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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河东诸州。或败或降,已然面目全非。粘罕扣河甚急,守军苦战半月,已渐渐不支,向东京求援。朝廷恐失西京,断陕西王师勤王之道。因此议定,从滑州分兵四万,以签书相公李回领军,以我为副都统制从往。”徐胜回答道。
徐卫一怔,皱眉问道:“从河清河阳两地到东京,若是飞马传报,需多少时日?”
“西京洛阳至东京,沿路皆有馆驿,至多两日便到。”徐胜回答道。九弟问这干嘛?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朝廷收到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以前的,然此时之战况,还不得而知。粘罕会不会已经过来了?
徐卫想的正是这一点。金军两路,西路较之东路,铁定是兵多将广。河北一马平川,无险可依,且河北诸军太平日久。早已军备废驰,马放南山。但河东则不然,自古便是兵家纷争之地,又毗邻西军防区。粘罕走西路,自然云集女真精锐。
“四哥,你说陕西王师‘可能’已经和粘罕交手?”徐卫神情凝重,一张因受伤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布满阴云。
“不错,范致虚到高平时,曾遣人飞报东京。如果不出意外,行程顺利,他眼下应该已经到了河清河阳一带。那里,粘罕正在强渡。”徐胜答道。
不好,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位陕西军政统帅出了什么意外,没能及时赶到河清河阳两地的黄河边上,金军抢先渡河,再留兵拒守,继而破西京,长驱直扑东京而来,怎生是好?既然河清河阳至此快马只需奔驰两日,那粘罕的大军如果一切顺利,搞不好五六天之后就会兵临东京,那先锋斥候甚至有可能明后天就会出现在东京四郊。到那时,如果滑州之事还没有解决……
不行!必须尽快吃掉斡离不!夜长梦多,迟则生变。皇帝昨日在讲武殿慷慨激昂,一副怒发冲冠,热血沸腾的模样。但召见完毕之后。临走之前,他又嘱咐自己等三将暂不离京,当时自己就担忧,他可能还没有下定决心。从调滑州之兵往援西京这一点上看,皇帝既怕灭了斡离不,使得金人举国来复仇。又担心粘罕过了河,威胁到东京。这么前怕狼,后怕虎,还干什么事情?
当他将这些隐患说予兄长听时,徐胜也深以为然。金军虽不擅守城,但滑州城因处要塞,其城高两丈有余,十分坚固。就算倾全力去攻,也绝不是三五天就能破城的。到那时,万一粘罕打过来,说前功尽弃,绝不是危言耸听。
“似此这般,如何是好?”徐胜不无担忧地问道。
徐卫一阵沉吟,继而道:“没办法,无论如何挡住粘罕,对了。那位签书相公李回什么来头?”
“据说在河北做过几任知州知府,后召回京,任起居郎。新帝登基,他未随太上南巡,有拥立之功,因此得以擢升枢密院长官之列。”徐胜说着说着,自己脸色都变了。此去驰援西京,干系重大,但领兵的却是文臣。而且此公,甚至没有在西陲任职的经历,对军务……
徐卫也微微摇头,又问道:“四哥是副都统制,那都统制是谁?”
听到这句话,徐胜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是大哥。”
徐卫这才稍稍宽心,宋军出征,常使文臣领军,好比总司令,但会择一在军中有威望,且资历过人者任都统制,好比总指挥。大哥徐原从前是泾原路副帅,久经战阵,但愿他能挡住粘罕一时,给滑州赢得时间呐。
又说一阵,徐胜军令在身,自去收拾行装,准备出征。徐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劫斡离不一次粮草,总不能再去劫粘罕的粮吧?别一拖再拖,最后拖个鸡飞蛋打。那乐子就大发了。想到这一节,饭也不吃了,脸上的汤水胡乱抹几把,命马夫牵来坐骑,带了亲兵匆匆出门。
没走几步,未出西水门范围,便望见前方一位官人骑匹青骢大马,带七八个士卒,正朝这边过来,正是折彦质。明显,折仲古也看到了徐卫,打马过来。两人勒住缰绳,徐卫还未行礼,对方已经叫道:“子昂,我正要去寻你。”
徐卫笑道:“卑职也有急事需往一处,请签书相公边走边说如何?”
