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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终于摆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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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门之下的弘毅望着刚刚带头反对的平郡王罗科铎,故意愣了一下,给足了这位“堂侄”五味翻腾的时间,直到在他的脸上如愿看到了忐忑不安的神情,这才用奶声奶气的婴儿音笑起来:

    “哈哈!平郡王,你虽然辈分低,但你可是年长于我的,怎么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有参悟明白呢?要知道——祖宗之法不可擅变,但绝不是一成不变!”

    说完这句,一身金黄色的多罗贝勒玄烨,不慌不忙的先向宝座之上的明黄色皇上施礼,这叫充分展示,展示自己今日第一次盛装穿着的皇子服饰,也让所有人看得清楚明白,明黄色和金黄色的色谱差距有多细微,您要仔细瞧了,瞧见一大一小两个人是多么的相似!

    而后,弘毅再一次回过身来,冲着一身石青色郡王服饰的平郡王罗科铎行礼,这叫先礼后兵。

    贵为郡王的罗科铎,却不敢经受自己“堂叔”的这一拜,尽管这位堂叔不过两岁,也还是仅仅一个多罗贝勒而已。

    “多罗贝勒不必客套,朝议之时,只有君臣之份,没有官职之别、亲疏之分。”罗科铎移步闪在一旁,神情却有些愤愤然,连带着态度上也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玄烨此拜,并非拜您郡王爵位,也非拜您年长之尊,拜的,却是爱新觉罗家族对太祖太宗圣训的至孝至亲!”弘毅没有不悦,反而更加谦恭有礼。

    “这……本王就更不敢受此一礼了。”平郡王罗科铎没有好意思把话说明白:他是皇太极大哥、代善一脉的曾孙,而大清皇位自从太宗开始就是皇太极一脉了,要说太祖圣训,那是他们所有人的爷爷太爷爷辈。可要是牵强到太宗圣训的话,他这“旁系”可不如人家“正枝儿”说得孔武有力。

    其实,罗科铎此言的弦外之音,是想挑拨非皇太极一脉的宗室、觉罗抱成团,疏远皇太极一系,进而对皇帝亲领下五旗的事情产生反感,同情自己。

    “帝系一脉,自古使然。但我满清皇室,却与历朝历代有所不同。自太宗崇德元年(1636年),规定亲王以下宗室皆束金黄带,以示身份,故称黄带子。何为宗室?诸位王爷大臣自然比我这个小孩子更清楚,我太祖太宗皇帝,皆以显祖宣皇帝[1]为大宗,称其直系子孙为宗室;而以其叔伯弟兄之子孙为觉罗。”弘毅稍一停顿,看到各位宗亲大臣皆是频频点头,这才接着往下说。

    “可见,太祖太宗并没有因为显祖皇帝子嗣众多而独尊本枝,当今皇上、我皇阿玛也没有因为帝系一脉枝繁叶茂而改弦更张,还是沿用太祖太宗定制,对诸位宗室亲贵以黄带子之荣推崇之。即便是觉罗红带子,依然是我爱新觉罗家的中流砥柱,各位觉罗,依然是我爱新觉罗玄烨的至亲至爱,就连皇阿玛,也须臾不曾疏远过。”

    弘毅还没说完,福临首先在上面点头首肯,一众宗室亲贵、觉罗宗亲的,也是大为赞叹。谁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哪怕一丝丝否定的意思,那就是活腻歪了!

    “假使现在平郡王就要将和硕兄礼亲王一脉疏远与帝室,那么,千秋万代之后的大清,难道让那时候的大清皇帝去做真的孤家寡人不成?”弘毅这句话可是在开炮,炮轰所有自以为和帝室一脉渐行渐远的三代、四代王爷贝勒、宗室觉罗的小命!

    “哈哈,所以说,罗科铎,你的谦让实在是过虑了。”福临作为会议主持人,最懂得在对的时候利用发言人最有利的话语。眼见小玄烨诛心之语已经出现,赶紧趁着底下那些远枝的兄弟子侄下跪表态之前,给这个小小的辩论定了调子。

    这一下,福临、玄烨父子二人的一唱一和,弄得平郡王罗科铎忙不迭叩头请罪。下五旗旗主中,只有敏郡王勒度,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堂侄、叔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之第三子,不是努~尔哈赤子孙后代。其它的四旗可都是正儿八经太祖皇帝的直系后代。这时候还要是矫情,就太说不过去了。

    “哈哈,你还是赶紧起来,和玄烨来给朕议一议这祖宗之法变得变不得吧。”青年皇帝在议政这个环节里,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敏感警觉,没有让议题跑偏太远。

    “嗻!奴才恭听皇二子高论!”平郡王罗科铎再次端正态度,爬起来退到一旁,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儿臣遵旨,也请各位王公大臣海涵玄烨聒噪!”弘毅抖擞精神,再次走到朝堂之中。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世间万物,本就没有什么一成不变。假使非要一成不变,现在恐怕还是三皇五帝的公天下吧!也轮不到大清朝来奉天承运、代天治民了!”弘毅上来先拿本朝受命于天说事儿,答案自然是一群频频点头的顶戴花翎紧紧附和。

