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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州港上,大明皇帝朱允的仪仗銮驾仍然留在了宝船上,没有人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由于怜惜爱妃的身子悄悄微服成林沐风的随从而上岸进了高丽人的济州小城。而大明诚靖王林沐风的出游,也没有带上他那些如花似玉的娇妻美妾,只带了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端庄羞涩少女。
济州城的城守朴正兴也是在称呼了其一声王妃之后,才蓦然发觉,这少女还是一幅云英未嫁之打扮。朴正兴心里颇感惶恐,但后来却见无论是少女还是林沐风,都没有纠正这一“称呼”,心下才恍然大悟自己或许并没有什么大错。这美少女可能暂时还不是王妃,但百分百是林沐风的女人。
公主、郡主娶了好几个,无论哪一个女人都是人间绝色,大明诚靖王林沐风的艳福不要说大明子民人人羡慕,就算是在这高丽,也是很多贵族津津乐道的花边新闻。
艳福不浅,可这如天之艳福不是谁都能享受的。天下人皆明白,这无与伦比的艳福背后,是林沐风林大王爷冲天的权势,是青年皇帝、大明皇室对他巨大的倚重和恩宠。富贵险中求,世人皆知林沐风的权势富贵建立在开疆辟土的战功赫赫之上。林沐风的存在,已经为无数大明热血青年甚至是高丽热血青年都树立了一个光耀古今的榜样。
林沐风的此番上岸出游,非常突然,尤其是对他那些女人们来说。柳若梅和朱嫣然且不说,沈若兰与朱默研心机颇深又深知林沐风的性情,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行事,问了几句见他不说也就不再追问。但已婚的朱允秀、未婚地徐昭雪却闹了好一会。老大不高兴,尤其是看林沐风居然只带张颖上岸而不带她们,更是撅着小嘴不满地回自己房里生闷气去了。
张颖晕船反应大。这次当然就跟了来。一进了济州城,朱允和如烟居然就关起门过起了二人生活,不要任何人服侍。林沐风见他“乖巧”也自是满意,索性也与张颖各自闭门不出,躲在房里看书,享受着这难得的陆地上的宁静时光。
不过,这样地闭门三两天还可以。时间长了,不要说林沐风,就算是一向性情幽静的张颖,也有些受不了。
林沐风站在院中,望望天上绚烂的太阳,鼻孔边传来一阵阵咸湿的海风,以及那一股子淡淡的死鱼烂虾的腐臭味道。济州城虽在济州岛的腹地,但有一面也靠海,只是这海面非常之浅,泊不得大船。只有附近渔村地渔民经此摇着舢板出海,打渔捕虾维持生计。
林沐风见朱允与如烟的房门依旧紧闭,里面隐隐传出浅笑薄嗔的暧昧声音。他笑了笑,这两人好得跟蜜里调油一样,难得出来一趟没有太监、宫女的“监视”,就让这一对鸳鸯尽情地快乐几天吧。
张颖从屋中出来,见林沐风似有外出的迹象,不由急道。“王爷,王爷!”
