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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小鬼突如其来的告白,陆非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轻轻一笑,手掌搭在他的额头上,关切地问,“吃药了吗?”
柳怀春一听不乐意了,鼓起嘴巴,不满地朝他说道,“我没病!”
陆非就当做没听见,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起身下了床,套上外套,“别闹了,一会儿我要去巡逻,跟我一起去吗?”
柳怀春连忙跳下床去,热络地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嗯!我也要去!”
于是,陆非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转移了柳怀春那小鬼的注意力。如若不然,天知道要是他说个“不”字,柳怀春那家伙会不会一个激动把脑袋摘下来,或者把眼珠子抠出来砸他。这种事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两次,所以还是尽早未雨绸缪,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可怕的事情比较好。
时间还不是太晚,路旁的商店和超市都在营业中,街上还有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小伙伴一起压马路,说说笑笑,对于隐藏在这座城市中的危险一概不知。
巡逻的车子开得很慢,柳怀春坐在副驾驶座上,纤细的胳膊搭在窗上,伸出了半个脑袋往外看,好像对外面的一切都抱着十分的兴趣。
陆非看向一旁安安静静的略显乖巧的小鬼,他还穿着之前他给的一套大大的上衣短裤,胳膊和小腿全部露在外面。现在的天气虽然不是很冷,但晚上的气温还是有点低。
“冷不冷?”
柳怀春闻言将脑袋从车窗外缩回来,他想了一下,将一只手□□陆非上衣外套的口袋里,侧过身子,另一只手也挤了进去。
“这样好多了。”
陆非看了一眼自己右侧被撑得圆鼓鼓的口袋,笑了笑,“回去给你买好看的衣服。”
“嗯。”柳怀春点点头。
后视镜里的街景慢慢倒退,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在化成一块一块的朦胧斑点,渐渐被高楼遮挡,来往的人群被放大缩小,反反复复。
陆非安静地开着车,顺便查找路上可能存在的犯罪隐患,巡逻的过程很无聊,也很枯燥,就是要自己找点事儿做才能打发时间。
柳怀春好像很久没休息似的,困得眼睛也睁不开,后来索性闭上眼睛靠在陆非的肩上,毛绒绒的头发扫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痒。他的半张脸被隐匿在光影里,从陆非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长长的一层睫毛和高挺的鼻子。
陆非将车子停在路边,低下头仔细看了看柳怀春的脸。他长得很可爱,不过陆非也不能确定这是他生前的本来面貌,还是死后随意变化出来的。就在这时后,陆非忽然发现自己手腕上的黑色石子好像发生了什么反应,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原本冰凉的石子竟然渐渐有了温度,有一束光从石头里射出来,直直照进柳怀春的额头里,隐入皮肤中消失不见。
该不会是在吃我吧……陆非的脑子里莫名地出现了这么一个想法。
不过他并没有起什么不良反应,几乎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再说了,他戴着这条手链这么久,也并没有什么直观的影响,比如萎靡不振,身体机能萎缩之列。陆非又想起之前在朝阳山上遇到的那个和尚,说不定小鬼真的并没有害他的心思?
他在心底想着上次在庙里和那和尚说过的话,就听窗外有一阵不急不慌的敲窗声。他刚摇下车窗玻璃,正要往外看,就见一个硕大的光脑门从缝隙里挤了进来,那人咧着嘴,露出八颗牙齿,朝他一笑,“哟,施主晚上好啊!”
“……”
“外面有点儿冷,让我进去坐坐。”和尚一点儿也不见外地拉开后座的车门,带着一股寒气进了车厢内,这才哈了一口气在手上,使劲搓搓,嘀咕道,“哎哟,晚上真是冷死了。”
陆非惊讶于这和尚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的热乎劲,又不好直接赶人家下去,只能颇为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你一和尚不待在自己的庙里,怎么跑这儿来了?”
和尚答,“佛在心中,何处不为家?”
“……别说这些文绉绉的,我这在办正事呢,你别耽误了。”陆非说。
和尚没理他,忽然“咦”了一声,伸手扒拉着前座,“这位小施主好像很虚弱,”他凑过身去,伸手探了探柳怀春的额头,“看样子是维持不了人身太久。”
陆非问,“你能看见他?维持人身不久是什么意思?”
和尚依旧没回答他的话,松开手坐回原处,一边拨动着手里的佛珠,一边故作正经地说道,“施主上次说的小鬼就是这位小施主?要不贫僧替你收了他,看在咱两是熟人的份上,给你打个八折,只要九九八。”
“不用了,”陆非摇摇头,“这小鬼比你可爱。”
和尚也不坚持,从大大的袖口里摸出一张名信片,递过去,“阿弥陀佛。施主什么时候有需要,给贫僧打电话。”
陆非将名信片接到手里,原来和尚法号叫上愚,是朝阳庙的方丈。不过朝阳庙那么一个小地方,估计也就他一个和尚,就算他是方丈,陆非也一点儿都不惊讶。
和尚又说,“把我送到朝阳山怎么样?”
