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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当家路娄维进了客栈,瓮声瓮气道:“这儿谁说话好使?”颜老管家正坐在一角唉声叹气,还喝了一口酒提神,要知道他年纪大了,出海也是体力活,几天下来,身子骨当真有些吃不消。
一听有人问谁说话好使,他几乎是下意识就站了起来,回头一看,正好和路娄维的铜铃大眼对上,老头眼角一抽,心道,好凶悍的汉子。
“这位好汉,这儿我说了算。”乖官站了起来,旁边大头赶紧把一块干海带塞进嘴巴里面,一边咀嚼一边把两只手在衣角上擦拭着,也跟着站了起来。
路娄维一看,忍不住哼了一声,“宁波颜家什么时候小孩子说了算了。”
“甘罗十二为宰相,晚生不才,比宰相还大上一岁,不,两岁。”乖官笑眯眯的,也不生气,心里头很阿Q地说:我就不告诉你我前世今生一起有多大,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哼了两声,觉得有点像是小龙人的歌,顿时就有点儿汗颜,旁边大头哼了一声,嘴巴里面还咀嚼着海带,含含糊糊说:“少爷,现在的海盗还真都是卖嘴的货色,比俺爹说的海盗似乎差远了。”
路娄维被两个小家伙讽刺了,眼中凶光一闪,不过,此刻不是置气的时候,就没搭理他们,四周看看,觉得胡立涛像是个头儿,就伸出手指了指,“你,就是你,起来说话。”
“这位爷们,咱们颜家是姑爷说了算。”胡立涛挑了挑眉,嬉皮笑脸说到,心里头却是在估算这光头大汉的战斗力,算来算去,觉得如果是空手的话,自己恐怕不是这大汉的对手,不过如果有刀在手,自己倒是还有三分把握。
所谓一力降十会,路娄维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往哪儿一站,就有一种威慑感,更别说是动手了,而胡立涛身高七尺,身上精瘦精瘦的,虽然也不算得矮,和路娄维比较起来还是有差距。
这个就是先天的天赋了,后天基本没法弥补,像大头单思南,他手脚都比同龄人要长,双手伸开,每一只手臂都要比一般人长半个手掌,别看这半个手掌,当他和人比武的时候,用同样的武器,别人打不到他,他却可以打到别人,就这一点点的差距,却是生与死的差距。
那路娄维愣了愣,心说没听说过颜家招了女婿啊忍不住就凶眼一瞪,“想糊弄大爷?颜家小姐颜清薇,青藤先生徐文长的女弟子,浙江第一名媛闺秀,嘿嘿谁不知道颜小姐眼高于顶看谁都是一坨屎,就这小毛孩子?我看也是一坨屎。”
老管家在角落闻言心里头哀叹,小姐这眼高于顶的名声,却是连海盗都知晓了,老爷,这次若能平安,一定要好好管教小姐了,再不可放纵自流了。
乖官哈哈大笑,手动了动,却发现手上没扇子,可惜了,做不得名士派头,就把双手背在身后,吟哦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满屋子人听了都是一愣,只晓得小相公这句子听起来有味道,但小相公这时候吟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看一屋子人都发呆,乖官也是一窒,得,俏媚眼做给瞎子看,没人明白。
大头到底跟他读过几年书,忍不住就奚落,“俺家少爷的意思是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他说了一句,觉得这对于海盗来说恐怕还是深了点儿,就用了更加浅显的说法,“村里头的老农认为皇上应该每天都吃肉夹馍,而吃屎的狗也认为屎是天下美味应该让别人也吃。”
众人顿时脸色发青,尤其那些吃锅烧的,看着手上筷子,都觉得胸口一阵阵往上泛起,乖官也觉得大头这个比喻太凶残,忍不住转头瞪了他一眼。
路娄维双眉一跳,这才明白,原来这穿着棉袍的少年是拐弯抹角骂自己是一坨屎,忍不住一捏双拳,骨节嘎巴嘎巴作响,狞笑道:“小子,你是找死不成,或许你在明国有些名气,不过这儿是琉球国,杀了你往海里头一扔喂鲨鱼,想必鲨鱼应该很喜欢吃小孩子的肉。”
乖官忍不住翻眼,可还能说点儿新鲜的么,真当我是小孩子呢
大头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你这大块头的肉,想必更有嚼头。”说着右手搭上腰间雁翎刀的刀柄。
唰得一声,胡立涛和手底下二十个精壮的汉子也一起站了起来,气氛顿时一凝。