林沐风一怔。停步回头来笑道。“颖儿。怎么了?你身子不舒服。还是留在房里将养吧。我闷了。想要出去转一转。”
张颖欲言又止。羞涩地垂下头去。犹豫了一会才幽幽道。“颖儿身子无碍了。颖儿也想出去转一转。不知道王爷能不能也带上颖儿……”里。难得这片海面如此宁静无波。血红色地阳光扑撒在淡蓝色地海面上。波光粼粼风景如画。林沐风让那十数名锦衣卫留在这厢。而后带着张颖踏着松软地沙滩慢慢行去。
海面无波。不远处地海滩上。一个秀丽地高丽少女赤着双脚和一个衣衫破旧地老渔夫俯身正在一面破船板上收拾着晾晒了一天地咸鱼。见一对服色华美人又极其俊美地青年男女缓步而来。不由一呆。
老渔夫沙哑地嗓子响起。似是说了几句什么。而那个高丽少女眉头一展。白皙地脚丫子在沙滩上踩了一踩。望着两人居然用生硬地汉话笑着打了一个招呼。“这位公子。小姐。要涨潮了……沙滩不好……走吧。”
高丽少女恬淡地笑容和温柔地善意。让张颖心头一暖。她上前一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同样是笑吟吟地林沐风。笑了笑。“小妹妹。多谢你地提醒。我还没有见过涨潮呢。”
高丽少女见张颖貌美可亲。不由也报以更温和地笑意。抬起手指着海滩外围高处土坡上地几间茅屋道。“这位小姐。要看涨潮。去我家吧。坐在院中看得可清楚呢。”
一个偏远渔村的小丫头居然也会说汉话,林沐风不得不感慨,这个时代的大明中原文化对于临近小国的辐射影响力之深,的确是匪夷所思。其实,他却不知,济州岛与大明东南地域隔海相望,这济州岛其实是大明商贾与高丽通商的一个中转站,别看济州城池虽小,但在两国贸易往来中起到的作用却不小。正因如此,济州人与大明商客打交道多了,受大明文化的熏染远甚于高丽内陆,会讲几句汉话地济州人并不在少数。
这个高丽少女在不打鱼地时节,会跟着父亲去城中为大明来的商贾做一些杂役之事,基本地汉话自是熟络。
朴实好看的高丽少女和她的父亲,带着林沐风和张颖,背着一草筐咸鱼向自己家的茅草屋行去。锦衣卫们要跟过来,林沐风摆了摆手,让他们照旧留在原地。
少女家无长物,搬出两只破旧的杌子来让林沐风两人坐下,又不好意思地端着两杯粗茶,少女倒也直爽。径自小声道,“家里穷,没有好茶招待客人……”
张颖笑着接过粗鄙不堪的茶杯。柔声一笑,“多谢你了,小妹妹,这就很好了。”
望着一浪推进一浪的夕潮奔涌而来,粼粼的浪花翻卷着带起轻微地哗哗水响,头一次见到涨潮之景地张颖兴奋地站了起来,手指着层层叠叠涨了又退去的潮水。喜道,“公子,这涨潮之景颖儿初见,来得快去得也快……”
少女站在一旁,对这司空见惯了的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正常地涨潮自然没有多少兴致,只是出于礼貌站在客人身边,偶尔也插上几句话,向客人赞美一下自己家乡的美景。
薄暮的夕阳越加地低了,潮水退却后,十几个赤膊赤脚的渔夫抗着草筐从东边向这边的海滩上行来。一边行着一边弯腰捡着随着潮水而上滞留在沙滩上的海货。
“他们在干嘛?”张颖扫了一眼,林沐风笑了笑,“颖儿。他们大概是在赶海吧。潮水退去,海滩上到处是鱼虾。”
张颖哦了一声,望着下面的海滩,嘴角轻抿,似是有些跃跃欲试。身旁地高丽少女突然用她那充满闽南口腔的汉话喊道,一边喊还向下边招着手。“猛子哥,你们又来赶海呀!”
一个矮胖的汉子抬起头来望着茅屋这边,眼角闪过一丝温柔,扬了扬手,用高丽话跟少女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叽里呱啦的高丽话林沐风听不懂,但似乎这少女也有些迷惑。她用微微黝黑的手臂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眉梢轻微地皱了一皱。
十几个汉子依旧弯腰捡着海货,慢慢向茅草屋的方向靠拢过来。林沐风清淡的目光从高丽少女清秀的脸上滑过,又投射在那些汉子身上。刚刚涨过潮的海滩显然非常地湿软。汉子们的双脚几乎全部没入沙中。高挽的裤脚下地腿上溅满了泥星点点。
林沐风心中一动,手中把玩的一颗石子在手中跳了跳。尔后奋力一掷,向着锦衣卫们所在的海滩口弹射而去,带着尖利的呼啸声。
那个矮胖的汉子已经到了茅屋的外围,正笑着跟高丽少女晃了晃手中地草筐,又是叽里呱啦一阵,不知所云。高丽少女讶然道,依旧用汉话脆生生地道,“猛子哥,你们这是说什么呢?”
