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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间安静,岷山剑宗青玉山门的光辉洒落在丁宁等人的身上,丁宁等人的身影便显得有些刺眼。
事实上所有选生也都在看着最晚到来的丁宁。
对于这名在长陵的年轻修行者之中修为并不算特别高绝,然而自从进入白羊洞之中却一直时不时的散耀眼锋芒,甚至遮掩住了其余天才光芒的酒铺少年,所有选生心中自然都有不同的看法和判断。
但此时看着沉默搀扶薛忘虚而来的丁宁,所有这些选生不知为何却都有些隐隐不安,感觉到了莫名的危险气息。
顾惜春位于所有选生的中段位置,在他看来,既然丁宁已经能在才俊册中排到那么高的位置,那就意味着丁宁至少不会很早就被淘汰,他和丁宁的交手就不急于一时。
他甚至不想急着去看丁宁。
然而丁宁一到,却似自然带着无穷的魔力,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卷了过去。
他看着丁宁,看着丁宁身侧的薛忘虚,原本就像陷在阴影中的双眸深处骤然泛出些古怪的色泽,给人的感觉好像有一块松油在他的眼眸深处燃烧了起来,在冒出滚滚的浓烟。
顾惜春的身旁,一直凝立着一名影山剑窟的师长,这名师长也是以往最为关心顾惜春修行的某位师叔,在顾惜春有了惊人的参悟之后,他的这名师叔在影山剑窟中的地位也大为提高,这种重要场合也是他伴随顾惜春左右。
此时感觉到身旁顾惜春的异状,这名中年师长眉头微皱,轻声的出声劝诫道:“不用放在心上,此人忤逆皇后盛意,是断然不可能在岷山剑会中有所斩获,这场剑会之后,自然会在长陵渐渐淡出所有人视野。”
顾惜春明白这位师叔的好意,他的面色稍霁,缓声道:“若注定是一颗流星,我也希望这颗流星终结在我的手里,这样他的光亮才可为我增色。”
“有机会自然极好,但凡事不能过于执着。”这名影山剑窟的中年师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薛忘虚,略带同情道:“太过执拗,便会变得和这薛忘虚一样。”
很多人看着薛忘虚的目光都是有些惋惜,有些同情。
七境之上为宗师。
到达七境,那是何等的成就,然而这样一名真正的七境宗师,却是想看看自己最为亲近的数名弟子在岷山剑会中的表现都做不到。
场间绝大多数人都可以肯定,在岷山剑会正式开始之前,薛忘虚就会死去。
此次的岷山剑会之前,还有圣上祭天告祖,订立太子。
场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怀疑薛忘虚能不能支撑到圣上的祭天结束。
……
南宫采菽本身便是青藤剑院的弟子,何朝夕迎上去之后,她也没有任何犹豫的迎了上去,走在丁宁的身边。
谢长胜做事本身不太经过大脑,所以他也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迎了上去。
这次谢柔并没有阻拦他。
夫唱妇随,她早已立下誓言非丁宁不嫁,虽然丁宁并不认可她那个誓言,但对于她而言,此时丁宁不管是做多危险的事情,她自然是要跟上的。
徐鹤山微微的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到了南宫采菽的身侧。
这些人加上张仪和沈奕,形成了一个小团队,和周围人隐然隔绝开来。
因为人不多,所以便显不出悲壮,只是显得有些悲凉。
“时间不够了。”
从走过岷山剑宗的青玉山门开始,丁宁便一直保持着沉默,到此时停在队列的最尾,他才让何朝夕承担薛忘虚所有的分量,然后在薛忘虚的耳畔轻声而认真的说道:“因为帮白羊洞拿名,所以弟子不能陪你走最后一程了。”
薛忘虚此时的呼吸已经十分艰难,但听到丁宁这样的话语,他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温和道:“我走得安心。”
“大师兄,你陪洞主走最后一程。”
丁宁将自己的身位让给张仪,对薛忘虚深深的行了一礼。
当所有人未声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双目。
南宫采菽和谢长胜等人都不明白丁宁和薛忘虚这些对话的真正含义,然而在丁宁闭上眼睛的瞬间,他们开始陷入无比的震惊中。
在他们的感知里,丁宁闭上眼睛的瞬间,丁宁的身体就变成了一个绝对宁静的池塘,池塘里有玄妙的气机在流动,周围的天地间,有许多他们看不到,甚至感知不到的东西在悄然流入这个池塘。
这就是修行。
哪怕是修为已至五境六境的修行者,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收敛心神,排除杂念,才能进入这种入定内观的修行状态,然后丁宁竟然是不需要任何的时间准备,竟然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就直接进入了这种修行状态!