    “再者,皇家也是家,显祖皇帝和太祖太宗,就是我大清皇族的祖宗。列祖列宗的圣训,也就是家训!满洲祖宗留下的持家之法,也就是家法。家训不可擅变,但家法却要应时应运做一些修改。家训为本,家法为术,术利而固本,术废而蚀本,此乃正道。我皇阿玛早就命人编修《太祖圣训》和《太宗圣训》,正是要正本固本,要让祖宗家训代代而传,不可偏废。”弘毅回头看了一眼宝座上正在微笑颔首的皇帝,回过头来继续。

    “而这家法,却是要虽是调整完善才好。比如说,八旗草创之时,太祖圣训:每三百人设一牛录额真,五个牛录设一甲喇额真,五个甲喇设一固山额真。也就是说,每旗应该包含二十五个牛录,共计七千五百人。实则太祖在位之时,正黄旗四十五个牛录,镶蓝旗三十三个牛录,镶红旗二十六个牛录,正红旗二十五个牛录,正白旗二十五个牛录,镶黄旗二十一个牛录,正蓝旗二十个牛录,镶白旗更是仅有一个牛录[2]。安郡王,我所言对否?”弘毅主动发问。

    “不错!”岳乐急忙首肯。

    “可现如今,这八旗所辖披甲人远不止如此了,哪个旗下没有个一两万人?假使死守家法不变,难不成今天各旗先要裁撤大批兵丁才好?”弘毅大声发问,五旗旗主都是默不作声,不敢接话。

    “我来说吧,这是万万不可的!毕竟南方残明欲孽还在作乱,北方罗刹虎视眈眈,我们大清绝不可以坐以待毙,这军力,现如今只能增、不可减!所以说,只此一件,就足以说明,家训与家法的关系——祖宗家训必须长盛不衰,而祖宗家法却要常备常新才好,只要这家法是为了将祖宗家训发扬光大、万世不悖!”

    “八旗制度,也就更需要常备常新!大清江山出自八旗弓马,也必须依靠八旗才能坐稳江山,开万世基业。假使一成不变,我们在木兰演武场的教训就会在战场之上重演,八旗的威名就会在固步自封中烟消云散。难道,仅仅为了一句‘祖宗之法不可变’的谬论,就要让大清将士拜拜血染沙场?难道就要在将来退回关外、让出天下不成?故而,只要是利于我大清万代基业的事情,我们都应该敢于尝试,敢于改变,变则通,通则久!玄烨今有一题本,恭请皇上圣裁!”

    弘毅终于说出了结论,回过头来冲着福临深深一礼,却又取出一折题本,交到吴良辅手中,这才退回本位去了。

    “哦?玄烨也有题本?好,吴良辅,快快读给朕和诸位爱卿听听。”福临十分高兴,也充满了好奇。

    “嗻!”吴良辅领命后,就在当中高声诵读起玄烨的题本。

    原来,弘毅提议于户部设立八旗俸饷处[3],专掌八旗官兵俸饷及赏恤,并管八旗户籍档册。题本还对八旗的俸饷如何供给做了明确规定:上三旗由国库全额收支,下五旗田产收入八成归国库,二成归原来的旗主和副旗主,俸饷不足部分,由国库另行贴补,不占用那四成旗主和副旗主的“自留地”。

    如此一来,刚刚才没有了旗权的下五旗旗主们,一下子就劫后余生一般,满心欢喜起来。

    要知道,没有这个八旗俸饷处之前,别说两成全旗的收入了,就是一成他们也是囊括不入自己的腰包的!因为,大部分都被那些握有实权的梅勒章京(副旗主)们裹挟走了。

    偷眼瞧着这些个封建王朝的贵族老爷们居然这么容易就满足与自己抛出的一点点小甜头,弘毅真的十分感念后世那些人民史观的正确教育!既然如此,各位就等着看好戏吧!

    [1]爱新觉罗·塔克世,中国明朝后期女真建州左卫领袖,史书中又译为塔失、他矢。万历十一年(1583年)时,同其父觉昌安试图赴古埒城劝降叛明的内弟阿台,不料尼堪外兰破城后纵兵屠城,塔克世与觉昌安均死难。塔克世是努~尔哈赤的生父,于清顺治五年(1648年),追尊为显祖宣皇帝,

    努~尔哈赤生母亦同时尊为宣皇后。

    [2]以上

    努~尔哈赤时期各旗牛录数量,均出自《清实录》,有据可靠,绝非弘毅胡扯。

    [3]清官署名。属户部,科称俸饷处。正史中,是乾隆十三年(1748年)置。掌八旗官兵俸饷及赏恤,并管八旗户籍档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