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cqzfgjj.com,最快更新夺玺 !
温贞是个谨慎的人,自从钱塘温家发达了以后,他就绝少来温家了。
以前温享还在世时老哥俩还有些走动,可是自从温享去世,他便闭紧门户不出。
夏氏坐在安怀堂中,看着萧纥和温贞言笑晏晏,只觉得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谁见过亲家来,不去主院,只在女婿的院子里见人的道理?可是她却还说不出半个不字来。萧纥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他们能来温家做客,都是降尊纡贵了。
安怀堂外面,萧大管家正在厉声训斥来德。
“你不过总管几处嫁妆和庄子,能是什么要得紧的事务?居然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我不过查个帐罢了,居然推三阻四的,一会说对牌不见了,一会说帐不在手中,你说说要你何用?”
萧大管家和萧纥是同岁的人,训斥典计来德跟训儿子似的。可是来德只是红着脸垂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的儿子端午更是惶恐不已。
能站在安怀堂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见到萧大管家当着众人的面发作来德,便知是要出事了。当下都是站直了身子,大气也不敢喘。
只有站在婢仆前面的陈妪、桑妪和阿曾等人面色坦然。
“你们说说,娘子自嫁入温家几年来,这嫁妆不仅不见多反而逐渐少了。我看就是你们这些婢仆偷嘴卖吃,油奸舌滑地想占主人家便宜。还拿出什么三郎拿走对牌的借口,真是荒天之大谬。三郎怎会拿走大嫂的对牌?这样的话说出来还不叫人笑掉大牙?速速去把对牌寻回,我要查验!”
萧大管家一脸铁青之色,眼神巡视了一番,满院的婢仆下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和他对视的。
娘子软弱就罢了,你们这些常年跟在她身边的老妪也是个个软弱吗?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提醒过娘子吗?一想到这些人竟生生地把萧菁芬的嫁妆给私卖了,萧大管家就气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那桑林能是好卖的?
那可是老主母陪嫁的嫁妆。
来是要代代相传给女儿们外孙女们的,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别人家的产业?
萧大管家的指责声,一声声传入了夏氏的耳中,只将她惊得满面骇然。
难道,萧纥这次来温家,就是为了那个桑林的吗?
一想到温长枫把桑林给卖了去填赌债,可是弄到现在却把整个温家庄园给抵押给了灵隐寺。
夏氏就恨不得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吊起来痛打一顿。
萧纥淡淡地笑,手持着温贞的双手,说着旧年景的事情。
“想当初咱们两家结亲时,还是老兄陪着温兄一起去提的亲。这一转眼就是几年过去了,你瞧瞧孙子辈们都长这么大了……”
萧纥说着,拿手比划了一下丑儿的身高,然后哈哈大笑。
温贞踌躇了一下,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夏氏,到底还是随着萧纥笑了起来。
萧氏这么大张旗鼓的在安怀堂查验嫁妆,莫非是想给温家一个下马威?虽然他和夏氏不对付,可都是一个祖先,如果萧氏真的要倚仗权势的话,说不得他还得和夏氏站在一起。
只是有些事情,他知道的不太深,临来时也没有寻人仔细问,便只是笑着符合萧纥的话。
暗地里却是打眼色,让他的儿子温长茂找个机会去外面听听。
正堂左边的耳房中,萧宜修坐在红木翘翅几案后面,看着碗中的香茶,一脸凝重。
温幼仪就跪坐在他的身边,向他说着这些年来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用她那甜糯无比的声音说来时,竟带着一股夺人心魄的紧张。
“……这么说,你怀疑闻八他们是查到了什么,可是却迫于某种原因回不了温家?”萧宜修以手轻抚丰盛飘垂的美髯,长眉紧皱。
“是!”温幼仪颌首,一脸的肯定,“阿黑自幼是被师尊训养出来的,最是听话无比,可是昨天却出了那么反常的事情。而且到夜里阿黑没有归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更何况,昨天八叔说出门看看,这一去就是一天一夜不见踪影。儿怀疑有人在庄园外面设了埋伏……”
说完了这些话后,她又将雪影看到花娘一身是血回到沐恩堂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看到萧宜修缄默不语,独自思忖。温幼仪忍不住开口问道:“舅舅,娘亲这是要与阿耶和离吗?”
乍听到她这样话,萧宜修蓦地抬起头,强装出一脸笑意,“瓠儿听谁说的?”
