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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厌太平,虽出无所适!”这是张梁被董卓击败后,张角亲口对他的嘱咐。言下之意:太平道为天地所厌恶,即便是冲出广宗,也无路可去!
张梁以为张角已经泄气,甘愿等死,很是恼怒的反驳张角:“岂可坐以待毙?”
张角却摇首道:“非是坐以待毙,而是坐守广宗,静观天下之变。”张角说罢,令人取来粗燥绘制而成的大汉地图,以及河北详细地图,随手指点各处地形,向张梁分析道:“我已经得到消息,益州本部似乎能举兵应我太平。益州多巫术,俗民多信道术,一旦能成大事,便能再演昔日高祖入三秦之景。而且南方也传来消息,由于皇甫嵩、朱儁主力不曾远离司隶,扬州吴越之地,在最初惊慌后,荆扬昔日余寇也是大为浮躁,恐怕不日就能起事相应。到那时,皇甫嵩、朱儁若引兵之南,则河北诸郡诸部皆活,若是引兵向北,则南方局势在短时间就会糜烂。而且,听闻大汉南疆的交州又有土民蛊惑生事,有此两事牵扯,朝廷岂能如意全力剿杀我等?而若是江南江表一旦溃败,朝廷还如何应付这南北夹攻之局?”
“而且,如今国库乏钱少谷,凡有野战,皆加赋于民。昔日三将出鲜卑,内郡因赋税过高,盗贼起事十余起,今日朝廷尽发精锐,这其中消耗又是多少?一旦又征重赋,河北局面怕是要立即更弦。这世上毕竟贫民多富民少。”张角又道。
“还有,凉州斥候传来消息,虽然凉州道众刚起事便被摧毁,但还有十数人趁机流亡在羌中。据三弟所传来消息,凉州段太尉时部下对朝廷多有怨恨,若是朝廷陷于山东征伐之中,羌中诸义从怕是也将举兵应之。”张梁听闻张角解说,不由得信心大作,似乎汉兵之围不过如此尔!振奋期间张梁突然想起张宝前几日传来信息,便汇报给张角。
“义从?那定是湟中义从与大小榆中诸义从,这些义从可都是精锐,比益州兵更可靠。若是他们也起兵,三辅之地怕是月余间就能糜烂。如此南、西、北三路逼近,雒京岂能不生他变。天不绝我太平道也!”张角面色嫣红,少有的兴奋起来。三辅之地对汉帝国而言,远重于江表之地。若说江表叛乱后,朝廷还有可能不调去重兵平叛,那么一旦山西崩溃,汉帝国必遣重兵与之相持。汉帝国朝堂诸公以及皇帝,岂能任由种羌烧杀庙陵?
见张角脸色好转,张梁想趁机把“刘杲”一事,做一个了断,于是小心点把话题转到刘杲身上:“大哥,楚卫此人你准备如何安置?“
“嗯?”张角回头盯着张梁,道:“安置什么?”
张梁卸下腰间长剑,重重撂在案几上,道:“我又不是善妒之人,你何必相瞒于我?若是你觉自家兄弟尚不能明言,又何必匆匆唤我赶赴广宗?”
张角没有理会案几上长剑,皱眉思索了会,方道:“你是指我对楚卫的大力培养?还是你安排在亲兵里的亲信,偷偷告诉你些什么?”
张梁也不忌讳他曾在张角亲兵里安置亲信,直咧咧的道:“他说你有意让楚卫接替太平道一切诸事。但是我觉得楚卫这人不行。他虽有些才干,但其心念与我太平道理念不合,又是童稚之岁,心性不足信。”
张角呵呵道:“他现在童稚,难道就不能长大?他现在不合太平道之信念,你在十年前,又何尝信奉太平之道?又不是我非得在今日尽托付给他。大哥身体再不好,再活个七八年还是不成问题的!”张角说着,又指张梁脑袋道:“你呀你,如今都已四十多岁,鲁莽的性子还没改改!”
“啊?”张梁睁大双眼。张梁这才想起,亲信上只是说张角有意培养他成为继承人。自立太平道至今,张角考察过继承人没有七八个也有四五个,自己何至于如此紧张?“难道是因为大哥前几月突然病重,让我有了一种紧迫感?”张梁暗自思道。
“楚卫这人根底好,就像当年的元义……”张角乐呵呵的说着,说到一半,突然怔住,良久才道:“若是元义在,我何必忧心此事?”
“大哥!元义若在,也不愿见你如此憔悴!”张梁连忙劝导张角。这几年来,马元义[1]在张角的几年培养下,已经独当一面,尤其是近年来,张角都已经把太平道诸事权利移交给马元义。可惜,如今马元义已经成为何进刀下亡魂。
不忍让张角想起马元义,再度勾起张角之伤感,以致引发旧病,张梁又把话题扯回刘杲身上,道:“这几日,楚卫与封平如影相随,是不是其意在甘陵、安平两王?”
张角从后侧案几取出一简竹书,递于张梁。张梁打开竹简,略略一翻,便皱上眉头:“董卓白日尚与我们见阵,怎送此书来?”原来这书简,是董卓送予张角,言愿意以万石粮草,一车珠宝,赎还安平、甘陵两王。
张梁继而又道:“万石粮食,也就够两万人一月有余口粮,也恁少些!不如让其再添些,以便我们坚守。还有珠宝,都换算成粮食。”张梁心思既然准备长守广宗,那自然要广积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不可能。一万石粮草已经是董卓极限。”张角摇首道,不过张角却没有解释为甚,而张梁也不曾询问。
“这两王,两家老小百余口人,我本来想直接杀掉,还是大哥当时坚持留他们活命。原来,他们在朝廷心里那里这么值钱。这皇帝平素诛杀起诸王毫不心疼,不想这时还念及两王,倒是奇怪的紧!”张梁捧着书简,笑道。
张角见此,呵呵一笑,心中略略感叹:“张梁不若楚卫之远矣!”
“那楚卫是奉大哥之命,与两王周旋?”张梁又问道。
“算是吧!”张角已经没有与张梁相谈的兴趣,草草应付道。但其实,刘杲根本不晓得相关消息。张角本来是想借此书简,把自己全部计划统统告知张梁,只是张梁此时的表现,却又让张角放弃这种想法。
张梁离开后,张角摩挲着粗燥的汉帝国疆域地图,突然喃喃自语道:“太平道,何至于今日!”言下之意,太平道怎么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注[1]:马元义,元义作其字处理。但是,在本书里,这种暂时露上几次脸的配角就不取假名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