这明明是绝无可能的事情,然而这样的事情就在他们的面前生。
除此之外,带给他们更加震惊的情绪的是,即便是以他们的修为,都可以直觉感知出来,丁宁的身体极度的空虚,空虚到不仅是这个池塘里绝大多数的水都被排空,就连湿润泥土中的水分都被压榨出了大半。
“有人逼得丁宁几乎耗光了真元。”
谢长胜的脸色变得极度阴霾,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张仪和沈奕问道:“到底生了什么事?”
沈奕的眼眶已然红了,他开口想要说什么,但此时张仪却是声音微颤的回答道:“这不关你的事。”
“什么叫不关我的事?”
谢长胜知道张仪是好意,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愤怒的叫了起来,“现在我们站在你们身边,难道这还不关我们的事么?”
“不要吵了。”
沈奕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长胜更加愤怒的转过头去,他想质问沈奕身为白羊洞的弟子又到底做了什么,但他在转头过去的瞬间,却是无法再出声音。
他身旁所有的人在此刻也都再也不出声音。
因为此时的薛忘虚张开了嘴,却也不出声音。
这名老人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但是却再也无法出什么声音,最终只是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也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一阵无声的悸动。
山道上方的祭天台上,响起了庄严肃穆的礼乐声。
谢长胜霍然抬头。
他明白接下来元武皇帝即将出现,这种时刻按理而言,他应该和周围的考生一样,眼神热切,满心充满崇敬,但他此时的眼睛里却充满着愤怒,似乎要将心中的怒火喷涌到视线尽头的那祭天台上。
祭天台的地面上跪拜着许多人,如一片海洋。
元武皇帝手持着金简平静而自信的走过,走向祭天台的最前方。
盛装的扶苏跟在他的身后一丈处,而扶苏的身后跟随着的是数名身穿青衫的修行者。
当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时,所有山道前的选生都感觉到双目不再如之前那般刺痛,似乎有一种异常磅礴而柔和的气息,如一柄无形巨伞将整座岷山的剑意都替他们遮挡了下来。
这种亲身感觉到的境界和那道明黄色身影的身份同样让绝大多数选生激动和崇拜到了极点,一遍遍呼喊万岁的声音响起。
祭天台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并没有阻止这样的声音响起,他开始诵读祭天祷文,甚至没有改变平时说话的语调。
然而这山间没有人能够遮掩住他的声音。
他唇齿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廓。
在他吐出第一个字的瞬间,阳光似乎变得更加浓烈耀眼。
每个人的身上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然而薛忘虚眼中的神光,却在此时消退。
他没有能够听到元武皇帝的祭天祷文。
他在此时平静的辞世。
丁宁也没有听到元武皇帝的祭天祷文。
他忘乎一切的在修行,补充真元。
张仪和沈奕也没有听到元武皇帝的祭天祷文,他们的身心被巨大的悲恸完全占据。
祭天台的后方,听到颂及自己名字时,已经成为太子的扶苏竭力的将目光投往下方。
他想要看清丁宁在哪里。
然而距离太远,他却根本看不清下面生了什么,看不清丁宁等人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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