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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温娴的病是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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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娴是真病了。

    温幼仪和丑儿到温娴居住的秋声馆时,只见满院的婢女和媪妪走来走去,焦虑异常。

    找了个人进去通报,不一会温娴的贴身小婢初玉就急急地出来,将她们迎了进去。

    温娴恹恹地斜躺在榻上,头上缠着一条白色的束额巾,柳眉微蹙,面色苍白。

    见到温幼仪她们进来了,忙坐直了身子。

    “姑子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见到她们姑侄见过礼,陈妪问道,桑妪也过来将手搭在了温娴的腕上。

    温娴咳嗽两声,有气无力地道:“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一起来就变成这个样子,刚刚坐起便觉得头晕眼花,勉强吃了几口茶就又睡下了。”

    “是受了风寒,再加上心情郁结,这才引出了这场病。”桑妪搭了一会脉后,轻声说道。

    “小姑,儿帮你请个郎中过来吧。”温幼仪摸了一下温娴的手,只感觉滚烫异常,不由心疼起她来。

    单单只冲着她有事站在萧菁芬这一方,又偷偷地跑去通风报信的这个情份上,温幼仪也该替她请个郎中。

    “请甚么郎中?家里的医婆子已给开了药,我觉得有些好了呢。”温娴柔柔地笑,伸出手想要拍温幼仪的肩膀,却又怕过了病气给她,硬生生地止住了手。

    “医婆子能懂什么呢?”温幼仪不管不顾的转过身吩咐桑妪几句,又转过身来,慢语轻声,“请郎中的钱,就由儿和丑儿一起出了,小姑只管安心养病就是。”

    “瓠儿……小姑我……”温娴眼圈一红,猛地别过脸去,露出羞愧之色。

    一滴泪水,缓缓自温娴颊边滚落,悄无声息的落入衣襟中……

    我怎么有这样的家人?怎么有这样的兄长?温娴忆起幼年时两个兄长都将她捧在手心里爱护,每次她闯了祸,娘亲只要发怒,两个兄长都抢着替她承担错误。

    如今都长大了,不再是天真浪漫、不谙世事的孩童,各自有了各自的心思。

    大兄还好,虽是糊涂可到底是心中良善。可是三兄他……

    温娴无声地哭了,泪水飘飞在锦被上,如同逝水般的回忆,转瞬间就消失了。

    温幼仪轻轻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温娴露在锦被上枯黄苍白的手。

    出了温娴的闺房,温幼仪示意陈妪叫初玉出来,询问温娴的身体情况。刚说了几句,便见到萧菁芬贴身婢女青寒领着两个老妪提着一些药物和补品来到秋声馆。

    原来是萧菁芬也得了温娴生病的消息,只因她也在装病,便只能让青寒过来送药。

    目送着温幼仪和丑儿领着众婢仆在秋声馆户门前消失,初玉方转身回屋。

    初玉替温娴掖了一下被角,又打湿块帕子覆在她的额头。然后便坐在温娴榻边,拆着萧菁芬送来的药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

    不一会,一声低呼声从初玉口里发出,脸颊鼓鼓地霎是可爱,“哎呀,怎么这么大个的人参啊?”说着将一个匣子举到了温娴面前,只见里面卧着一根品样上等的老参,根须头茎俱现,显见得是有些年头的参了。

    温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低声道:“把参收起来,放在咱们的小库房里。回头你再挑几样好玩的东西给瓠儿和丑儿回过去。咱们虽没钱,礼数却不能少。”

    初玉用力地点头,须臾间又眼露迷茫,“女郎,婢子也派人往五福堂通报呢,怎就不见来人问问?婢子不是贪心他们的东西,只是……只是……好歹也得来个人看看吧!往日里说得多好听?可是真轮到事上了……哼……”

    “三嫂怕是忙着的吧……”温娴淡淡地,说到忙字时,眼睛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院井深深,杨柳依依,乳燕斜飞出青瓦白墙。

    真想借了乳燕的眼去看看,看看那丑陋的人儿,丑陋的事儿,是怎样借着一张伪善的面孔,说出那些至情至深的话来……

    温娴微微阖上了眼,脑子里回响着青寒说过的话。

    “我们娘子知道姑子生病,心里不知道多焦虑,只是自己也病着,不敢来看姑子。这是二十块金饼和一些散碎的铜钱,姑子先花着!该打点的打点,该赏的就赏,千万莫叫人小瞧了咱们温家的姑子。我们娘子知道姑子手头有钱,只是我们娘子说了,姑子手里的钱就是可着姑子零用花销买胭脂水粉的。这钱也不多,不过是让姑子打赏院子里的婢女们玩……若是不够,只管使人往安怀堂去取。安怀堂旁的缺,可就不缺真金玉器赏人的玩意儿,叫姑子千万莫省着……”

    温娴微微叹了口气,只觉得胸口的闷气吐出了不少。

    ……

    申时(下午四点)初,眼看着就快到夕食的时间,夏氏派雪影过来给萧菁芬送了一碗红枣鸡汤来。

    “老主母知道娘子身子不舒服,特意派婢子给娘子送碗鸡汤来。”雪影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将盛放着鸡汤的托盘高高举过头顶。窈窕的身子微微抖动,人若荷叶在水中摇曳,鸡汤却如同荷叶上的露珠般纹丝不动。

    温幼仪不由暗赞一声,夏氏旁的不说,单说这调教婢女的手段,放眼整个吴郡那也是数一数二的。想当年,她将自己调教的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又能歌善舞,懂诗词字画,可称得上色艺双全。

    若是她能将这份心思用到正途上,好好的调教一番家中的庶女歌姬,将来也能为家族中多一个助力!

