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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十二年的初夏来得很早,而刚过周岁的小玄烨也开始在宫中四处乱窜了。如果说穿越以来的第一年,弘毅还要处心积虑、按部就班展示自己的种种“异能”,并且发愤图强的攻克“满蒙朝”三大语言关,“第一学年”下来,结果可以说十分令人满意。
既然这宫廷内外、朝廷上下、官民人等都已经认可自己的种种异数的确是“天降祥瑞”,那么,已经满周岁、入序齿的皇二子,接下来就可以转入“战略相持”阶段了——根据时局朝政的不断变化,通过皇太后、皇上,还有苏麻喇和内庭后妃,甚至是汤若望等一众臣工,来潜移默化的对家国大事施以影响了。
心中有了战略规划,行事自然轻松不少。趁着今天春光明媚,弘毅主动出门去找自己的大阿哥玩去了!
一岁八个月的福全其实还算不上弘毅的合格玩伴。虽然庶妃董鄂氏忌惮于小玄烨的奇异天资和皇太后、皇后一脉的特殊关爱,早就开始对小福全特别加以“魔鬼训练”,可在弘毅这个另一个时空当过爹的人来说,大阿哥现在充其量也就是被强化成后世二岁宝宝的水平而已。通过观察,弘毅知道现在小福全有了一定的自理能力了,可以自己吃饭,自己洗脸,自己脱衣服,自己跑跑跳跳,甚至最近一个月还进入了“口语爆发期”,能用简单的句子表达自己的意思了,也就是说,现在的福全,基本具备了玄烨降生第一天的“眼口协调能力”(怒咬吴良辅)、满月的“听说表达能力”(会说满蒙朝)、满百天的“身体行为能力”(翻身自己坐),以及满半岁时的“语言组织能力”(中秋议郑氏),至于弘毅穿越而来的政治智慧和叵测心机,估计这小子是一辈子也赶不上了……
弘毅一进东一所的大门,就看到大阿哥正在院子里苦练单腿跳跃,一头汗一身土,却乐此不疲、十分执着。“还真是个做大将军的料子,现在就开始体能训练了呀?”弘毅远远地腹诽一番,才欢呼雀跃的冲这个小毛孩跑了过去。“阿浑阿浑,你在干啥?”弘毅及时调整心态,用另一个小毛孩的角度去提出问题。
“窦窦,阿浑……练……布库[1]。”福全看了一眼弘毅,居然没有停下来,还在那里跳着,表现的十分专心。
布库?那不就是传说中十三年之后,自己对付鳌拜所用的招数吗?虽然清史专家对智擒鳌拜的诸多细节存有疑问,但“戏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空穴来风呢!……弘毅一愣神,却被福全发现了。“咯咯,窦窦怕了,窦窦怕了!”那小子善意的嘲笑虽然没有激怒弘毅,却是让弘毅有了一个念头:假使将来需要这一幕大戏,何不现在就开始练起来呢?
“谁说我怕了?来,我们比试比试!”弘毅撸起袖子,却立即认清了现实: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依然只是周岁婴儿的标准配置,年长八个月的优势在福全那里得到了充分体现……事到如今,却也不好就此服输,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福全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因为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满语“比试比试”这个词汇,看到自己的弟弟撸起袖管,这才明白什么意思。“好哦好哦,一起布库,一起布库!”
但是两个皇子的举动,把各自两拨伺候下人都彻底吓坏了!一个一岁、一个一岁八个月,加一块儿还不到三岁,居然要在这里练布库?谁输谁赢都要有一个趴在地上哭鼻子,其结果就是这两茬人要趴在长凳上挨板子!