“去朝阳山干嘛?”陆非问。
“回去睡觉。”和尚答。
“不是哪儿都是家吗,大老远去朝阳山睡觉干什么?”陆非说。
和尚不说话了,坐在车子上,往后一靠,“也好,贫僧就在此将就一晚。”说完就开始念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召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当真如和尚念经般,声音低沉无波动,就跟催眠曲似的。
陆非只听到一半,已经打着了火,启动车子,头也不回地往前开了一段,“大师,我送你回去。”
“施主心存善念,贫僧回去后,免费给你烧柱香。”和尚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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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烦人又逗比的上愚和尚后,陆非驾着车慢悠悠地往回闲逛,途中路过朝阳大学,学校门口还有一些学生就着路灯幽暗的灯光在树下散步。他忽然记起之前张莉莉的事情来,她的死因究竟牵扯了一些什么事情,才会让警局上下都缄口不言,当做没有发生过。不过这件事和他关联不大,没什么好关注的。
陆非转了个弯,拐进另一条巷口里。
柳怀春果然和那个和尚说的一样,身体很虚弱,靠在陆非的肩膀上瑟瑟发抖。
该不会就是因为把体温升上来,才弄得这么难受吧?陆非在巷口旁停下车子,一只手揽住柳怀春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小春?”
“嗯……”柳怀春应了一声,睫毛颤抖了几下,没睁开。
陆非撸起袖子,把手腕上的黑色石子露出了,放在他眼前,这次却没有什么奇怪的光线从里面溢出来。黑石手链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腕上,什么反应也没有。
见柳怀春蜷缩着身体,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陆非也愁得团团转。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刚才那和尚不是留了个电话么?
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和尚好像还没睡,一接通就笑着问道,“施主,你想通了?”
陆非问,“小鬼好像很难受的样子,你有没有办法缓解一下?”
和尚啧声道,“人鬼殊途,施主何苦自寻烦恼?”
“给你九九八。”
“小施主修行未够又强行塑造人身,一时间修为受损不太适应,给补一补就好了。”和尚干净利落地回答。
“吃什么比较补?”陆非问。
和尚深思了片刻,道,“你亲他一下。”察觉到陆非就要挂断电话,和尚连忙补充说,“人的精气神对于鬼魂来说可是大补之物。平日的接触就可以提高修行,更别说你亲他一下了。”
陆非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揣进裤兜里,低头看向怀里睡着的柳怀春。柳怀春正双手扒拉着他的衣服,使劲地抱着他的腰。
陆非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下去口。
虽然这小鬼看起来可爱,可底子里仍旧是一只鬼。他还记得上一次在这小鬼漂亮的脸颊上,皮肤慢慢皲裂出一条条河流状的裂痕,犹如墙癣般一片片剥落下来,露出底下的森森白骨。
“早知道让那和尚收了你才好。”陆非抓了抓头发,从裤兜中摸出一支烟来,点燃了叼在嘴里。
他吸了一口烟,无聊地吐着烟圈,正要打开广播听听夜间新闻。忽然从不远处的墙角便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喊声和扭打的声音。
陆非关上车内的灯,打开车门走出去,将燃着的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这才慢慢地朝声源出走过去。这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巷子,在两栋居民公寓后墙之间,两旁除了一些杂物堆和碎砖以外空空如也。
“救命……啊!”
女人呼喊的声音渐渐减弱,在空旷的巷子内响起空洞的回音。
陆非半蹲下身,从墙后探出半个身子,看到两个男人正在试图将一个已经被套上头套的女人拖到一辆白色面包车的后箱内。
从黑暗中隐约可以分辨出这个女人的身材很不错,穿着一身紫色长裙和细跟高跟鞋,一只高跟鞋已经在混乱中被甩了出去,斜躺在地面上。她已经昏厥过去,软软地被一个男人扛在肩上,丢进了面包车后车厢内。另一个男人捡起她掉落的鞋子,随手丢进车厢,又在地上扔了几个空的塑料酒瓶,然后才跟着上了车。
看来这就是局里一直在跟进调查的女性无故失踪的案件了。陆非挑挑眉,按了下胸口前的对讲机,“小羊小羊,在哪儿呢?”
“呼……”对讲机里传来一阵电频声,然后才听刘洋懒洋洋的好似没睡醒的声音,“pc032001,什么事啊?over”
陆非道,“朝阳大学斜对面的公寓旁发生了一起女性绑架案,很可能就是咱们在巡查的案子。犯罪嫌疑人系两个中年男人,开着一辆白色面包车。受害人是一名女性,年龄不详,身着紫色长裙。光线太暗,我没看清楚车牌号,尾号是048,应该是往地铁站方向行驶过去。”
刘洋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pc032001,收到!我现在就带人去追堵,你马上通知张队长和头儿。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