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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无人与自己继续赌下去,绿衣少女坐下来数起了银票。正数着,眼角忽地瞟见一个白衣款款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一个醉醺醺的道士,朝自己走来。那白衣青年腰间别着一把长刀,手拿一柄折扇,脸上涂了层厚厚的脂粉,不阴不阳;身后的醉道士更是酒气熏天,穿得破破烂烂,皮肤上到处都是污垢,也不知多少年没洗澡。这一组合走来,旁人纷纷让道,味道实在受不了。
绿衣少女脸若寒霜,冷冰冰问道:“葛大公子,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
白衣青年作了个揖,然后摇着折扇微笑道:“当然是舒姑娘的香风把在下吹来了。”又转头对那醉道士说:“道长看见了么,这就是如松爱慕已久的舒思思舒姑娘。舒姑娘不仅人长的美,他的父亲舒简舒大侠还是宣州商会的会长,武艺高强德高望重,江湖中谁人不敬三分。”
“呃——”醉道人打着酒嗝,笑容猥琐,“嗯不错不错,葛公子眼光果然独到。这舒姑娘当真是美艳无方,而且依贫道看,舒大侠不仅把功夫传给了她,这赌术也定是倾囊相授。你看着桌子放的银钱,可真是多啊。葛公子,贫道现在就讨一杯喜酒来喝,你总不会拒之门外吧?”
葛如松哈哈大笑,连道好说好说。
“葛公子,若没什么事的话还请你跟你的朋友走远一些,你们身上太臭,本小姐受不了。”舒思思眼神凌厉,似欲杀人。
醉道人脸皮厚,不但不生气,还笑着说:“葛公子日后可得小心,这位美娇娘泼辣地很。”
葛如松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道长提醒的是,在下一定勤练刀法,以免堕了家风。”
“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舒思思气极而笑,“这赌坊还要做生意,还请两位去别处耍嘴皮子。”
“赌坊嘛当然是供客人赌钱的地方,在下今日就是来赌钱的,虽然这里是宣州商会名下的产业,可是凭白就将客人往外赶,传出去不太好听吧。你说呢舒姑娘?”葛如松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今天在下就来领教领教舒姑娘的赌术,不知舒姑娘可有胆量跟在下玩几手。”
这边几人你来我往说得热闹,越来越多的赌客围了过来,舒思思低着头,俏脸平淡如水,心中其实翻江倒海。大概是几个月前,她在城外舒家的庄园里视察时,碰到了正巧踏青回来路过的葛如松。之后这葛如松仗着自己是一品刀门葛长老的独子,没玩没了地纠缠她。舒思思很想拔出软剑,把这无赖登徒子教训一顿,然后让他滚得远远的。但是偏又不能如此做,一品刀门毕竟是宣州首屈一指的武学宗派,在宣州一地再难寻出另一家出自武林的势力与其相提并论。宣州商会虽然有钱,但却一直被以一品刀门、卢洋徐家、龙蟠山道门为代表的势力团体牢牢压制着,根本抬不起头。每年还要贡献相当可观的供奉,来维持目前微妙的关系。
舒思思心中叹道:这个人虽然可恨,却不能得罪狠了。不如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难而退方显周全。
既已定计,舒思思一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神色,浅浅笑道:“葛公子,上回跟你赌的时候,本小姐动了恻隐之心,只赢了你区区七百两银子就放过你。这回先说好了,本小姐再不会手下留情。”说罢美目一挑,促狭续道,“葛长老五十好几的人了,存点钱颐养天年不容易,葛公子可别把家底败光咯。”
舒小姐巧笑倩兮,不光是葛如松这浪荡子看得目眩神迷,围观的大老爷们十个有九个都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一些定力差的,哈喇子都流了下来。众人心有灵犀地同时升起一念:美人乡亦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好容易收回心神的葛如松,打开折扇狠狠扇了几下,“舒姑娘教训的是,不过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舒姑娘既然这么有信心,不妨你我立下个赌约,就借着这骨制牌九一决胜负。”
舒思思疑惑道:“噢,是么?虽然不知葛公子信心何在,这赌约嘛……不妨说来听听先。”
葛如松一字一句道:“两人对赌,不用玩得太复杂。就用这分牌之法一人取六张牌,各自分成三分,自由组合,捉对比较。三对牌中至少胜两对牌才算胜,一注五百两,每人底金五千两,输光为止。至于赌注,舒姑娘与在下都不是俗人,岂能只以银钱俗物论输赢,在下题意最后的赢家可向输家提一个条件,输家必须遵守,如何?”
舒思思思索片刻,暗忖这分牌的玩法倒也常见,至于附加的赌注则不足道,这葛如松的赌技她早已见识过,十分稀松平常,赢了之后好叫这阴魂不散的家伙别再纠缠自己。于是她点点头,同意了对方的建议。
当下便叫人换了副新牌,各用五千两的银票做赌注,分牌开战。此种赌法其实很考验对对方心理的把握,六张牌自由组合分成三对比较,意味着手气好的一方不一定就赢,运气差的一方不一定输,是种高明的玩法。舒思思长年浸淫赌场,几番较量后就占了上风,葛如松则额头出汗,左支右绌。看热闹的众人拍手叫好,说道这白面小子好自不量力,敢跟舒姑娘过招。葛如松气得怒拍桌子,吼道:“都给老子闭嘴!”嘈杂声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舒思思眼睛笑得弯了起来,“葛公子,不过才输了两千两,用不着这么气急败坏吧?”
