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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八百里沂蒙,若说山高坡陡、崮险岭峻的话,那要数蒙山主峰之一的龟蒙顶。 巨石嶙峋、悬崖峭壁,足有三百丈高,看着煞是雄奇。
虽说这巍巍沂蒙的七十二峰、三十六洞聚集了不少山匪,但是却无人敢往龟蒙顶地界走,因为这边是沂蒙山最有名的一伙好汉的地盘。
当然,这些好汉不会傻傻地将巢穴布置在山顶,那样的话,若是官兵围山,不就成了饺子,叫人给连锅端了。 只是他们安置之地,向来隐秘,不为外人所知,所以大家只晓得在龟蒙顶这片罢了。
这伙好汉,为首的姓秦,名八甲,有个匪号叫“秦胡子”,是个仗义疏财的好汉子,在沂蒙山里很有名望。 他有两个结义兄弟,一个姓刘,名国泰,是个落地秀才,是二当家;一个姓张,名蒋虎,是三当家,是龟蒙这片起先的老大,向来以勇武著称。
除了刘国泰向来眼界高,直今尚未娶妻纳妾之外,秦八甲与张蒋虎都已经娶妻生子。
这日,是正月十八,因说有事,秦老大与张老三两个天未亮便动身下山去了。 刘老2则因身子不适的缘故,留守在山寨这边,并没有同往。
张蒋虎之妻关氏虽说是在山里长大,但是因娘家爹识得几个字,将女儿教导得很是仔细,裹了双小脚不说,为人也极其贤惠,看着只像个良家妇人。 谁会想到会是个土匪婆子。
用罢早饭,关氏想起身子不适的二伯,特意到厨房,用野鸡地胸脯肉沫,加了米熬了一小锅热乎乎的肉粥。
待装了食盒,正寻思要使唤谁往二伯处送吃的,她就听有个婆子说道:“三奶奶。 若是往二爷处送的,怕是要可惜了。 大*奶一早也熬了粥。 亲自送去了。 ”
那婆子口中的大*奶,是秦八甲的填房罗氏,说起来年纪比关氏还年轻甚多,是前年嫁进山里来的。
关氏听说罗氏也在那头,想着到底是有大嫂地风范,待人这般体贴周到,便笑着对那婆子说:“既是大*奶在那头儿。 那俺就亲自送过去吧,正好也寻大嫂说话哩!”说着,自己提了食盒,往刘国泰的住处去了。
方才说话地那个婆子刚想要开口劝阻,就被个年轻的媳妇子给拦下:“娘,要命不要,这些是俺们能够管的?”
那婆子神色怅怅的,好一会儿。 方说道:“三奶奶是好人呢!”
待进了刘国泰的院子,走到廊下,关氏放下食盒,刚要唤人,就听屋子里传来女子的娇声呻吟。
关氏一愣神,没明白怎么回事。 随后褥垫窸窣之声,夹杂着女子的说话声:“啊……啊……好人……舒坦死奴了……”
关氏大吃一惊,就算是没有亲见,但是毕竟已经成亲十载,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这是男女**地动静。 她骇得不行,只觉得身子都僵了,动也不敢动;小心肝儿“噗通”、“噗通”的要打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屋里女子的声音,分明就是大*奶罗氏。
正愣神间,就听刘国泰喘息着说道:“秀秀。 你的身子倒是越来越软了。 比生孩子前还要招人稀罕,怨不得半天都不能忍。 非要大早晨便过来……这**……可是便宜了咱儿子……”
“冤家,还有脸笑这个,小宝的眉目渐长开了,现下还好,再往后怕是瞒不住了……”罗氏娇嗔着:“你倒是想个主意,省得那胡子生疑……”
“爷自有安排,秀秀且安心……”随着说话,蠕动声越大。
就听到罗氏的呻吟声越发急促,最后已经如同饮泣声:“……真是不白活了……快些……再快些……”
且不说屋子里的两人是如何快活,屋子外的关氏却是唬得满脸煞白,险些要魂飞魄散,一个站不稳,险些栽倒在地,忙扶了门框,却不小心发出声响来。
屋子里各种声息立止,就听刘国泰开口问道:“谁,哪个在外头?”