“二位爷、二位爷,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二位爷,后花园的冰都化了,奴才们去给爷捞鱼好不好……”
两位小毛孩充分展现了皇家少爷的绝对霸气,根本不搭理那些下人的种种引诱,开始了“少儿摔跤”项目的比赛。说是布库,最终演变成了蛮力角逐,内圈两个人你扭我拉,外围一群宫女太监左右护持,也是好不热闹……经过长达两分钟的鏖战,其结果自然是年龄占优的福全“力大无比”,一下子把小玄烨摁趴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待会儿这二阿哥一哭,我们几个这顿板子算是铁板钉钉了……”下人们在二阿哥趴在地上那一瞬间纷纷懊恼的闭上眼睛,暗自叫苦,可等了半天也不闻震天哭声却是为何?再睁眼看去,却见那二阿哥趴在那里笑了起来!
“阿浑好本事!玄烨服了!”一岁的玄烨虽然被按在地上动态不得,却一脸喜悦,毫无委屈。福全也是喜欢这个弟弟,见他认输,也就从玄烨背上下来,伸手拉他起来,准备自我表扬一下……正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他们皇阿玛的叫好声:
“好!朕的两个皇子果然是我爱新觉罗家的血脉,这么小就知道争强斗勇了!满洲健儿就要有这股子劲头!”
宫女太监急忙闪到圈外,跪伏一地,山呼“奴才给主子请安”。福临也不理他们,径直走到布库“赛场”的中央,更不顾两个小子一身尘土,在地上捞一个、夹一个,一起抱在怀里,高兴的说:“皇阿玛还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大的勇猛、小的刚强,胜的礼让,败的磊落,好呀,太好了!哈哈!看来再过些时日,朕就要给你们找个满洲巴图鲁[2]做谙达[3]了呀!哈哈……”
原来,福临今天的心情十分不错。刚才在位育宫得到奏报,说五月初,大西贼军“四将军”之一刘文秀,率领大将卢明臣等六万兵马,东攻湖广。五省经略洪承畴得知刘文秀大军来湖南,就从各地抽调军队守长沙,并调派大量军队,包括荆州满八旗兵赶赴常德以加强防御力量。
贼军欲取常德,刘文秀分水陆两路并进,派部将卢明臣率领一支军队乘船由沅江前进,自己率军由陆路进发,结果由于连续雨天导致道路崩坏,陆路部队行军非常慢,根本没法实现水陆两路并进方针。结果卢明臣部在常德城下遭清军优势兵力伏击而失败,卢明臣战死。刘文秀也不得不退兵。
这对于近年来常闻败绩不问胜报的福林来说,可是十分的受用,对自己坚持重用“贰臣”洪承畴的做法自得不已,进而对小玄烨的罗刹战法也更加上心起来,毕竟,自己的大清太需要将士凯旋所带来的鼓舞和威慑了!于是,他一时兴起,就第二次摆驾乾东五所(上一次亲自来是听说小玄烨可以说话的时候)。没成想刚进了咸和左门,就听闻那东一所吵吵嚷嚷的,进来正好看到两个皇子的布库之戏,便早早制止了身边吴良辅的干涉打算,直到最后两人尘埃落定。
对两个皇子赏赐一番、又陪着亲近了一阵,福临这才意犹未尽的返回位育宫,也没有处罚任何宫人。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十九的福临对父子亲情此时有了更深入的理解,直到传膳之时还在回味东一所的那场布库:大阿哥年长,赢了二阿哥不在话下,难得的是他胜而不骄;更难得的是小玄烨,年仅周岁,居然败而不馁,更没有歇斯底里,可见气量非凡。这两个儿子,现在看来其乐融融,甚是相得,将来希望能够就这样长久下去啊……
吃完了御膳,照例那些绝大多数自始至终都没有被动过一筷子的山珍海味是要赏赐下去的。福临特意安排将一些利于幼童下腹的菜品送到乾东五所去,而且是安排吴良辅亲去,以体现自己这个皇阿玛的慈爱。