这二十个好手都是腰间佩着腰刀,虽然只是寻常的腰刀,可他们握刀在手,气势顿时不一样,连路娄维这等人物,也被气势所迫,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就觉得自己退半步丢了面子,脸上顿时臊得浮起一层红来,幸亏他肤色较黑,脸上又有刺青,这才不太明显。
这些,想必是颜家花大价钱请的保镖护院,看他们姿势神态还有握刀的手法,应该都是绿林道上的好汉,有钱可使鬼推磨,这话果然不假,这些汉子若是在咱们船上,起码也能做个头目,在颜家却不过是普通的家丁,嗯,不对,应该是精锐的家丁。
他虽然也算是那种艺高人胆大的,但在狭小的空间面对二十个好汉,而且还是有刀在手的,自认为也没那本事,或许芳芳说的那种剑豪剑圣才能应付这样的情况。
他一想到刚成亲没多久的妻子,本来是有些暴怒的,却是冷静了下来,居然拱了拱手,做出斯文嘴脸出来,“刚才多有得罪,只是想试探一下诸位好汉,这位小相公,真是大才斑斑,咱老路佩服。”说着,就话头一转,道:“诸位,咱们还是尽快办正事儿罢请诸位随我走一趟,对了,把银子带上。”
“银子带上,若你们说话不算怎么办?”老管家在一角终于坐不住,插嘴说到。
路娄维咧嘴一笑,笑声瓮瓮作响,“这位年纪如此之大,想必是颜家的老管家罢老管家请了,我们大当家的那也是纵痕海上几十年的人物,这海面上说起我们大当家的,谁不得挑起大拇指夸一声义气?取你们的货是一回事,可拿了银子还不放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咱们跑海的人,那也是要讲道义的。”
泥马,海盗还讲道义,我宁愿相信杭州府色艺双全的名ji柳新新卖身不卖艺。试百户胡立涛如是想到。
不过,如今人在琉球,何况颜家家主在人家手上,只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老管家没犹豫,因为犹豫也没用,直接就叫了几个人去把银子搬上,他们一行两百多人人数极多,这小客栈满打满算,最多也就住百来人,老管家却是让手下的家丁十数人挤一间大通铺子,这银子就放在大通铺子里头,几口箱子抬出来,很是有气势,路娄维看得眼睛发直,毕竟这是二十万两出头的现银子,以前打劫,货是肯定不少的,但一次性如此多现银子,却也么没见过一两回。
老管家留下了一半的人手,只带了不到一百人,然后对眼睛发直的路娄维说:“这位好汉,东西都齐了。”
路娄维连连点头,转身就出了门,老管家看了一眼郑国蕃,赶紧跟在后面,郑国蕃整了整腰间的村正,慢悠悠跟了过去,试百户胡立涛给手底下弟兄使了个眼色,却是落在最后。
腊月的那霸,风极大,出了客栈,众人耳中就听得风声呼啸,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隐藏在风中嘶鸣,路娄维和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在最前面,七兜八绕,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了一个偏僻的渔村,海面上远远的一闪一闪,却是有人在拿火把做信号。
在海边等了小半会儿,十数只快船从海面上来,都是十六橹的快船,这种船适合在沿海活动,速度极快,几乎没有任何船只能追上,胡立涛和二十个精锐军卫看了这种船,顿时暗暗叫苦。
“诸位,请罢”路娄维抱着膀子就站在一边,督促着众人上船,乖官看着这种船,心里头也一跳,果然是专业海盗,这种小船颇有快艇的架势,在群岛之间七绕八绕的,当真谁也追不上。
众人纷纷上船,船上摇橹的汉子俱都是精壮汉子,双臂一叫劲儿,快船顿时如离弦之箭,就在海面上滑了出去。
果然如乖官所想,快船在海面上七绕八绕,兜着群岛打圈,转了数圈,有经验的水手还能靠星辰分辨方向,像乖官和大头,真真头都晕了,早分不清东南西北。
在群岛之间又兜了几个小圈子,中间甚至穿过两片沙滩,水深估计也就半人,只有这种小船能穿过去,正常的船是绝对过不来的。
又过了小一会儿,十数艘快船终于靠岸,其中有些颜家的积年老水手靠星辰分辨方向,知道这应该在那霸港以北,但,倒是是什么岛,那就实在是不清楚了,距离也估算不出来,因为兜圈子兜的太多。
乖官在船上耍派头,说怕落脚踩了海水,要求别人扛着自己上岸,胡立涛心领神会,立马儿喊:“姑爷,我来。”
他踩着水花一路跑去,和几个人把乖官抬着,乖官抬头看星座估测方向,旁边胡立涛低声说:“郑少爷,这应该是在那霸港的北面,以我估计,应该就是玉蛟龙李玉甫那伙人的老营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