣摩贝勒爷的心情、作出合乎他要求的行动,也算是福晋的能耐。
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来一场大地震了……
果然,不出一月,发生了知名的“太子塞外行进途中窥视康熙爷大帐”的事件,皇帝忍无可忍,在行宫召集大臣,说什么“胤礽不听教诲,目无法度,朕包容二十多年,他不但不改悔,反而愈演愈烈,实难承祖宗的宏业。”就这么把他给废了。同日,十八阿哥身死,皇帝十分忧伤,常常闭门不出。
这京城的天,看来是要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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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被汗阿玛拘起来了?
胤禛眉头紧皱。似乎是他在汗阿玛面前替太子求了情……明明自己当时回信,要他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做些逾矩的事情让汗阿玛烦扰,他却还是做了……
也是,胤祥心里估计是想,太子若倒了,他们这帮子追随太子的人,估计也得不着什么好。在众人心里,目前能在朝堂上说得上话、颇有威望的,最高的必然是大千岁了。八阿哥虽这些年一直声望隆重,两者相抗,也许也有一搏之力。然而,这两人,正是胤祥和他最不希望看到上去的人。
或许如此,他才为向正在气头上的汗阿玛求情……无奈,却求错了时间。汗阿玛一定视他为大逆不道。
胤禛此时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说看到太子倒了,心里的跃跃欲试一定是有的,然则自己也明白,目下最有能力上去的,一定不是自己本人。对接下来的激烈情形,自己心里不说全无把握,也是十分的紧张。这么多年的生涯下来,算是此时,他才真正觉得,自己投入了一场看得到出口的赛事。出口,正是上面那个位子。之前的兄弟们争风吃醋、尔虞我诈算什么呢?充其量也就是争夺汗阿玛宠爱,得到些重视,说穿了,无非面子上好看,自己有些实惠。
如今,谁成了,那就是性命相争了。
对于胤祥的被拘,他不知道为什么,竟心底深处有些微微松了口气,大概是因为……胤祥一直,也是最受宠的那个?
胤禛赶忙猛地闭上眼睛,把这样胡思乱想的念头放在一边。对十三这边,一定是要好好照顾的。且不说他们毕竟情谊不浅,如今胤祥没了资格,正好能与他自己方便。其他的么……如今还不是他能怎么样的时候,还不如静静的做个旁观,看他的好哥哥好弟弟们,究竟是如何笑闹登场的。
顺便,也看看汗阿玛—这个握着他们生死的男人,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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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雪仪早有预料,并不觉得如何。其他姬妾终于意识到之前贝勒爷“可能”在忙什么了,一个个跟外面闹鬼了似的闭门不出,不仅怕触了贝勒爷的霉头,也觉得如今京里风声鹤唳,不是什么好光景,还是安分点好。
这下可把武雪仪搞的啼笑皆非了。
一遇到动静就缩,弄得整个府里一点点人气也没有。若说之前夏秋,还能因为天气晴好,往往在四处遇上游玩、串门子的侍妾婢仆,如今一概没有了。虽然武雪仪自己并不觉得出院子不行,但为了显得不那么另类、智商也在水平线上,只能和其他人似的龟缩在院子里,自己找乐子,还得注意不要闹出什么大动静来。整个秋天,除了陪正在跟春笋似的长得飞快的小四玩,就是看书画画,过得颇为文艺。
胤禛现在算是忙的不可开交了。概因太子废了,被送回咸安宫里住着,居然是汗阿玛下旨让他和大千岁监视着。他知道此时绝对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一应器物用具俱都准备的十分周全,包括侍候的太监宫女,照样没拉下,也没真让太子自己照顾自己。相对应的,大千岁不仅不闻不问,相反还颇为活跃的在朝上上蹿下跳…….
大阿哥并不是为了自己。当初胤禛与胤祥甚是担心大阿哥能上位,然则汗阿玛在废太子时,竟出人意料,说“并无立胤禔为皇太子之意,胤禔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立刻绝了大阿哥上去的希望,所以他这些时日以来,都在为从小一母抚养带大的八阿哥胤禩奔走。虽胤禩之前单立门户,让两人之间有了不小的隔阂,如今这样的情境,也由不得大阿哥有更多选择。
结果更出人意料的事情来了,十一月,三阿哥向康熙帝报告,称皇长子与一个会巫术的人(蒙古喇嘛巴汉格隆)有来往。三阿哥这样的人,之前虽然一直协理政务,但因为娘家助力小、又没有什么亲信结交,在群臣中一直威望不高。如今突然发难,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球。康熙帝立刻命人去查,发现大儿子果真和喇嘛有勾结,用巫术镇魇胤礽,还尼玛脑子有坑的留下来各种物证!结果惠妃自请杀了亲子,被康熙帝驳回,将大儿子囚禁在自己府邸里。
于是,之前被康熙要求监视皇太子的大阿哥,自己也被人监视了……
饶是胤禛自己早有心里预期,也被一个接一个的表现搞得眼花缭乱,完全不知道目下究竟还有什么更加令人震撼的消息在前面等着他…..
现在朝中人心紊乱,大家都在暗地里揣摩康熙爷的心思。谁知道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废了太子,没做什么其他的事体,照样放在宫殿里,好吃好喝供给着。这边大阿哥要害一个已经被废黜的太子,却被幽禁府中而不得出门,看样子是彻底失了圣心。因此,有些一直是□□的大臣们坐不住了,和那些坚持储君之位动摇则国家不稳的书呆子们联合,试探起了康熙爷的想法。
结果副都御史劳之辨奏保废太子,被打了扔出去不说,还被撸了官职回家喝风。等到康熙爷察觉到朝上大臣们一个个蠢蠢欲动、完全压不下去的时候,下了个令人无比胆寒的命令:让群臣推荐储君人选。
群臣一看太子不行了,这下好,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来了。支持八阿哥的人数最多,余下的三阿哥、四阿哥、十四阿哥,甚至五阿哥、九阿哥,都被提名过。
武雪仪估计康熙爷自己也快哭了……可能他自己现在,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处了吧?
她这段时日默默地观察了四大爷几回。虽然人忙的脚不沾地,也不说就不睡觉吃饭了,尤其是精神亢奋的时候,还偶尔能抽出一晚跑过来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但面上从来没露出过什么来,甚至聊天也都是神色如常。除了外面苏培盛把四大爷叫出去的次数略多了那么一两回,自己还真没看出什么他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架势。
真是个稳得住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