    只可惜,她心里心念念着的就是温长枫,为了他,哪怕将全天下的人都害死,夏氏也只会觉得温长枫得的太少。

    萧菁芬浅浅笑着,令陈妪接了问绿的鸡汤,轻触碗壁呷了一口,然后取了帕子轻按唇角。

    “果然好汤,味道正得很。”声音悦耳,像清风拂过琴弦,而后以眼示意陈妪。

    雪影得了赏,满面欢喜的抬起头,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丝颤抖,“谢娘子赏。”

    见到她如此激动,温幼仪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转瞬间恢复了正常。眼睛在萧菁芬唇间仔细看了看,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待青寒一走,萧菁芬嫌弃般的令人将鸡汤端走,手中的帕子也一并扔到几案上。帕子上沾染着一股淡淡的鸡汤味道,还有她双唇间的口脂红印。

    见到萧菁芬一口也没有喝,温幼仪不由放下心来。夏氏处送来的吃食,能不吃就不能吃。虽然她可以用空间水为萧菁芬解毒,可是毒物到底是对身体有损伤。

    吃完夕食,温幼仪见到萧菁芬还有事情要处理,便提出告辞。

    得了许可后,便令桑妪抱着丑儿出了餐室,一路说笑着往游廊处走去。

    眼见得女儿和儿子愈走愈远,最后消失在游廊深处,萧菁芬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寡淡了起来。

    “可查清了?”

    陈妪点点头,先示意婢女们出去,然后才从怀里掏出了帐本,一条一条的念了起来。

    “戊子年,丁已月,乙卯日(448年4月14日)三郎在郊外蹴鞠,共输三场,一场十万钱……”

    “庚申日下午赢三场输四场……”

    “乙丑日赢两场未输……”

    “丙寅日……丁卯日……”

    “够了,别念了,媪就只说一共输了多少钱就是!”萧菁芬用力按了按额头,紧紧阖上双眼。

    “一共输了八十万钱……”陈妪轻轻合上帐本,叹息了一声。

    八十万钱啊!他可真敢输!温家一年的产出还不到二十万钱,仅这一月,就被温长枫挥霍出三四年的利润。

    萧菁芬又怒又恨,只气得身上浮起一层虚汗,贴身的小衣瞬间被冷汗濡湿浸透,粘腻无比。

    “不是温家的钱,花用起来不带心疼的,他的心可是真大呀……”温幼仪冷哼一声,将桑妪从她儿媳曾氏处抄来的帐册掼到了几案之上。

    丑儿坐在蹴鞠柜旁看着绿鞠蓝瑛等人在蹴小木人玩,本来正看得高兴,眼见得阿姊突然生气,不由坐直了身子,淡淡的眉峰高高地挑着,露出诧异的神情。

    “老奴还听说,三郎拿了娘子的对牌不肯归还,若不是拿了对牌,哪里就这么容易的把桑林给卖了?”桑妪愤愤不平的哼了声,看了一眼绿鞠等人,示意她们继续陪着丑儿玩。

    “这倒是不急,娘亲既是得了这个信儿,想必能处理得当,我现在怕的……”说到这里,温幼仪猛地睁大眼睛。

    桑林……八十万钱……从公主府回来后温长蘅做了县令……然后丑儿就夭折……

    她终于知道夏氏为什么要置丑儿于死地了!夏氏并不是为了顾氏肚子里的孩子,她为得的是那片桑林!温长枫将桑林卖掉,必是会惊动萧菁芬,为了替儿子遮掩,夏氏便向丑儿伸出了毒手,用丑儿的病痛来吸引萧菁芬的目光。

    果然,前世萧菁芬一见到儿子生病就方寸大乱,再也没有心思去管桑林的事情。

    桑林不过是几百万钱罢了,哪里及得上儿子宝贵?

    萧菁芬查一次桑林的帐,丑儿的病便重了几分……

    温幼仪死死地攫着手心,眼看着正和婢女们玩得兴高采烈的丑儿,泪如泉涌。

    前世她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

    要是她不那么一心一意的想从温家逃跑,要是她早点认清事实,安心地做萧菁芬的女儿。

    萧菁芬怎么会命断温家?她又怎么会被送入宫中做了姬妾?

    都是她的错!全都是她的错!

    温幼仪死死咬住嘴唇,阖上了双眼。

    一滴殷红的鲜血自唇角缓缓滴落,无声地落在几案上,开了数朵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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