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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帝国南方首屈一指的繁华之所,即便和长安,洛阳相比,
也丝毫不逊色多少,十里淮水,烟huā景色最是宜人,便是长安城里的几位大家也未必能和这淮水人家的huā魁相媲美。
换了平时,这华灯初上的夜晚,金陵城里的世家公子们必然将这十里淮水闹得直如白昼,只不过今夜这淮水上只有几艘孤零零的画舫在水面上独自徜徉,不见人烟。
一艘画舫上,几个闲着没事的丫鬟凑做了一块,闲聊起了最近金陵城里的怪事,那些平时一没事就来缠着自家小姐的世家公子们忽然间都没了踪影,听那些市井里脚夫们的传言,这些公子们一个个都是在家舞刀弄枪,整顿马匹,倒好似要去打仗一般。
“现在天下太平,也就是青海头的吐蕃蛮子闹不太平,要打仗也轮不到那些公子们去啊。”一名不过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听着几个大姐说话,忍不住道,她最喜欢的那位赵公子可是连着有一个多月没来了,叫她心里闷得慌。
如水的月光下,金陵城内一处古朴大气的宅院里,一名青年舞着足有七尺长的新马剑,浑身上下热气蒸腾,汗出如浆,虽然握剑的手仍然很稳,但是手臂却有些发颤。
“停下吧。”随着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青年收了剑势”看向了一旁的老父亲,他本性不好武,只是武家出身,这几年天下又不复修文年的崇文风气,自家的老父亲却是逼着他苦练武艺。
“男儿大丈夫,天生就是该上战场的,这一回太子来江南,便是我们南方武人的大好机会”你小子可要好好给你老爹我争一口气。”赵川看着收了剑,浑身好似水里捞出来一样的儿子,满脸的严肃。
“父亲,这临阵磨枪”只怕孩儿不是其他世兄的对手。”赵光心中清楚,这三年里虽然被老爹天天逮着苦练,可少年时荒废下来这么多年,也不是这三年光景就能弥补的,更何况金陵城里那几家旧臣勋贵的武家子弟可是从来都勤练不缀的。
“临阵磨枪,不快也亮,你怕个球。”赵川看着未战先怯的儿子,眼睛一瞪道,“江南勋妾子弟里的杰出人才,前几年早就投军投得差不多,如今这些剩下的,和你也就是伯仲之间。”“父亲,孩儿明白。”赵光是个风流人,好文不好武,不过他也清楚赵家日后如何全在自己身上,两个弟弟还年幼”如今太子下江南,这满金陵的世家子弟可都是憋足了劲,要在南城校场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从此就能成为太子身边的宿卫,将来前程远大。
“你明白就好。”赵川虽然不喜欢儿子过去的风流,可是这半年里”儿子实实在在地在家练武,让他心里还算老怀甚慰,至少这小兔崽子还知道事情轻重缓急。
“对了,父亲,这一次太子来江南”难道就是为了挑选我江南子弟冲任宿卫么?”赵光知道自己父亲消息灵通,肯定知道不少有关太子将来的内情,不然的话这几日不会对他越发严厉起来。
江南地面上,这几日各地的物家子弟都是纷纷赶来,按照帝国过往成例,太子的东宫兵马”一般都是从四大都护府和羽林军校挑选精锐,至于勋贵子弟多半是皇帝亲自选派,这一回却是显得古怪了些。
“如今告诉你也无妨。”赵川看着有些奇怪的儿子”想了想觉得那些消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也不是什么紧要的机密”等几日后太子一到,便会传出去,倒不如也跟儿子提一提,让他好早做准备。
“长安,凉州,山西向来是武家鼎盛之地,这三年里,那些勋贵老臣家的后起之秀差不多全进了东宫,我们江南其实论武风,未必不如北方,只不过远离帝都,而且又偏重于海军,太子这次来江南挑选世家子弟充任宿卫,也是平衡南北之举,不过这只是其一。”赵川看着一脸认真的儿子,说出了如今在金陵都护府尚算是机密的一桩消息。
帝国海军在修文年间和枢密院对抗,一来是文皇帝乐见其成,二来也是枢密院向来卡着海军的军费,帝国海军经营南洋,其实也是逼不得已,只不过到最后居然是雄霸南洋,且不论在海上新开辟的航道所能带来的利益,光是从南洋那些土著那里所得的财物,便已经能支撑起帝国海军的军费。
一直以来,南洋都被看成是帝国海军的禁脔,从南洋商贸和各属国所得除了上缴户部的赋税,多半都是帝国海军自己留用,郭虎禅登基后,枢密院摒弃了门户之见,帝国海军也正式在长安开府建衙,仍旧隶属于枢密院但也算是重回庙堂。
