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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1年4月22日,经过了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法国陆军中将弗雷终于抵达了北圻的海防港。
此人在气质上与米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米乐温文尔雅,穿着得体,军服笔挺,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有贵族的风范。而弗雷却是言语粗鄙,口带脏字,喜欢骂人,而且不修边幅,一身将军服也经常皱巴巴的,带着污迹。
不过也有些官兵喜欢弗雷这个特点,觉得他平易近人,不像那些贵族军官高高在上,自命不凡。而这一点,也正是弗雷想要展现给自己的部下。
如果不是第三共和国的建立,大批贵族军官被排挤,像他这样没资历、没背景的军官,怎么可能有机会晋升为中将?
所以弗雷要处处展现自己与旧军队那些老将军的区别,他们个个谈吐优雅,我偏要动不动就骂娘;他们服饰整洁,我偏要泥巴里打个滚;尤其在军事指挥上,他们循规蹈矩,事事都要讲战术原则,合理分寸。我偏要猛打猛冲,一往无前,什么理论,什么计划统统滚蛋。
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才是真正的属于共和国人民的新将军。
弗雷还是个强烈的种族主义者,他在胸口上纹身"whitepower”,强调白人至上,歧视犹太人,他的部队里也没有外籍士兵,他甚至觉得与这些东亚的黄皮猴子,打仗打成这样胶着,本身就是对法兰西民族的羞辱。
弗雷还在国内时,就到处散布对米乐中将的怀疑和不屑,认为米乐是一个胆小鬼,"被中国猴子的杂耍把戏吓晕了头。",报纸上对米乐的污蔑之词,主要是来源于弗雷的大嘴巴。
弗雷还到处吹嘘,假如是由他来指挥这场战争,两个月内就能结束这无聊的一切,让孩子们回家,"在我看到中国人的当天,就进行决战,并让穿着小丑衣服的中国皇帝,跪在我的面前,用皇后的裹胸布来擦我的皮靴。"
弗雷的狂言,以及他迅速结束战争的言论,赢得了甘必达内阁的欢心,这次正好趁着米乐受伤,就让这个速胜论者担任最高司令。
随着弗雷到来的,是法国第57步兵师,这个师曾经在普法战争中由巴赞元帅指挥,在梅斯坚守了72天,最后有条件的投降了,随后就掉转枪口,镇压了巴黎公社。可以说是法国陆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之一。
这个师的编制组成有两个步兵旅,两个猎步兵团,一个炮团,一个工程兵营,一个辎重兵连,以及师指挥部,野战医院,宪兵,神职人员等等,满员总兵力达到13000多人。本来编制里应该是一个猎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但鉴于越南的地形,临时改为两个猎步兵团。
所谓的猎步兵,指的就是轻装步兵,重装备较少,主要依靠步枪,火力较弱,但移动速度很快,非常灵活机动,而且普遍射击技术很高,还有各种技能,有点像未来的特种兵,但总的来说,更是未来山地化步兵的前身。
第57师的到来,让弗雷拥有了更多的底气,也让他更加的狂妄。
在抵达的第二天,弗雷就对军队进行了训话,骄傲的宣布:"从现在开始,除非那些黄皮猴子们送来投降书,法兰西军队的脚步将一直往前,哪怕撒泡尿都不会停下!"
年轻的官兵们也盼望着早日结束战争回家,立刻响起了海啸般的欢呼声:"法兰西万岁!"
弗雷又对部队做了编组,按照此时法国陆军的正常编制,一个旅一般只有4000人左右,但米乐为了让第一旅和第二旅担任主攻,将这两个旅加强到5000人。
但弗雷认为自己不能按照米乐的思路来,要不然将来的战功会被分走一点,因此他将这两个旅各调出一个团,并入第五旅,由刚晋升为少将的贝兰指挥。这样就组成了三个普通编制的旅,编号照旧。三个旅犹如卫星一般,围绕着他自己亲自指挥的第57师,这样就集合成超过25000人的强大兵力。另外还有几个营将近一千人的越南雇佣军,不过大都是当苦力使用,专门修工事,或到民间搜集物质。而比硕上校带着他的第三旅,继续驻守东京。
到了5月初,弗雷认为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他命令波里耶的第一旅,担任前锋开始进攻谅山,贝兰指挥的第五旅掩护左翼,第57师和第二旅后续跟进。他要开始属于他的"亚历山大东征",去征服那远方的帝国,未来即将获得的巨大荣耀让他兴奋的发抖。
与此同时,中国方面也已经注意到了法军的变化,丁云桐认为这是有利于中国的变化,冷静的米乐换成了烈酒般火热的弗雷,相信法军的大规模进攻即将开始,他电令东西两线,务必要无比仔细的做好准备,以迎接决定国家命运的决战。
在谅山,根据各方面的情况来看,4月19日汪惠等人上报打死一名法军将领,极有可能就是打伤了敌军统帅米乐,冯子材下令重奖了狙击手汪惠等人。
