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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海客栈的东家柴福林脸上已经不见了笑容。阴沉着脸大步走着,有意思的是,在他前面领路的那个长随也阴着脸,嘴里不停的嘟囔着。
“柴老板,我家大人可不太高兴,您就这么闯进去,小的们可没办法做,您平日里可不是这么不通事理!”
柴福林一直没有接话,这一路上门房翻来覆去的说了几遍,终于让柴福林听的不耐烦了,停下脚步冷声说道:
“门包银子给你们也不少了,这次来得急没带银子,就给老子脸色看!?”
“柴老板话不能这么说,规矩就是规矩......”
话说了一半,那柴福林在后面抬起脚就是一下,直接把这门房踹的趴倒在地上,那门房趴在地上懵了,等那柴福林自己走上正院,他才在那里气急败坏的喊道:
“姓柴的,你敢在府里打我,看你以后还能不能进这个大门。”
这柴福林走进正院。潘达和万稻却已经走出屋子,下了台阶来迎接,他两个人都是有官方的身份,这商人虽然有钱,但社会身份却是最低,此时柴福林都应该磕头了,可巧,那个门房刚追上来,满脸委屈告状道:
“老爷,柴老板嫌小的不够恭敬客气,大骂老爷没管教,还动手打小的。”
看着迎出来的潘达和万稻,柴福林连手都不拱,一边向着屋子里走,一边冷声说道:
“这样喂不饱的杀才,要是我的奴婢,肯定打断了手脚,丢在街上等死!”
柴福林过去,万稻连忙转身跟上,潘达愣了愣,指着那已经发现事情不太对的门房大喊道:
“来人,来人,把这丢人的杀才打断了手脚,丢到北门那里!!”
说完也不理会瘫软在地的门房,转身快步跟了进去。
外面已经有人把这个门房架走,那门房在外面扯着嗓子喊饶命的声音传入房中,却没有人理会。
柴福林进来之后却没坐下。他进屋之后,坐在座位上的参将李大猛也起身和他抱拳招呼了一声。
“柴老板,事情闹成这般,该怎么办,我等思前想后居然没有一个办法拿出来应对,这真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宦官万稻走进屋子就急切的说道,柴福林脸色阴着却没有搭话,等潘达也脚步匆匆的走进来,柴福林才出声说道:
“怎么办,我也无计可施,照往日,官上还有官,来这边的再怎么不听话,找到他上面的本管也就拿住了,再就是不想多事,这船头香六千多号人,又是吃漕运河面上的饭,要是碰了他们,最少也是个民变,牵扯到了漕运,那更是大事。谁也不愿意碰这个马蜂窝,捏着鼻子就过去了,可这位小爷背后靠着的就是天......”
李参将突然插言道:
“本将的兵马可以去往静海或者北塘,城内的喧闹,只要在兵马赶回来之前散去就可以。”
“那里这么容易,现如今闹将起来又如何,他手里抓着将近三千青壮,这里面又有千余名兵卒,就在城外,四处香众要多久才能集齐,那不就是送到他嘴上的肉吗,唉,想来想去,这小贼来了天津所作所为,步步都在明处,可却都是按照规矩,让你挑不出毛病,这一步步走下来,就到了这局面,他是官,他用的是王法,他走一步,我们就只能退一步。”
听那柴福林的述说,潘达有些颓然,靠在椅背上说道:
“那岂不是什么都没得做,让他这么一步步的欺压上来。”
“自然要做,城内城外烧香银子的事情,可曾传到了外面去?”
“不曾,几个想要告状的都出了事情。”
听了潘达的回答。柴福林低头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头冷声说道:
“今上午过来时候就已经听到,不烧香的店铺要挂什么平安牌子,缴纳的银子是烧香的四分之一,锦衣卫对良民收钱,这是什么规矩,潘大人、万公公你们上疏写信,把这消息传给京师,番子滋扰良民,敲诈民财之事,向来是御史言官最喜欢的,让他们闹起来,事情自然就好办。”
潘达点点头,边上的宦官万稻犹豫了下还是说道:
“柴老板,从嘉靖爷那时候起,民变一茬茬的闹,从上到下都是怕了,前年宫里派到常州去的,各作坊的税抽的狠了些,结果各家上街闹了起来,那倒霉鬼立刻被召回京师,被发到浣衣局当差,让船头香闹这么一次?”