于是这南洋商贸和各属国所得的军费便由枢密院统一划拨,有郭虎禅在,重新改组的枢密院自然不会亏待帝国海军,可问题是帝国如今要对西北用兵,又要重新整饬武备,按照帝国国力,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有南洋这个可以聚敛盘录的地方在,自然是最好不过。
这么一来,帝国海军对南洋各输过征收的赋税比往常耨了一番,那些南洋各国的王室豪族自然不甘利益受损,帝国多征的赋税便全部转嫁到了普通百姓和那些商人身上,几年时间下来,南洋各国对帝国不满的情绪也是日益高涨,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时常有叛乱发生。
“此番太子南下,最大的可能便是〖镇〗压南洋。”赵川朝儿子说道,南洋各国虽是帝国的属国,帝国海军雄霸南洋,但是帝国海军的势力只在沿海修建的军港,至于南洋各国本土大多都在雨林之中,那边瘴疠遍地,气候湿热,安南都护府早就不复当年盛况,实际上对于南洋各国并没有实际上的军事威胁能力。
“〖镇〗压南洋。”赵光心中一惊,如今帝同军队已经在安西和吐蕃叛草对峙数载,如今又要在南洋用兵,这可真走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
“这事你听过也就算了,不要外传。”赵川吩咐了一句,〖镇〗压南洋不过是个由头,只怕天子让太子掌管安南都护府才是真正的深意,不过这等事情,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妄自议论的。
“孩儿知道。”赵光点了点头,父亲说得那些话,他只当自己从来没听说过。
长江外海口,巨大的舰队平静地停泊在海面上,一轮明月之下,海面无垠,只有微波荡漾,郭景隆站在五牙大舰的舰桥上,俯瞰着夜幕下平静的大海,虽然年少,可心中也有着一股豪气。
他可不是那些历朝从小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太子,他是被自己的父亲,当今的天子带大的,他还在襁褓的时候,就已经是大汉的太子,会爬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拿着镶金嵌玉的小刀玩耍,六岁就跟着父亲去遥远的塞外打仗。
尽管只有十岁,可是郭景隆在如今这海军舰队娶,杀过的敌人只怕比大多数海军的将军和士兵都要多。
沈玉门很恭敬地站在后方,太子下江南,他身为帝国海军的大将,亲自带领舰队从辽东接太子登船,一路上可是见识到了这位少年太子的果决坚毅,绝对不逊色于当年他在玉门关见到的天子少年时。
沈玉门几乎可以预见这位太子殿下,以后会是和天子一样的霸主,对于帝国来说,这实在是件可喜的事情。
“叔父,来陪小侄喝上一杯吧?”郭景隆忽地朝身后的沈玉门道,这位海军的大将是父亲当年在玉门关时的好朋友,在长安时父亲便是让自己如此称呼这位帝国海军的重臣兼大将。
“那臣就却之不恭了。”沈玉门并没有托大,只是淡淡一笑,他已经不是当年的玉门关都督,而他面前的太子虽然年少,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或许在为人处世的经验上有所欠缺,但是天子亲自教导,又会差到哪里去。
很快,银色的月光下,沈玉门和郭景隆小酌了起来,郭景隆并不好酒,而且他年岁尚小,喝酒也只是海上的夜风凉,他无心睡眠,只有小酌几杯来驱散那寒凉之意。
“父皇说安南都护府败落,要我重振安南都护府,不知道叔父可有教导小侄的地方。”郭景隆这次被外放江南,执掌安南都护府,是郭虎禅给这个儿子的考验,南洋各国虽然占了地利,可是战力低下,正好给他练手,同时也是让这个儿子抓一抓军权,安南都护府这二十多年里可是地位越来越低,甚至有人说不如将安南都护府并入海军。
郭景隆很清楚父亲是决不会让安南都护府并入海军的,四大都护府绝不可以被打破,海军也休想在南方一家独大,这一次他执掌安南都护府,枢密院也会重新商议金陵都护府的大都护和副都护的人选。
看着很是诚心的少年太子,沈玉门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虽然是海军里的大将,可却是天子的嫡系心腹,他沈家是江南名门,也是太祖时的勋贵之后,自然属于帝党,不过过去文皇帝的时候,沈家失势,退出海军,这么多年下来,虽然还有些门生故吏,可也不比当年,几年前他重回海军,也是慢慢经营,才有现在的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