温幼仪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和这个亲舅舅聊过天,只是知道他为人光风霁月,有古君子之风。而且急公好义,乐于帮助他人,在建康城中很是有侠名。
只是她做了刘骏的妾,失了萧氏的面子,不论在何时何地,萧宜修都只当不认识她。
这一世和萧宜修见面后,她才知道,娘亲不仅有好爷娘,还有一个处处为她考虑的好兄长。有的人就是这样,幼年时过得太幸福了,老天爷好像看不过眼似的,非要在她成年后处处折磨她。
萧宜修和谢氏阿婉都是明事理的人,当初萧菁芬成亲时的嫁妆是萧氏一半的家产,可是他们不仅没有恼怒生气,反而欢欢喜喜地将妹妹嫁走了。
如今,他的儿子浩昌刚在建康暂露头角,为了妹妹他又义无反顾的回来了。
“儿猜的!”温幼仪微微低下头,贝齿轻咬唇角。
看到这个小小的人儿,一脸的委屈和茫然,萧宜修的心不由揪痛了起来。
他思忖了一下,将声音放的极缓,“瓠儿只管放心,舅舅绝不会让瓠儿和丑儿再受任何人的伤害!舅舅在建康有一处很大的庄园,你还有两个表兄和一个表妹。他们整日在后花园里玩耍,天天嚷着玩耍的人太少了,瓠儿和丑儿愿意不愿意过去陪他们?咱们花园里种了很大的木棉花,开得如同脸盆一般……每天早上太阳升起之时,木棉花迎着太阳开放……咱们在建康城外还有一处梅园,每到冬天红梅满树,你的二表兄浩歌总是喜欢折几枝放到自己屋里,可是眉儿却不喜欢,总要哭着说花是长在枝上的,折了枝会痛……”
萧宜修笑着,柔柔地看着温幼仪。
“瓠儿若是喜欢和眉儿一起睡,就将你们安排在一个院子,若是喜欢清净就单独给你个小院。等到春天时满山遍野的花都开遍的时候,咱们一家人便去野外踏青。舅舅虽是读了圣人书,却是个喜欢庖厨的,到时给瓠儿炙羊烹鹿……听说瓠儿沏的茶极香,到时咱们舅甥两个,一个烹茶一个炙肉……”
温幼仪只听得泪流满面,不住的点头。
萧宜修轻轻叹息一声,微微垂下了头,眼神微黯。
一时间沉默无语。
又坐了一会,萧宜修便扯着温幼仪的手出了耳房,往山墙处走去。
刚刚在庑廊下站定,便看到萧大管家目齿欲裂,扭着来德的胳膊往安怀堂正堂里走去。
见到萧宜修后脸色涨得通红,指着典计来德的鼻子大骂:“大郎你瞧瞧这个没有能耐的东西,居然把娘子的对牌平白地送给了婆家小叔子!他当那桑林的对牌是吃的玩意儿吗?能随便送人吗?那可是老主母从乌衣巷带出来的陪嫁,是祖祖辈辈要守的嫁妆产业。我要拉着这个东西去见老主母,请老主母断一断这场官司。”
萧大管家声若洪钟,响亮的声音在正堂中猛然炸响。
惊得温长蘅狐疑不定!
怎么又有桑林的事了?桑林是怎么回事?他这样想着,便转首往萧菁芬那里看去,却只见萧菁芬敛眉垂目地坐在王氏身后,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心中“咯噔”一下,乱了方寸。
不由深吸一口气。
外面,萧大管家已经将典计来德扭了进来,进来之后顾不得行礼,便将对牌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一清二楚。
“……老主母你说说,这可是嫁妆,嫁妆历来是交由媳妇保管的。谁见过把对牌交给小叔子的?老奴老了,痴长了几十岁,竟是还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笑话!”萧大管家特意将笑话两个字咬得极紧,说完之后还瞟了夏氏一眼。
夏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一辈子的老脸都在这一刻丢尽了。
萧纥看着萧大管家痛斥来德,微皱眉头,“即是说得保管,那便去寻温三郎取回就是,如此不顾体统的大叫大嚷成何样子?这里不是咱们自己家中,休得张狂。”
“郎主,若是能要回这倒还好,可就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萧大管家恶狠狠地瞪了来德一眼。
来德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可是在萧大管家面前却如同一只没脚怪般,任他辱骂也不回嘴。
“怎会有这样的事?定是你老耳昏花听差了吧?”萧纥夸张地摆了摆手表示不相信,转首准备再和温贞说话。
听到他这么说,夏氏的脸色不由放松了下来,张了张嘴就准备说话,哪里想到萧大管家却从怀中掏出一物,只惊得她差点从苇席上跳了起来。
“郎主且看,这是什么?这是温家三郎私卖咱家娘子嫁妆的证据。”
一张黄色的长绢,被用一条黑色的绳子系着,就那么直直地托在萧大管家的手中。
正堂里,一时间安静可闻落针声。
温贞的嘴张得极大,看了看萧纥又看了看夏氏,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
--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