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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黑出现了。
当它出现在温家庄园上空时,温幼仪只觉得热泪盈眶。阿黑的腿上绑着闻八写给她的绢条,里面只有两行字。
看完了这两行字,温幼仪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果然是夏氏在闾门外阻击了闻八等人,不仅阻止了他们,还把庞北楼给抓走了。
一想到庞北楼落在夏氏的手中,这两日不知要受什么罪。
温幼仪就觉得心中愤恨难平。
现在闻八不在,她就少了个人商量,幸好还有萧宜修。
萧宜修接过了绢条之后,脸上晦暗不定。
妹妹怎么嫁给了这样的人家?
换了任何一个家族,娶了妹妹这样的人,不得当成神佛一般供起来吗?妹妹不仅能令温家的地位提高,而且手里又有钱,有这样的媳妇为什么还要残害呢?
“舅舅即刻就派人过去接他们。”萧宜修将绢条收了起来。
温幼仪轻轻颌首。
眼下她身边的人只剩下两个,轻易不敢再离身,也就只有动用萧氏的部曲去接人了。
“这个闻八是姚谪仙的人?”萧宜修和姚思谦从来没有接触过,并不知道他的为人,见到温幼仪对他如此信任,不免就有些替她担忧。
“是,师尊待瓠儿极好!”温幼仪笑着道。
见到温幼仪刻意点出了师尊两个字,萧宜修便不再说什么了。
虽然鬼谷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鬼谷门,门中不再出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是这种大派还是不容小视。仅看姚思谦还未入建康便已经名动天下,便可知他的底蕴。
既然他不伤害瓠儿,那就随他去吧!
反正萧氏不参与这些朝堂争斗,也不需要去看那些人的脸色。
温幼仪觉得和这个舅舅极能谈到一起!
他从来没将她当做小人,除了刚见面时想哄着她去建康,其他的时候和她说话都是用很郑重的口气。
尤其是当萧宜修知道了那五个剑士是温幼仪自己招募的时候,更是对她另眼相见。
“这件事情瓠儿不要再管了,等接到闻八后,我来和他谈。你母亲亲心情不好,你多陪陪她……”萧宜修抚了抚温幼仪的总角,温言道。“总之,舅舅不会让庞壮士身陷不利之境,一会就让部曲在温家四处打探,看看到底是把人给抓到哪里去了。”
温幼仪点点头,又将和闻八接头的暗号同萧宜修说了说。
然后又招手唤过阿黑,令它见了萧宜修。
眼见得阿黑果如一个孩子般听话,萧宜修不由心中大喜。急忙回屋写了两行字绑到了阿黑的脚上,看着它飞上了高空。
“真乃仙雕啊!”萧宜修抚须赞叹。
“舅舅要是喜欢,回头瓠儿帮舅舅也养一只……”温幼仪倚在萧宜修的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手搭凉棚,话里无比欢快。
“好!好!好!”萧宜修哈哈大笑,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这样的仙雕哪里是说养就养的?定是姚思谦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给训成的,所耗费的定是天材地宝之类的东西。
外甥女有一只已经是得天这邀了,自己岂能再贪心?
遂也没放在心中。
温幼仪却是暗地里记在心中。
此时的沐恩堂中却是炸了锅,人人噤若寒蝉。
温贞气怵怵地瞪着夏氏,一副不与她罢休的模样。
“弟妹倒是好算计,都这会了,居然还要陷害为兄,为兄倒是真小瞧你了!怪不得温家在你手中不过几年,便败落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要打起儿媳妇嫁妆的主意来!”温贞的话里凉凉地,面色阴翳。
夏氏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端起一碗清水,细细地品着,仿佛那不是一碗水而是一碗仙茶。
问绿哆哆嗦嗦的跪伏在一旁,臀部高高地撅起,衣衫不整。
“兄长说这话可真是有些是非不分了。”夏氏等到温贞发了一会脾气,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我这婢子问绿,好好的去服侍你,何苦动手动脚的?你若是真喜欢,我赏了你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小婢罢了。居然还用强?我呀,真瞧你不起……”
温贞听完这话,只觉得胸口被一物重重地撞击,耳中如同惊涛骇浪般轰鸣了起来。鬓角下,不知何时滴下了一滴汗水,然后一隐而没,没入了胡须中。
他昨天夜里骂过夏氏后,便甩袖而去。
然后由儿子服侍着在客院安睡。
可是夜里,他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他以为是儿子便没在意,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哪里想到--
睁开眼后,却是夏氏的贴身婢子问绿,赤身裸体地躺在他的身边。
身上全是伤痕!下身一片血迹……
他的儿子还在外间--
他一辈子的名声啊!