撞见了这等阴私,关氏哪里敢应声,再顾忌不上许多,红着脸奔出了院子。
刘国泰披着衣服推门出来时,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刚要关门回屋子,就见廊下放着个漆花食盒。 他微微一怔,弯腰提了,并没有慌张。
罗氏甚是年轻,不过二十来许地模样,正圈在被子里,微阖双眼,半张着小嘴,沉浸在春意中。
刘国泰将食盒搁在桌上,衣服去了,又扑到炕上,一把搂了罗氏过来,亲了个嘴儿:“瞧把你浪的,倒是胆子大,小阴妇,这般勾搭小叔子,就不怕被沉塘……”
罗氏翻身,趴在刘国泰的胸脯上,“咯咯”地笑着:“不过是半路夫妻罢了,奴家好好的良家小媳妇儿做着,偏那胡子多事,使得奴家成了匪婆子,倒是便宜了你……”
刘国泰使劲地了揉把了两下,笑着说道:“可不是闹着玩的,叫人瞧见了……”
罗氏使劲地将小脸往刘国泰脸上贴了,娇声蝶语地说道:“冤家,就来哄奴,真当奴是傻婆子不成?秦老大与张老三两个,不过是纸老虎罢了,除了他们身边那几个,其他人不都被爷治得服服帖帖?若是不然,爷跑日照跑得这般勤快做什么,爷这官迷……”
刘国泰讪笑两声,搂了罗氏的腰,指了指桌子上摆着地食盒,说道:“叫她给听见了,她可是正经人呢……”
罗氏顺着刘国泰的胳膊一看,漆花食盒。 这东西她是见过的,当即便愣住了,有些不安地问道:“这可怎么好?夫妻连心,她指定是要同张老三说去。 ”
刘国泰应声道:“不用着急,张老三随秦老大往济南府去了,一来一回再快也要十来天。 到时候,什么主意都想出来了。 得个急症。 失足摔个跟头,都是保不齐地。 ”
罗氏虽不守妇道。 但到底是女人家,多少有些心慈,听着这话,像是刘国泰要辣手灭口,喃喃道:“关家姐姐是好人呢,这两年很是照顾奴家,对咱们小宝也是极好的。 ”
刘国泰笑着说:“怎么个极好法?使的你不怕纰漏。 要放过她去。 ”
罗氏回道:“奴家娘没得早,自幼没人教导俺,关家姐姐心善,待人也好,奴家心里当她亲人待。 ”
见刘国泰面上没有要改主意的样子,罗氏有些急了,亲了他的脸,娇声说道:“若是爷不放心。 那就同关家姐姐好生亲近亲近。 张老三是莽汉,惯不会怜香惜玉的,又爱嫖,只当贤惠娘子是黄脸婆。 ”
刘国泰揉了揉罗氏的胸脯,戏谑道:“你倒是越发有大妇地做派,要给爷寻个小。 这心里就不泛酸?不过她没姿色不说,年纪也大些,这叫爷好生为难。 ”
罗氏见他有松动之意,手足俱上,越发缠得紧,娇声道:“爷,关家姐姐面皮寻常,却是一身好皮肉,很有货呢,定不让爷吃苦便是。 这‘露水夫妻’做成了。 她心下有鬼。 只有帮咱们遮掩地,哪里还敢再提起……”
……
关氏回到自己院子里。 就见丫鬟杏花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耍。 两个孩子穿着厚厚地皮袄,见到关氏回来,都过来抱住她,这个道“娘亲,俺要吃枣花蜜”,那个说“俺也要吃”。
大地五岁,是闺女;小的三岁,是儿子,皆是关氏所出。 关氏见姐弟两小脸红扑扑的,对杏花道:“到底天冷呢,就算他们淘气,也要等到中午日头足些再出耍。 ”
杏花应了,见关氏脸色不好,问道:“奶奶怎么了?可是觉得身子不舒坦?要不要请二爷过来瞧瞧。 ”
关氏脸色一僵,挤出几分笑,说道:“浑说什么?二爷……二爷自己个儿还病着,怎么折腾他?俺不过是昨晚没歇好,有些乏了,要往屋里躺会儿,你带着他们两个到东屋耍去。 ”说着,摸了摸闺女、儿子的小脑袋,掀门帘进屋子去了。
直到躺在炕上,关氏才重重地吁了口气。 真真没想到,寨子里还有这样的事?而且其中两人,一个是素来腼腆的罗氏,一个是满口规矩礼数地刘国泰。
这两个人,素日行事是看不出与“奸夫阴妇”有什么干系。
她又想起刘国泰所说的“咱们儿子”那句话,细想罗氏的来历,却是秦老大与刘国泰一块儿带进山的。 因秦老大看上,便做了秦老大的填房。
莫非,她与刘国泰两个早就情投意合,却被生生拆散?