话音未落,少女却突然见矮胖的汉子原本和气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起来,一把锋利的刀从草筐里抽出,在最后一抹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寒光一闪,向林沐风和张颖扑来。
瞬间,十几个汉子纷纷从草框中抽出钢刀,木衲老实的高丽渔夫刹那间变成了杀手。
林沐风早就在矮胖汉子扑来的同时就一把将张颖推倒在地,而他自己,一个纵身,抓起身下的木杌子狠狠地向矮胖的汉子扔去,发出一声怒吼:“来人,保护颖儿!”
矮胖地汉子一刀劈开了飞射而来地杌子,脚下猛然一顿,粗壮的身子居然灵巧地继续向林沐风扑来。刀锋凛然,可就在刀锋即将劈中林沐风地时候,却看见高丽少女那张愕然惶然木然的俏脸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花儿,木怔怔地挡在了林沐风的身前。
矮胖的汉子面色陡然一变,急急收手但却收不住了。刀锋偏了一偏,顿了一顿,还是刺入了少女的胸腹间。少女发出一声仓惶的痛苦呻吟,血花四溅,娇柔的身子向身后倒去。
“秀儿!”矮胖的汉子手上一哆嗦,居然扔下手中的钢刀,弃下面前的目标,跪在地上抱着少女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秀儿,秀儿,猛子哥不是故意的!”
等那名叫猛子的矮胖汉子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林沐风那张阴森冷酷的脸上正挂着凌厉的笑容,而他的那些同伴,全部都倒在沙滩上,被穿透力十足的强弩射杀。
林沐风的护卫一开始距离茅屋大概有百余米,在他们地计算中,在护卫们赶至之前,他们有充分的时间杀死林沐风。但岂料。除了矮胖汉子之外,他们这些人刚刚接近茅屋,便进入乐了十数名手持强弩的锦衣卫地射程中。他们手中的钢刀才刚刚挥舞起来,那冷森森致命的弩箭就已经呼啸而至,或穿过他们的咽喉带出一串血花,或直接没入他们的心脏令他们发出一声声尖厉的惨叫。
林沐风本来并不认为,在这淳朴的高丽少女家里稍作片刻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当高丽少女用汉话跟那些汉子打招呼地时候,他就感觉隐隐有些不对。后来。一见那些汉子虽然都是高丽渔夫打扮,但神态肃然脚步沉稳,尤其是那肤色相对较白,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经年生活在海边被太阳晒海风吹的渔夫,而更像是一个军士。
这些锦衣卫跟随林沐风日久,还曾经随他几上疆场,横扫漠北平定西域,林沐风的一个眼神他们都能揣摩出他的用意来。故而,锦衣卫飞速地潜入高丽少女秀儿家茅屋的后侧,这才有了方才强弩袭杀刺客的冷血一幕。
高丽少女伤得虽重。却没有危及性命,总算是保住了小命。济州城外的大明骑兵军营里,自有军医为她包扎治伤。
林沐风坐在大帐中。冷笑着望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猛子,淡淡道,“不用说了,你们自是那朱高煦手下的燕王余孽……只是本王觉得有些奇怪,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想要刺杀于我,岂不是痴人说梦?今天也算是一个偶然。你们计算虽好,却还是露出了马脚。”
“要杀便杀,老子也不怕死。”猛子呸了一口,“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呔,少废话,给老子一个痛快!”
“不怕死啊……”林沐风淡淡一笑,霍然起身,喝道。“将他推出去。绑在辕门的柱子上,暴晒他两天再说。本王倒要看看这朱高煦手下地人有几分硬骨头!”