想到这里,温贞只觉得羞愧难当。一口鲜血夺口而出,染红了胡须。
仿佛他身上的骄傲全化成了这腔鲜血被倾泻出去了,样子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年。
“你……你要怎样?”温贞艰难的开了口。
“我还能怎样?我孤儿寡母的活在世上,到头来反被亲家欺凌……兄长你说说,这天下有这个理儿不?”夏氏长长地叹息一声,语气真挚。
温贞却觉得从头冷到脚,空气里有股臭气从他身边掠过,污染了他的全身。
他抬起头,看着沐恩堂正堂的屋顶,只见那上面是竹子编成的图案,一圈一圈地往外扩展开来,直到变成一朵大大的莲花。
他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下午,温贞的态度强硬。
他死死咬着萧菁芬不守妇道这一条,和萧纥辩论了起来。
“萧氏女自嫁入温家以来,表面上虽是贤惠无比,可是心里到底还是有着别人……”温贞顿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又接着往下说,“虽说这**女爱乃人之常情,只是即嫁了人,就该守嫁人之心。这心里到底是不该再有别人……”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温幼仪在屏风后面只听得火冒三丈。钱财方面牵扯不清,就开始往男女私情上面扯了?
若不是她是小辈,这里没她说话的地方,她早就跑出屏风出去理论了。
“依我看,这件事情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后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不再多生事端可好?毕竟一儿一女,怎舍得让爷娘儿女分离?”温贞半阖着眼,不敢抬首看萧纥的表情。
安怀堂弥漫着阵阵热气,一丝风也没有,憋得人喘不过气来,巨大的冰鉴放在堂屋正中央,却好像没起任何的作用。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直直地看着萧纥。
萧纥突然踌躇了。
他看明白了,温家不想和离,只是想这样过下去。如果萧菁芬和离,他们就敢将她和离是为了同王拙之在一起的闲话传出去。
只怕到那时,萧菁芬不会再有幸福的生活。
只要传出她和王拙之的闲话,乌衣巷定会恨死萧菁芬……
可是,不离开这个家,女儿又活成这样。
到底怎么办?
这个困局,到底怎么解?
萧纥不敢轻易吐口了。
眼见得正堂里僵持了下来,温幼仪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悄悄伸出手往大腿上拧了一把,直疼得眼泪汪汪,然后便掩面抽泣,“呜呜……娘亲……阿耶都不要瓠儿……阿耶只要丑儿……”
哭声清脆,又带着一丝孩童的惶恐。猛然间响起在众人的耳中,令人徘徊叹息。
萧菁芬听着温幼仪的哭声,只觉得心中生痛,颤抖不已。
“阿耶只喊丑儿的名字,不喊瓠儿的名……呜呜,娘亲,是不是你们都不要瓠儿了……瓠儿好害怕,好害怕,这里有啮人的大虫……”温幼仪的哭声一声比一声高,嘴里胡乱说着话。
萧宜修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温伯此言差矣!”他深吸一口气,脸上一派安然。“你们温家先是私卖桑林,而后又未经我妹妹许可将整个温家庄园和漪岚院私自抵押给了灵隐寺。而后,又为了一已之私,用巫蛊之术暗害丑儿。温伯你来说说,这样的家,你愿意你的儿孙住在这里吗?你愿意你的儿孙被人残害吗?”
温贞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羞愧的垂下头去。
萧宜修的声音突然严厉了起来,“想我吴郡萧氏虽不是兰陵萧氏嫡支,却也是嫡旁支。虽是门楣不如往昔,却也不是能任人宰割之人。若是有那不知进退的想要朝萧氏伸手,还要看看脖子硬不硬,不要真以为能以卵击石,卵就是卵,岂能硬得过石?”
“我妹妹必要与温孟农和离!还请温家写放妻文书!如此一来,方可全两家情谊!免得到时撕破脸,咱们到太守府上去走一走。”
萧宜修慨然而起,掷地有声。
“不能和离!”一老一少两个声音同时出声,又同时住嘴。
夏氏和温长蘅对视了一眼,各自别过眼去。
屏风后面的温幼仪摇了摇头,终于止住了哭泣。
“离与不离,岂是你能作主的?”萧宜修嗤笑出声,鄙夷地看着温长蘅。
“舅兄,常言道宁折一庙不毁一婚,你因何非要毁我婚姻?”温长蘅只觉得再也坐不住了,挺直了身子瞪着萧宜兄。
“你的婚姻自有你自己去毁,与我何干?我是来救我妹妹的!”萧宜修眯着眼睛,视温长蘅为无物。
温长蘅不由大怒,正待起身呵斥之际却听到安怀堂外传来一声唱诺。
“阿弥陀佛,小道何罪之有,诸位施主要折小道的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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