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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风匆匆离开了瓷学,脸上“乌云密布”。
张风本来还想跟他说说瓷学的课程问题,见他神色不渝,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林沐风健步如飞,向家里奔去,林虎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从成阳公主古玩店里借来鉴赏的那一批宋瓷名窑珍品,他每日把玩琢磨,慢慢就有了复原这五种宋瓷技法的念头。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他便将其中的香灰黄花瓶25只送去了窑上,让王二和老孟也对着实物仔细揣摩揣摩。
老孟和王二看了好几天,也商讨了好几天,大体有了一个试验复原香灰黄花瓶的初步技术构思。
2个月的时间到了,林沐风不愿意失信于人,便命林虎带人去窑上将这25只香灰黄花瓶取回来,然后一起装箱将那批宋瓷全部送还给成阳。但谁知,在林虎带人从窑上回来的路上,就在城外不远处,突然遇到了十几个蒙面人,轰然而上,把他们抬着的盛放香灰黄花瓶的木箱呼啸劫走。
在进门的一瞬间,林沐风突然停下脚步,低低道,“林虎,被抢就被抢了吧,你去柳家通知柳少爷,给我准备几万两银子,咱们也好赔付人家。”
“少爷……”林虎面红耳赤地垂下头去,“少爷,林虎没用,林虎该死!这么金贵的东西……”林沐风阴沉沉的脸色早已开晴,又恢复了一片淡然,“林虎,这不怪你,去吧。”
望着林虎奔去的背影,林沐风忍不住冷笑一声。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京师城外,哪里来的盗匪?这分明是成阳派出的人。想阴自己一把。
林沐风跨进自家高高的门槛,进得客厅,微笑着向早已等候在厅中的成阳和李景隆拱手一礼,“见过公主,驸马爷!”
“林沐风。时日已到,还本宫的古玩来。”成阳丰腴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柔和”地笑容,不过,这笑容让人看得很别扭很虚伪,尤其是在林沐风看来。
“沐风当然要原璧归赵。不过,可能公主也听说了,那2只香灰黄花瓶在城外被盗匪劫掠了……公主不要担心,在下愿意照价赔偿,请公主和驸马爷开个价吧。”林沐风淡淡道。
李景隆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打着哈哈,“这京师之地居然也不太平了……哎。这些可恶的盗贼!”
“林沐风,好爽快事发突然,有盗贼作怪,本宫也就不说别的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批宋瓷可是我们花高价购得的,本宫念在你与驸马同殿称臣地面上,也不多要。25只香灰黄花瓶,你就给2万两银子吧。”见林沐风直截了当提出要赔偿,成阳心里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倒也没有了机会表达,只得顺势装出一幅宽容大度的样子起身摆了摆手。
“好。剩余的瓷器公主和驸马可以带走。2万两银子在下随后派人送到府上。”林沐风点了点头。
成阳与李景隆对视了一眼,目的的达成似乎有些太顺利。回到府里,李景隆急急屏退下人,小声道,“夫人,这样是不是有些……万一……”
“你害怕什么?”成阳嘴角一晒,“我乃是太祖皇帝的嫡亲女儿,当今皇上的皇姑。他一个小小的臣子。能拿我如何?再说了,此事做得干净利落。林沐风就是心里有所怀疑,也找不到证据。”
“夫人,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妥,这林沐风答应得太快,会不会……”
“不管他。哼,要他2万两银子,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欺凌陇儿在前,敲诈勒索本宫在后,我不能白白咽下这口气。”成阳双手掐腰,指指画画,越说越激动,说得是唾沫星子四溅。
望着眼前这个跟市井泼妇一般德行地妻子,李景隆眼角悄然流露出一丝厌恶。早年,她虽然不能说是花容月貌,也算是中上之姿,身材婀娜,可生了几个孩子之后,不但身子变得肥胖臃肿,性格也越来越跋扈霸道蛮不讲理。
李景隆早就对她失去了性趣,背地里在府外置了一处外宅,养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妾。全府人都知道,也就是瞒着成阳一个人罢了。
送走了成阳两口子,林沐风站在外院中沉吟良久。忽兰气呼呼地走过来,不瞒地说,“夫君,就这样白白便宜了他们呀,这可是2万两银子啊!”
林沐风呵呵一笑,拍了拍忽兰柔嫩地肩膀,大笑而去,“忽兰,吃亏就是赚便宜……”
忽兰愣了一下,回身望着盈盈过来的柳若梅,“姐姐,我可是听说这成阳公主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好端端地,天子脚下,咋就出现了盗匪了?没准,这就是那个成阳公主派出来的人,一边抢了东西去,一边还气势汹汹地来敲诈我们的银子,可恶!”
柳若梅叹息一声,“忽兰妹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2万两银子虽然数目不小,但我们还拿得出来,就当是花钱消灾吧
瓷窑。
林沐风蹲在一堆瓷土边上,用一根树枝轻轻拨拉着。
“少爷,老孟觉得,我们应该从泥浆的配置入手----香灰黄之所以灰中泛黄,主要是胎质跟釉色的附着上有点文章可做。”
林沐风点了点头,瞥了王二一眼,“王二,你意如何?”