猛子咒骂着被士卒推了出去。林沐风沉吟半响,就向帐外走去。面色还有一丝惶然地张颖从内帐走了出来,颤声呼道,“王爷,我,我也陪你去看看那姑娘。”
“不,颖儿,你先回城去吧----”林沐风冷然摆了摆手,大步走去。少女痴痴地站在大帐口,望着林沐风远去的背影,心头一阵迷乱:原本是一次与心中爱郎独处的机会,一起海边散步,一起观赏海景,不料却招惹来了血腥……
少女迷乱地心更加迷乱,晶莹的泪花儿扑簌扑簌地流下,伤感地无言地抽泣着,娇柔的身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抖颤着,在地上倒射出一道迷离凄清的背影。
一个小帐篷里,一个军医恭谨地向林沐风施礼退出,红色的烛光下,高丽少女秀儿呻吟着躺在行军塌上,煞白地俏脸上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惊惶,居然浮起了两朵红晕。
林沐风淡淡地望着她,望着她黑一道白一道的微微颤动的手腕,坐了下去。良久,他清朗的眼神投射在她的俏脸上,只将少女盯得是面红耳赤,乃至于忘记了伤口的剧痛。
“其实,你本有机会杀我,但为什么没有动手反而替我挡了一刀?”林沐风突然笑了笑,低低道。
少女面色陡然一变,幽幽道,“公子在说什么,秀儿不懂……”
林沐风冷笑一声,一把紧紧握住少女的手臂,“你不是高丽人,你是汉人。尽管你伪装的很好,但你的口音中深藏着地闽南腔调,却始终是改不掉地……”
“还有,你那个父亲倒是货真价实的高丽老汉,只是这高丽老汉每每看向你地眼神中没有慈爱却反倒是有一丝畏惧,这说明了什么?要不要本王派人去带那个高丽老汉过来?”林沐风缓缓起身,“说吧,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替我挡了一刀,哪怕你是刺客,是朱高煦派来的人,本王也会放你一条生路,绝不杀你。”
少女秀儿神色一阵变幻,望着林沐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凛然和畏惧。她活动了一下因为被林沐风逼视而僵硬地身子,低低道,“民女高秀儿,的确是来自于山岛,但民女不是来刺杀王爷的,而是……”
“既然不是来杀本王的,那必然是借机接近本王,你倒是打得好算盘----说吧,赶紧说出你的用意,我没有多少耐心。”林沐风面色一缓,慢慢转过身去。
“回王爷的话,民女是于山岛朱高煦手下燕云暗卫统领孟老三手下的暗卫,此次奉命潜入济州岛……我家统领想问问王爷,如果我们杀了朱高煦向朝廷投诚,王爷会不会给我们一条活路?”高秀儿忍着剧痛,想要坐起身来,牵动着伤口,不禁痛得呻吟了一声。
“你们随从燕王叛逆,但毕竟也是大明子民。如果你们有悔悟之心,能将朱高煦擒拿至皇上驾前,本王可以担保,朝廷会法外施恩,赦免了你们的从贼之大罪。”林沐风摆了摆手,“你且躺下吧。不过,我还想问一问,如果本王不答应你们的要求,你是否便还会继续潜伏在本王身边,寻机杀了本王或者皇上?”
高秀儿身子一颤,不敢再看林沐风清冷的眼神,紧紧咬着煞白毫无血色的嘴唇,慢慢垂下头去,半响才幽幽答道,“是。”
林沐风哈哈大笑,回身向高秀儿拍了拍手,“不错,不错,你能对本王说实话,我很高兴。我喜欢诚实的人,尤其是女人。好了,你先留在这里养伤,等你们那个什么头儿到了,我再跟他谈谈。”
林沐风匆匆进了城,虽然他遇刺的事情没有大事张扬,但济州城守朴正兴还是得到了消息。第二天一大早,朴正兴惶恐地带人带着一担丰厚的礼物,譬如高丽参和高丽海产品之类的补品,赶去了驿馆,在林沐风的卧房外等候了半天,才见林沐风懒洋洋地披着衣袍从房里走出,口中还嚼着一片济州的特产烤鱼片。
“王爷,下官失职,让王爷在济州城外遇险,实在是惶恐之至,请王爷降罪!”
见这个高丽的低级官吏诚惶诚恐地躬身在自己面前说着求罪的话儿,林沐风多少感到有些滑稽。他笑了笑,淡淡道,“城守大人不必如此,这些歹人乃是大明叛贼所遣,与你们高丽无关,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了。至于城守大人带来的礼物,本王就收下了,不过,本王也不能白要大人的东西,本王一会就派人送几箱大明瓷器到府上去。”
见大明这位权势王爷毫无恼火之意,朴正兴这才放下了忐忑不安的心,又再三告罪才告辞离去。不过,经此一事,他将他手下所有的守城士卒都派了出去,对城里城外的陌生人和可疑商客们进行了一番细密的盘查,姑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