关氏自己心善,想人便也都往好了想,再联系到罗氏平日不怎么爱吱声,刘国泰至今未娶亲,便有些埋怨秦老大横刀夺爱,使得有情人不能眷属。
虽是同情,但是这世间女子最重贞节,既然已经嫁了秦老大,再于刘国泰有收尾,却是不守妇道了。
关氏心里叹息一声,只觉得罗氏命苦,浑浑噩噩的,竟将食盒之事忘到脑后,还不晓得自己个儿被那两位“苦命人”给算计上了……
*
沂州城内,道台府中。
曹颙看着朝廷的邸报,如今朝廷上下都在忙着甲子万寿之事。 除了外省进京城贺寿的勋臣及其家眷外,外省地满蒙八旗、汉军、包衣中官民,年六十五岁以上的老者也要有不少进京贺寿的,年七十岁以上的老妪亦是,要进京给皇太后请安。 其中八十岁、九十岁以上的这些“人瑞”,更是要个个不拉地往京里送。
对于其他各省的民间老者,年纪在八十岁以上地老人,亦都要各省统计出来,等着朝廷的恩赏。
将过甲子寿辰地康熙,终于承认自己是“老人”。 这般大张旗鼓的施恩,来昭显他这位君王的“仁义”,让世人晓得“盛世太平”皆为他这位“明君”所赐。
曹颙瞧着,却不禁摇头。 后世虽听说过清宫里举行过“千叟宴”,原也当是京城的老人,没想到这折腾的却是有些广。 道路崎岖,车马劳顿。 这些个八、九十岁的老寿星未必有福气享受帝王的“恩典”,说不定半路便咽气了。
庄先生也看见这条。 见曹颙地神情,晓得他对朝廷这种劳民伤财地行径不赞同,却也没有说什么。 如今,已经是正月下旬,虽说礼部公告才明发下来,但是各省指定早就动起来。
曹颙摇头过后,方晓得自己想左了。
若是京畿直隶地界地老人。 或许还有寻常人家出身的;那些外省进京贺寿地八旗老人,肯定是官宦人家的老太爷、老封君之类的。
名额有限,哪里会轮到百姓人家?怕是满省上下,要将其当成“旷世殊荣”,挤破了脑袋,要送老父老母进京呢。
一路上,自然侍候得妥妥当当,否则脸面没挣到。 再混个“丁忧”,那才是傻子所为。
这样一想,曹颙觉得甚是无趣,将邸报往书案上搁了。 想到也要进京贺寿的父母,他们二月中旬就要打江宁出发。
想着京城各府往来繁琐,曹颙觉得有些庆幸。 看来父母在江南养老也是好的,起码不用老给人请安行礼。
若是在京城,曹寅虽是个伯,但是身份比他高地人不可胜数,就算是见个王府奶娃娃,也要打千见礼;李氏这边亦是,在那些个福晋、侧福晋面前,只有站着说话的份儿。
庄先生看完邸报,想起曹颙前两日打发人往日照去之事,问道:“孚若。 宝泉寺之事。 还需仔细筹划筹划,总要万分仔细才好。 ”
曹颙笑着回道:“这个要托先生了。 本不是鬼祟之事,只是避些口舌罢了。 若不是怕他们胆子小,不敢登堂入室,我原是想要在衙门见他们的。 ”
庄先生道:“虽说如此,却也要防着他们狗急跳墙,有个别的心思。 再过几日,估摸着日照那边的口信传到山里,咱们这边还要使两个人往蒙阴去盯着。下山多少人,总要心里有个数方好,省得过来若是闹将起来,孚若虽不会有事,但是伤了百姓或者是出点别的说辞总是不美。 ”
曹颙道:“烦请先生安排就是,想来也不会来太多,不过是探路罢了。 咱们守家在地,怕的应该是他们才是。 ”
庄先生点了点头,摸着胡子说道:“这些日子,也使人往沂蒙附近几个县探查了。 秦八甲是沂蒙山大匪头,听说甚是讲义气,若是能使得他来投首,相从者必定不少。 到时,还需想个稳妥法子,省得被绿营那边认为是抢了他们的功劳,积下宿怨。 ”
曹颙想起那个已经随着庄先生地秘信送往洪门的扳指,有些不解,若是秦八甲真与洪门有些勾当,怎么会想着投官府?若说没关系,那又怎么会凭借杜家的信物,往来交好?
他说出心中所惑,庄先生笑着说:“不管他与洪门有没有干系,总需填饱肚子方能活着,逼得他们主动投诚,说起来也是孚若的功劳。 不止是秦八甲这边,怕是沂蒙山里的山匪寨子,人少的还好说些,人多地都各自盘算。 ”
曹颙恍然大悟,拍着脑门道:“原来是这个缘故!怪不得先前觉得有些不对,这些山匪想要投诚的心太恳切些。 早先还当他们是见杜家被拘,怕被剿灭,才先行筹谋的。 现下想想,若是他们胆子这般小,也不会盘踞沂蒙山这些年了。 八百里沂蒙,打起游击来,那些绿营不过是白给罢了,有甚么可怕的!”
庄先生所说的曹颙的功劳,是指三月末开始沂州施行的购米“实名制”,就是为了防止民间囤积米粮的。 只要在粮店买超过一石的米面,便要登记姓名地址,由县衙每季督察其事。
等到泰安民乱后,巡抚衙门那边晓得沂州是靠这条防止民间囤积粮食、哄抬粮价的,便在山东全省境内施行,效果甚为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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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愧地要月票,低头溜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