王二沉吟了一下,低低道,“先生,我倒是觉得,是不是从釉色地施加入手呢?能不能先上一道灰釉,然后再上一道淡黄釉……”
林沐风霍然起身,“你们说得都有道理。这样吧,我们也别在这里空口说白话了,还是动手试验试验吧----老孟。你带人按照你的想法,开始塑胎,尽量将胎质弄得细腻一些。王二,你准备釉料。”
说干就干,一向是林沐风的习性。跟随林沐风久了。老孟和王二也习惯了这种雷厉风行的作派。
塑胎拉坯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对于老孟等人来说是小菜一碟。林沐风相信,香灰黄地技术难点在于胎质和釉面以及釉面下的开片和气泡,而并非是塑胎。
泥胎已经尽可能地保持了细腻,而且,非常圆润。在泥胎凉制的时候,王二也亲自配置好了三种主要的釉料,一种是灰色,一种是淡黄色,还有一种是透明釉。
到了黄昏时分。见泥胎凉制差不多了,林沐风从王二手里接过釉料。亲自为花瓶泥胎上釉。施了一边透明釉之后,才施灰色釉,然后等釉面略干,又开始小心翼翼地施加淡黄色地釉。
为了体现那种灰中泛黄的特质,林沐风采用了深浅施釉法。也就是灰色釉略深、略重,而淡黄釉略浅,这样一层层施加叠加起来。烧制成型后灰中泛黄就很自然了。
这只是复原香灰黄技术的第一道关口。对融汇了古代瓷艺和现代制瓷理念的林沐风来说,攻克这一道难关,并不算是太难。顶多,他们需要在灰釉和淡黄釉地搭配和协调上。进行无数次地细节调整,就可以试验出一个最佳的施釉方子来。
通俗地讲,灰色釉该深到什么程度,淡黄釉该浅到什么程度,两种釉色地叠加,谁前谁后,如何才能取得最佳效果,这些都得一一尝试。
最难的是。怎么样才能让釉下呈现出艺术性的纹理开片和工整细致的气泡来。对此。林沐风也没有成熟的想法,只能嘱咐老孟和王二。不要着急,一遍遍的试验而已。
其实,在林沐风看来,宋瓷汝窑中这一瓷种的出现,没准也是一种偶然。宋朝的工匠们在制瓷烧制过程中,无意中创造出了这个品种,经过了无数次地尝试才让技术成熟固定下来。
第二天一整天,林沐风都呆在窑上,跟老孟和王二一道进行着一遍又一遍的施釉试验,也没有急着入窑烧制。肉眼看上去地效果都不能达到最佳,进窑烧制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第三天,林沐风将试验的工作交给老孟和王二。让张风带着瓷学上的数十名工匠来到了窑上,亲自考校他们的制瓷基本功。
瓷窑的空场上,几十个工匠列队整齐,目瞪口呆地打量着窑上的一切。这可是大明最大的瓷窑啊,数座规模庞大地龙窑一字排开,无数的工匠身影来来往往忙忙碌碌,一队又一队的运输队伍进进出出,几乎每隔片刻的功夫,都有几十辆大车地各类瓷器成品和琉璃器具运出瓷窑,运往大明各地。
林沐风要得就是这种效果,让这些来自大明各地的工匠实地参观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制瓷。
“你们可随意在窑上参观一下,半个时辰后,到这里集合。”林沐风摆了摆手。
张风领着一群工匠在窑上转了一圈,回到原地时,林沐风已经派人在场上弄了一大堆配置好的泥浆。
“你们不是都认为自己制瓷多年,基本功很扎实吗?本官也不难为你们,场上这些泥浆是本官让人配置好的,你们谁能在半个时辰内塑出十二生肖的泥胎来,本官便认可你们。”林沐风沉声道,“开始!”
不用辅助工具,手工塑胎,是真正的基本功。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似乎是有些短了些。
果然,半个时辰过去了,真正塑胎完成地工匠没有几个,而且,由于行动匆匆,造型非常粗糙。大多数工匠都垂下了头去,只有马户几人有些不服气,小声嘟囔了一句,“塑胎容易,但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大人这是有意为难俺们。”
林沐风冷笑一声,“马户,你可是不服?”
马户大着胆子站出来,低低道,“大人,不是俺不服,实在是时间太仓促了一些,再给马户一点时间,俺塑胎没有问题嘞。”
“时间短?本官看来,不是时间短,而是你们技术太生疏。”林沐风猛然回头喊了一声,“王二!”
“先生!”王二跑过来,躬身一礼。
“王二,用你最快地速度,塑出十二生肖的泥胎来。”林沐风向他使了个眼色。
王二不敢怠慢,下手如飞,温软适中地泥浆团在他的手中旋转着,揉捏着,也就是盏茶的功夫,十二个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生肖泥胎出现在众人眼前。王二可是窑上技术最娴熟的工匠,又是林沐风亲自指点的得意门生,让他塑制这些小玩意儿,还不是信手拈来。
林沐风扫了众工匠一眼,“如何?你们可是服气了?”
工匠们无话可说,敬畏地看着王二,眼神中闪烁着狂热---这是何等神奇的技术啊!
马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深深地看了看眼前的泥胎,老老实实地退到了行列中。
一连5日,釉色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但开片纹理和气泡的技术难关,却迟迟摸不到头绪。林沐风无奈之下,采取了笨办法,一次次地变换烧制温度,然而都以一次次失败而告终。无论他们想什么办法,开片和气泡都无法形成。
不管林沐风愿不愿意承认,事实都证明,不是温度的问题了。或者说,这不是温度的变换导致自然爆裂的结果,而是宋朝工匠的一种秘方。
如何才能让釉面下形成纹理和气泡呢?宋人是怎么做到的?
林沐风苦恼地离开瓷窑,进了城。信步而行,带着心事,他又来到了成阳在城中的古玩总店----荣宝斋。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荣宝斋中又摆上了一只香灰黄的花瓶,不过,仅此一只而已。成阳短时间内,是决计不会让所有的香灰黄花瓶集中出现在店面中了。只摆放这一只作为招牌,即便是被林沐风发现,她也有的是理由应对----谁说人家店中就只有2只香灰黄的花瓶?
林沐风深深地望着面前的香灰黄花瓶,笑道,“伙计哥,能让在下看看这只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