鉴于法军的进攻迫在眉睫,他又命令将设在同登的越南临时政府迁往镇南关以北的广西境内,同时要严密监视嗣德帝。
冯子材是少数知道近卫军的将军之一,现在毕竟还不是最后的决战,为了避免无谓的消耗,他命令章高元的独立团也撤往镇南关。
1881年5月12日,晴日当空,法军集中了轻重火炮上百门,开始轰击奇穷河南岸,谅山战役爆发。
冯子材站在扣马山的山巅,望着山前的战场,他心里明白谅山不能放弃的太容易,必须要让法军付出必要的伤亡,如果一打就溃逃,法军指挥官再白痴,也会谨慎起来。而且,谅山丢的太难看,会影响部队的士气,打击士兵信心,假撤退也会变成真溃败。他下令给奇穷河南岸的指挥官杨瑞山,要他无论如何,也要把法军顶在南岸几天。
杨瑞山是广东客家人,出身贫苦,从小靠走街串巷卖糖果谋生。他虽然身材高大,却心思小巧,颇有智谋,此刻由他带领一个团在南岸担任阻击任务。
杨瑞山知道,要顶住法军的快速进攻,必须依靠大量的障碍物。因此他发动了大量越南百姓来制作障碍物,鹿角、铁蒺藜、尖木桩、竹钉、陷坑等,真真假假的地堡,加上三道壕沟,尤其是几十万枚竹钉子,洒遍了壕沟之间的空地,就准备着让法国人慢慢折腾了。而奇穷河北岸的火炮,都瞄准了第二道和第三道壕沟之间的空地。
同时为了躲避法国人的热气球侦察,整个阵地都挖好了暗沟,在上面铺设了木板,以便隐蔽军队的调动。
为了预备最后可能发生的白刃战,杨瑞山还在最后一道壕沟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拉上一些绊脚绳,并放置了很多战刀。
此时他躲在一个地堡里,用望远镜看着前方,在空中热气球的指引下,法军炮火正在猛烈的轰击着阵地,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似乎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整个天空都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浓烈的快要让人窒息。
由于米乐的受伤,法军明白一千多米并不是一个安全的距离,所以这些热气球都上升了高度,漂浮在将近三千米的空中。
杨瑞山感觉到自己脚下地面的震动,也不禁暗生恐惧,心里在那感叹:这样的炮击,让人觉得特别渺小,犹如微不足道的蝼蚁啊!
他知道第一线的士兵们很可能精神压力极大,等一下法军一冲锋就会垮,马上命人传令,所有人全部通过暗沟,撤退至第二条壕沟,把第一条干脆放弃了。
杨瑞山的命令保存了很多有生力量,许多士兵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猛烈的炮击,所有的人都抱着头,猫在壕沟里,恨不得挖一个地洞钻进去,有胆子小的更是吓哭吓尿的,不堪入目。
这样的状态显然是无法继续抵抗的,只到撤到第二道壕沟,部分人的情绪才开始稳定下来,但仍有一些人被彻底吓破了胆,直接要往后逃跑,但带头的几个人迅速被军法处人员开枪击毙。
这时法军的进攻也已经开始了,大批士兵呐喊着,几乎兵不血刃的就占领了第一道壕沟,喘息片刻之后,就继续向第二道壕沟扑来。
杨瑞山就在第二道壕沟亲自指挥着,他立刻命令部队全力开火,"砰砰"连声响,一排排子弹向法军飞去。
这时,地上的障碍物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许多法军士兵被铁蒺藜扎破了脚,还有人一脚踩进了伪装的陷坑,立刻被削尖的木桩扎透了脚掌,疼的尖叫起来,地上更是到处都有竹钉,被灰土掩盖着,肉眼根本看不见,但要是一脚踩上去,那痛苦的滋味,绝对撕心裂肺,中招的人会觉得还不如挨一颗子弹来的干脆。
这些五花八门的障碍物,空中的热气球无法清晰的看到,正好大出法军意外,极大的限制了攻击速度,他们不得不一边低头排除障碍,一边应付中国军队的射击,部队就像蜗牛般前进。
进攻部队的指挥官儒诺中校,正在极度愤怒的咒骂:"这些中国猴子,真他吗的令人作呕,到处都是这些像屎一样恶心的破玩意!"
他这样恼火,是有道理的,因为他的右脚居然被一个捕鼠夹给夹住了,脚趾头传来的剧痛,让他觉得很可能被夹断了。这些捕鼠夹估计是从越南的百姓那里拿的,被乱七八糟的丢在草丛里,儒诺这下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眼看进攻已经无法继续了,儒诺只得下令撤退,脚上的剧痛让他寸步难行,只好让人把他背回去了。
法军的第一次进攻,不得不以这种郁闷的方式结束,死了四十个多个,还伤了一百多个。伤者中挨子弹的不多,绝大多数都是一瘸一拐,龇牙咧嘴的。
站在巴外山上观战的波里耶,对中国人这样的防御方式有些哭笑不得,他下令对敌人壕沟前沿进行炮轰,这样能毁坏那些较大的障碍物,同时让人去砍伐带着枝叶的树杈,作为清理道路的工具。
第二次进攻马上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