葛如松说道:“舒姑娘说的是,胜负还未见分晓,占了上风的亦不能掉以轻心。”
舒思思冷哼一声:“本小姐就不劳你费心了。”
赌局继续,舒思思稳中求胜,步步紧逼,没多久葛如松的赌注就只剩一千五百两。不料接下来的几局风云突变,葛如松连续算到舒思思的牌面,顿时就缓过气来。舒思思心中纳闷,但也只觉得对方仅是运气好而已。谁知竟又连着输了五局,形式幡然逆转。舒思思心中翻江倒海,呼吸急促,已经是乱了方寸。
葛如松此刻自是气定神闲,轻摇小扇,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舒姑娘,看来你我缘分天定,不如早早认输,在下当即告知家父,前往舒前辈处提亲。”
“哼。”舒思思焦急非常,如果真让这无耻之徒赢了赌局,难道还真要跟这败类过一辈子?不行!绝对不行!舒思思猛地摇头,落在葛如松眼里,却更是刺挠得他心痒难耐。围观众人也都心藏不忿,这般癞蛤蟆吃上天鹅肉的场景,实让人难以接受。
葛如松见对方呆坐良久,催促道:“舒姑娘,是认输还是继续赌,你总有个说法吧。拖着也不是办法,何况……”葛如松正要说何况自己年轻有为,风度翩翩云云,不想半路突然飞出块碎银子,啪得一下,正中他脸颊,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还把他脸打的生红生红。
“哪个不长眼的!”葛如松暴起而立,抽出腰间佩刀,张牙舞爪地环顾四周。
一双手伸出,轻轻捏在了葛如松长刀的刀尖上。
“忒你个杀才!骂谁呢?”却是石飞檐不知何时在脸上贴了块狗皮膏药,一副天王老子第一我第二的神情歪着嘴骂道,“你这小子,姥爷也是来跟舒姑娘赌钱的!怎么着?就只准你赌钱不准姥爷赌钱么?”
葛如松循声看去,见是个二流子玩意满嘴脏话,还满不在乎地用两根手指轻轻捏着自己刀尖头。他何曾受过如此蔑视,霎时气血上涌,就要举刀将这二流子劈成两半,却不想一下子刀没抽出来,不由脸色大变。旁观许久的醉道人骤然探身,只见他轻巧巧往二人中间一站,就把石飞檐跟葛如松分开。
醉道人双目精光一闪,缓缓说道:“两位莫急,且听老道一言。”
石飞檐被醉道人随意一手拆开,方知这道人一身业绩恐怕还在自己之上,比这抹着脂粉的葛公子不知强了多少。但他也知晓此地既然是宣州商会的地界,也会有足够分量的人物压场,是以仍旧歪着嘴叫嚷:“嘿你这臭道士,有屁快放!”
醉道人闻言脸上杀气一闪即逝,石飞檐感官敏锐,本能地摸了摸藏在怀中的佩剑。醉道人却是哈哈一笑,“小兄弟别紧张,贫道这里有句话先要说明。”
“什么话?”舒思思跟石飞檐二人同时出口,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醉道人又说:“葛公子与舒姑娘的对赌,是出于对舒姑娘的爱慕之情,况且两人有约在先,你这小兄弟横插一杠,好没道理!待葛公子与舒姑娘的赌约兑现后,小兄弟你要跟舒姑娘怎么赌就怎么赌,旁人自无二话。”
葛如松点头赞道:“道长果然前辈风范,此言大是在理。你这小子,还不闪一边去!”
石飞檐撩起袖子,吐了口浓痰,“嚯嚯!臭道士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醉道人以为石飞檐已经退却,矜持笑道:“哪里哪里。”谁想石飞檐话锋一转:“不过么,舒姑娘是宣州府有名的美人,不瞒各位,不才也对舒姑娘爱慕已久,以前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今天既然适逢其会,老子也来跟这位葛公子赌一把,谁赢了才能跟舒姑娘赌!”说完往赌桌上一坐,挑衅看向葛如松。
围观众人中有的竖起大拇指,高声说:“小兄弟好样的!我看你跟舒姑娘更般配些!”这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了。一番纠葛,豪迈如舒思思这样的女子,也不禁红了脸。只是这贴着狗皮膏药的家伙毕竟帮自己挡下一阵,这才忍住没出声。
“有意思。”葛如松心火彻底被挑了起来,“我就接下这一茬,不过赌注上还得加一条,谁要是输了,得从赢得一方胯下钻过去,怎么样小子,敢么?”
“问我敢不敢?”石飞檐扮泼皮扮上了瘾,“老子这辈子还没怂过!少废话,开赌!五把定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