吴良辅是不用自己端盘子端碗的,他只是引领者两个内十三衙门尚膳监的司膳太监,优哉游哉往乾东五所而来。一边走,一边盘算着:
自己跟随皇上十二、三年了,这许多年小心伺候、曲意迎逢,虽说终于坐上了内十三衙门总管之位,却也得罪了许多人,特别是皇太后。那个老不死的一直在背后死死盯着自己,害得咱家就是要做点私事也是谨小慎微,生怕落下口实。而如今这两个皇子,尚在年幼,能不能躲过痘症之类的天祸长到成年却也未知。
那个大的倒也好说,看似没什么心机一样,他的生母庶妃董鄂氏也是对自己经常封个赏银啥的孝敬一二,咱家对她们母子也是不错,毕竟他是皇长子,地位紧要。
但那个小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说是什么天降祥瑞,在咱家看来就是活脱脱一个异数,好几次想提示皇上这是“福祸未卜”,却终归还是不敢,毕竟这还是他的亲骨肉!今儿个皇上还特意赐膳,看来咱家憋住了没说是谨慎得当的。但是,一想起那日这小毛孩刚一出生,就在康妃怀中咬了自己一口,坏了咱家的风流好事,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有,这一年多他可是异端频出,把个皇太后收拢的亲密无间,一老一少腻歪的叫人胆颤!如果现在不施以一些个厉害,让他怕了咱家,将来一旦长成,对咱家反而是凶多吉少了……
眼瞅着东一所的院门就到了,吴良辅在心中也有了一些计较:先紧着好的给大阿哥!于是领着几个小太监迈进了东一所的大门。可进得门来,却发现两个阿哥还在院子里玩耍!只好大声说道:“两位爷,皇上赐膳了!”
原来这清朝皇帝一天只吃两顿御膳,一顿是早晨,一顿是下午两点左右,晚上只是用些餐点,也就是随便吃点。所以吴良辅来送膳的时候,两个小毛孩正好刚睡起午觉,又凑在一起玩得正欢。
福全和小玄烨听了“赐膳”,就有模有样的跪谢皇恩,然后兴高采烈准备大快朵颐了。吴良辅皱着眉头,对旁边的梁功等人说:“你们就这么办差呀,还不快领了两位小爷去洗漱一番再回来进食?”
“不!不!在这儿!”可惜吴良辅遇到了两岁小孩的语言逆反期,福全很是坚决的否定了老太监的要求,说完就伸手去捞小太监端着的盘子。那司膳太监怎敢得罪皇长子,急忙躬身准备伺候。
“慢着!”吴良辅厉声制止,自己走到福全身边,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玄烨,撇了撇嘴,却转头温柔的对福全说到:“大爷儿,您慢着点,这些吃食有好有孬,您看,这个乌鸡汤最好,您吃了长身体,那些普普通通的不是还有二爷吗?就赏给他好了……”
弘毅听得清楚,本来不至于对这点小事计较,可一看到刚才吴良辅瞧自己的眼神,就立刻回想起去年自己躺在康妃的怀里时,看到的那副猥琐嘴脸,简直一模一样!这下弘毅再也按钮不住,却不是上去拳脚相加,而是计上心头!
“阿浑阿浑!你能打过我,可打不过大人呢!”弘毅踮着脚,一脸的挑衅。
“不,福全能,福全能!”皇长子立即回过身来,自愿配合。
“你不能,你是个小孩,打不过大人!”弘毅继续添油加醋。
“我能!就能!”福全大概没有料到一贯和自己十分要好的弟弟会这么突然的瞧不上自己,小脸憋得通红,蓄势待发。
“那你敢不敢试试?”
“敢!”
“这里的大人,就是他年纪最老、官职最大!你打过他,我就服你!”弘毅将小手如愿指向了吴良辅。那老奴脸色瞬间大变,恨不得转身就跑。谁让这两个小孩子都是皇子呢,虽说那小拳头不大,挨几下无所谓,可万一他们一时高兴,命令自己打自己的话,那挨自己的揍更是白挨呀!