“不成。这时候,正是海上来船多,那些福建人的船不能耽误,要不然要惹下**烦,咱们都应付不了。”
正说话间,外面却有管家高声通报道:
“老爷,清军厅高同知那边送来的急信,说一定要送到老爷您手中!”
潘达有点纳闷,连忙答应了一声,说话间,门打开。一名衙役跑进来,先是恭恭敬敬的磕了头,然后递上文书,又在那里说道:
“潘大人,德州那边送到的急信,我家大人急忙跟您转来了,首辅张阁老张大人的船队已经出了山东,估摸着三日后就能到天津。”
潘达打开公文看了几眼,抬头对管家说道:
“赏这位二两银子。”
那差人出去,门又关上,屋中诸人相视苦笑,潘达抖抖手中的文报,无趣的说道:
“万公公,河上的查验夹带先收一收吧,不要堵了张阁老回京的路,李参将,不是说戚总兵这次也要来相迎吗?”
柴福林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双掌拍了下,开口说道:
“好!张阁老回来,那小贼也能安静两天,等张阁老回京师,御史言官们也就闹起来了,要知道朝中各位大臣对这王通可没什么好感,看了这小贼在天津的劣行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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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城内每个人都觉得有些恍惚,城内城外的人这些年都知道有个忌讳,那就是不要得罪船头香,不然家破人亡。
可清晨起来,城中短暂的混乱之后,城内突然间看不见船头香的一点痕迹,一向是被认为窝囊废,没人瞧得起的锦衣卫,就在这一个上午迅速的控制了全城。
每个人这几年养成的习惯一朝荡然无存,众人自然都觉得怪异非常,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没有人觉得不好。
百姓少了被那些横行霸道香众的欺凌,店家不用缴纳哪些高昂的烧香银子,好处多多,又有谁认为这个不好。
“大人。城中趁火打劫的无赖地痞共抓了七人,怎么处置,请大人吩咐!”
第一营的营官对王通禀报说道。
上午锦衣卫突进城池,几条街同时发动,虽然说不滋扰平民百姓,可这等动刀兵的事情难免让人心惶惶。
却也有些无赖混混觉得要闹兵乱,居然拿了器械开始趁火打劫,但这等事早在王通的意料之中,骑兵沿街巡视,遇到这种作乱了直接抓捕。
众人也都懂得看风色,抓了几个之后,其余的一哄而散,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不敢出门。
“打断了手脚,用马拖到清军厅交给同知,这等民事都是归他管!”
王通坐在正堂上低头看着书案,心不在焉的回答说道,站在下面的营官却不管王通下令时候的精神状态,行了军礼,大步走了下去。
看着王通状态不对,边上的蔡楠有些小心的说道:
“大人,清军同知那边传来了消息,张阁老三日后要到天津,咱们这边是不是要做个预备?”
“不用,首辅大人对本官没什么好感,见面作甚,平安牌子的账天黑前要理好,算出前三个月能收上多少银子,加盖咱们千户的印信,要快!”
听王通说的慎重,蔡楠从边上的书案上起身答应了,还没坐下,王通又是说道:
“参与行动的每个营,都叫来几人,口述今日情况,或者你记录,或者找个写字先生记下来,这也是要天黑之前办完。”
这交办的未免太急,蔡楠瞅了眼外面的天色,连忙告了声罪,走出屋子去安排了,王通拍了下桌子,也是起身对着外面大喊道:
“备马,备马,去城外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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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城内所作的事情,老夫已经听谭家那几个小子说了,你打的不错,这兵也练出个样子。”
俞大猷喝了口茶,笑呵呵的夸奖道,王通站在身旁笑着说道:
“城内不过是些蟊贼,咱们练出的兵马要是连他们都扫不干净,那真不如去跳海了。”
“你不在城内坐镇,急忙赶过来有什么事情,不要跟老夫打这个官腔,说就是了!”
“张阁老三日后要过天津,戚将军也要来这边相应,俞大人和戚将军是熟识,能不能帮在下求一件事?”
“什么事?”
“俞大人知道在下这边在铸炮,可有炮却没有开炮的炮手,想从戚继光大人那边借一队炮手过来,这个还要请俞大人帮忙说和!”
“铸炮却连个会开炮的也没有?”
俞大猷一愣,猛地大笑起来,王通有些尴尬,他也是今日想起,俞大猷笑声停歇,眉头却皱了起来,疑问道:
“这事情老夫也觉得怪,锦衣亲军又不用守城也不用野战,你铸炮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