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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善堂强制镇静地板着身子不去看杨子骞,生怕被心细如发的赵青发现一丝睨端。
杨子骞微眯着眼,看着赵青。
久久,他忽然一笑。
“沈三奶奶算的不错,杨家仓里的确不到二十万石粮。”他也学赵青正色道。
老太太一激灵。
沈怀杰则两眼冒火,见鬼似的看着杨子骞。
杨家真的把粮抛给了沈家?!
就是从他父亲借那三十万两银子开始?
一瞬间,他想明白了许多事。
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这样,当初听三爷的话就好了。
要知道,三爷托梦足足比杨家抛粮早了近一个月!
三爷的眼光到底是比杨子骞高一筹!
沈家,原本是占着先机的。
结果自己全被贪念迷了心窍,一步错,步步错。
杨子骞叩打桌面的哒哒声戛然而止。
“可沈家的仓里有啊!”他拿起桌案上的欠条抖了抖,“……说不得,还的感谢沈家大开善门,拿出白哗哗的银子平抑粮价,否则,和西征军的这笔买卖,我还真要赔的血本无归!”
语气淡然随和,神色悠然如天边的云彩。
噗……
沈怀杰一口鲜血喷出来。
是的,明知道杨家必须买粮,可债主逼债在前,官府查封在后,只有十天的期限,他又怎能不低价把粮卖给杨家?!
眼看着是火坑,还不得不弯腰往里跳!
这是怎样的悲壮。
连老太太和二老爷心里都有些埋怨赵青。
再聪明,她到底也是个没做过生意的内宅妇人。
她根本就不明白,沈家的囤粮可不是一星半点,寻常小商贩根本就消化不了这么多,除了西征大军。
自己这些人一早上连提都没敢提,却没想到她一来就自暴其短,全抖了出来,惹来杨子骞当众奚落。
真是自取其辱!
看着沈家乱成一团的客厅。杨善堂松了口气。
擦了血渍,沈怀杰坚持不肯离开。
那面早有小丫鬟飞一般去请马大夫和大太太。
屋子再一次静下来。
赵青缓缓从袖笼里抽出一张素纸按在桌上:
“第一批供粮六十万石,杨家要在三日后的酉时三刻准时启运!”
声音不高,淡定而从容。
去又恍如响鼓惊雷。震的众人的耳朵嗡嗡地响。
她果然知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杨子骞、杨善堂身子如雕塑般凝固。
众人也俱屏住了呼吸,整个天地都陷入安静。
看着桌案上那张薄薄的素纸,杨子骞甚至不敢伸手去拿。
突然,沈怀杰一个高窜过去,将素纸抢过去。
正是那日李嵬拓印回来的。杨子骞给杨善堂的密信。
目光迅速扫了一遍,随即哈哈大笑:“三日内杨家若不能按期交运,将按军法处置!”念完,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天不绝我沈家啊,不绝我沈家啊!”
到最后,竟传出一阵阵嘶哑的呜咽。
杨子骞脸色苍白。
杨善堂煮熟的鸭子硬撑着道,“那又怎样?”露出一副破釜沉舟的决然,“沈家不卖就囤。我倒要看看囤到最后能卖成什么价!”冷硬地看着沈怀杰,“看十日后你们怎么办!”
沈怀杰笑容凝固在脸上,他下意识地看像赵青。
“好!”
赵青猛地一啪桌案。
“若杨家坚持不肯低头,我沈家愿意奉陪到底!”声音坚定而果决,只是,“杨先生有没有想过,在沈家被查抄之前,杨家违反军契,首先就要被抄家灭门!”
笑容如三月春风般甜美,说出话却如蛇蝎般狠辣。隐隐中有种壮士断腕的决绝气势。
“我们就玉石俱焚好了,黄泉路上,有杨大爷这样的人物相随,也不寂寞!”
气氛顿时一窒。
紧绷的如上满了发条的小火车。一触即发。
这个女人,真够狠的。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让你抓不到一丝软肋。
杨子骞和杨善堂心里俱倒吸了一口冷气。
到底是被扼住了七寸,见暴躁的杨善堂还要继续斗狠,杨子骞一把按住他。
“真看不出来,沈三爷没了。沈家竟然又出了一个心思奇巧的女中俊杰……”恍然刚刚的剑拔弩张只是个玩笑,他呵呵笑道,“所谓买卖人不和钱斗气,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厅里气氛顿时一松。
沈家人也都露出了笑容。
尤其老太太,看向赵青的目光格外柔和。
她是真没想到,已经死定了的沈家竟在赵青手上活过来。
至少,这片祖宅是保住了!
“杨大爷真是爽快人。”赵青也微微地笑。
“说吧……”杨子骞把手一摊,“沈家的粮食打算怎么卖?”神色坦然地看着赵青,一副诚心洽谈的模样。
“这……”赵青低头沉思。
沈怀杰已大声起价,“四两银子每石!”
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他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四……”
已平和下来的杨子骞和杨善堂神色顿时都是一僵。
真当杨家是软柿子呢!
杨善堂眼睛一立就要冒火,被杨子骞慢慢按住。
他呵呵笑道,“买卖嘛,就是坐地起价就地还钱,沈大爷要的太高了。”他看向赵青,“沈三奶奶什么意思。”
沈怀杰朝赵青递了个不许降价的眼色。
赵青暗暗叹了口气。
看着杨子骞,她突然问道。
“三爷的书信,杨大爷打算什么时候还?”
杨子骞动作猛地一僵,下意识按向腰间,手触软剑的瞬间忽然又停了下来。他就势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慢慢回道,“沈三奶奶说什么,我不明白?”
沈家人也不明白。
沈怀杰、老太太、二老爷也都看向赵青。
把杨子骞的动作尽收眼底,赵青心里暗道,“他果然在找那条密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找到?”
谈判桌上本来就尔虞我诈,不到最后,谁也不会亮出自己最后的底牌。
可自己现在却是一张底牌也没了!
略一犹豫,她微微一笑。
坦诚地看向杨子骞,“杨大爷打算多少银子收粮?”
杨子骞五子轻轻叩打着桌案。
良久,他毅然道:
“若沈家现在肯签契约,就按今日的市价……”看着沈怀杰和赵青,“沈大爷和沈三奶奶也看到我给善堂的信了,杨家和军中的契约是每石一两银子,按今日的价收购沈家的粮,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杨家每石至少要赔上五百文……算下来,杨家至少要赔进去五十万两……”惨笑一淡,“这场风波是我们两家共同掀起的,就当我们两家共同拿银子来填窟窿好了,也省得更多的商家投河自尽!”
两败俱伤,两败俱伤!
没想到,沈怀瑜死了,他和沈家还是打成了平局!
想到眨眼间就赔进去五十万两,杨子骞叩打桌案的五指猛地握成了拳,静静地握着,握着,足足几十息,才一字一字道:“……如……何?”
那怎么行?
沈怀杰眼睛一立。
“你杨家有银子往里填,我沈家可没有!”
要抄家也先抄杨家。
他沈家可是占着绝对的优势,岂能还这么认赔?
气势咄咄地看着杨子骞主仆,沈怀杰全忘了之前他连每石九百文都要认了。
想到这都是真金白银的买卖,老太太和二老爷也都选择了沉默。
气氛有些沉寂。
杨子骞额头的青筋隐隐蹦了起来,他转头看向赵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