“好,你,过来!”福全怒气冲冲回过头来。
“爷!爷!奴才打不过您,奴才输了!”吴良辅到底是老奴,赶紧认输。
“没打就输,他们大人都看不起我们小孩!”弘毅及时调整对策。
“不打不算!你,来!”福全不依不饶起来。
“奴才不敢呀,奴才真的打不过您!”吴良辅快哭了。
“他瞧不起你,大阿哥!”弘毅很佩服自己此时此刻的恶毒。
“呀——”福全已经挥动小手冲了上去,直接命中老太监那曾经的命根子地界!这就不是弘毅的主意了,可是谁让如今的福全个头也就那么点儿,挥拳相向,高度匹配!
“哦……”吴良辅没有料到这一招“猴子捅桃(如果没有被摘桃的话)”,一疼二吓三害羞,还真是捂着下~身就蹲了下来。
“好呀好呀,阿浑巴图鲁!阿浑巴图鲁!”为什么现代比赛场边一旦有了美女拉拉队,场上球员都玩命的整,弘毅此时有了深刻理解。
福全得到崇拜,继续加强攻势,愣是把吴良辅连打带推,弄倒在地上了!
此时的福全,可没有了上次对小玄烨的大度,在弘毅十分卖力的“擂鼓助威”中,完美展示了什么是痛打落水狗。一顿小拳头也许对成人吴良辅不算太大威胁,可一个两岁不到的小孩子,现在还没有学会“全面殴打”一个人,只是很执着的冲着自己第一拳落下去的位置继续反复施工,终于,随着临门一脚对那个曾经关键的部位的祭出,吴总管熬不住了!
“嗷——”他只觉得一阵久违的气短胸闷、痛楚无比之后,就像一条濒死的老狗一样,下意识的踢了一下腿,却给自己带来了滔天大祸!
吴良辅这无意识的一蹬腿,正好踢在了小福全的大腿上,福全后退一大步,转了个圈,堪堪一头顶在了身后太监端着的银盘上。本来那个司膳太监看到吴大总管狗嚎一般长啸,下意识过来帮忙,却忘了手里的满满一盘吃食,刚放低了身形,就被皇长子头顶了上来,哗啦啦摔了一地……最最不巧的是,福全毫无防备被踢了一脚,毫无理由的转了个身,面朝下倒了下去,一头扑在了刚才那碗乌鸡汤滚烫的残骸上!等众人扑过去抱他起来,全都面如死灰——一块锋利的青花瓷碎片,偏偏刺入了小福全左眼的眼眶之中,一股鲜血顺着瓷片的边缘,涔涔而出……
乾东五所乱套了,在福全和弘毅的嚎啕声中,皇太后和皇上急匆匆赶来,庶妃董鄂氏和康妃赶来了,皇后和一众妃嫔赶来了,还有太医院的宫直也是一拨一拨的赶来……
皇太后听梁功哆哆嗦嗦禀报完毕之后,立即下旨将总管太监吴良辅、二所佐领太监梁功、东一所佐领太监和负责送膳的司膳太监,以及在场的所有宫人全部五花大绑,听候发落!等她开始找寻现在唯一囫囵的孙子小玄烨时,却发现二阿哥已经主动跪在案发现场了!皇太后仔细端详,确认他毫发无损之后,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做声,就任凭小玄烨跪在那里……
不是弘毅高风亮节主动承认煽风点火的罪名,而是他注意到了皇帝福临脸上复杂的表情——对受伤儿子的担忧、对当事下人的愤怒、对治伤太医的焦急、对始作俑者的无奈,还有对肇事老奴的不忍!对,就是最后这一丝不忍,被弘毅看得明明白白!原来这个死阉怒吴良辅,到了这种时候,在皇帝福临的心中还是坚不可摧!一想到顺治十二年到顺治十八年之间还有漫长的时间,弘毅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1]“摔跤”的满语叫布库。
[2]满语“勇士”。
[3]满语。意为伙伴、朋友。清代昭连著《啸亭续录·谙达》:“凡皇子六龄入学时,遴选八旗武员弓马、国语娴熟者数人,更番入卫,教授皇子骑射,名曰‘谙达’,体制稍杀於师傅,盖古保氏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