对方是二品高官,他不过是六品武职,竟敢请长官跟他边走边说?不过折彦质却未见不悦,点头道:“无妨。”
两人遂并肩而骑,折彦质未语先叹气,徐卫从这一声叹息中听出来,他有些失望。至于是为了什么,应该不难猜到。
“不知子昂收到消息没有?官家昨夜突然下诏。命李回领滑州军四万,往援洛阳?”半晌之后,折彦质问道。
“刚刚知道,正副都统制皆我兄长。”徐卫点头道。
折彦质听闻这话,扭头看他一眼,笑道:“子昂真实诚人也。”
徐卫亦笑,折仲古收了笑脸,语气颇为无奈道:“抽兵去援西京,这也就罢了。昨日官家清楚表态,即刻下诏图宗望。可今日却不见丝毫动静,唉。我恐迟则生变呐。”语至此处,稍作停歇,又问道“子昂年少有为,想必深知原因?”
徐卫思索片刻,答道:“卑职武臣之身,不敢妄加议论。”
这句话却让折彦质一直摸不着头脑,诧异道:“这,从何说起?哎,你莫要见外,有话但说无妨。”
面露难色,咂巴着嘴,半晌徐卫才道:“签书相公可是怕陛下一旦思虑日久,恐怕会改变主意,下不了攻灭斡离不的决心?”
折彦质以一副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片刻之后,摇头笑道:“子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诚然,你所言也不无道理。但眼下最要命的,便是粘罕万一过河,兵临东京,而斡离不仍在,局面将凶险非常,甚至可能尽弃前功。”
“哦?既如此,那滑州需尽早图之!”徐卫正色道。
折彦质沉声道:“不错!滑州金军在一日,便是一日祸患。倘斡离不一灭,粘罕孤军,岂敢妄进?可惜,陛下昨日虽赞同我等建议,到底还是未能痛下决心呐。”
说着,已到一处所在,但见门楼巍峨,两周墙高一丈一尺,整座建筑起地六尺,台阶一十一步,至檐下,两侧皆设栅栏,立有历代君王御迹碑。栅栏之前。持戈束甲的卫士纹丝不动。不要以为他们是木头桩子,折徐二人刚踏上台阶,便有门官阻住去路。折仲古被官家超擢签书枢密院事,位列枢密长官之一,门官吃了熊心豹胆,竟敢拦他?
原来,枢密长官虽然位高权重,掌天下兵务。但除专任之外,还有临时兼任,加带虚衔,暂时安置等等。折彦质就属于“加带虚衔”的性质,并不在枢密院办公理事,门官因此认不得他。
待报明了身份之后,那门官仍未放行,彦质面有不悦,喝道:“小小门官,安敢欺我?”
“相公息怒,小人万万不敢。签书相公若要进去,自然通行无阻,但此人是……”门官一面告罪,一面看着徐卫。
折彦质大摇其头,笑着对徐卫道:“子昂休怒,这世上有眼无珠之辈比比皆是。”言毕,转向那门官道“这位小官人是你们枢相的亲侄儿。”
门官为之色变:“不知枢相哪位贵侄?”
“最小那一位。”折仲古道。
大吃一惊,那门官作势抱拳,一边问道:“莫非……徐九!”非但是他,便连摆设一般的卫士们听到“徐九”两个字,也纷纷为这侧目!
“放肆!怎么说话?徐九也是你叫的?”折仲古勃然训斥道。
门官慌忙告罪:“两位长官息怒!因东京风传徐官人夜劫金军粮营一战,多呼为‘徐九’,小人听得久了,一时口不择言。”
徐卫笑道:“无妨,叫徐九倒显亲切了。”
当下门官放行,任由他二人进门。外头官兵都望着徐卫背影,不会吧?这般年轻?恨咱祖坟上少根草,没个当官的长辈呐,否则,也会这般年纪轻轻便荫补一官半职。不过,徐九虽是荫官,人家可是有真本事的。紫金山阻敌五昼夜,杞县东焚粮半更天,端得是了不起!
其实,徐卫哪是什么荫官?他初登武职,是凭借剿贼之功,可没靠家族半点关系。只不过,东京军民想当然地认为,徐九之父乃西军名将,其叔又为枢密长官,他自然借门荫而入仕了。
“子昂,似这等粗鄙军汉,腌臜不堪,你何必与他客气?”折彦质问道。徐卫笑则不语,心里却是奇怪,你折家世镇府州,已历数百年之久,靠的便是这粗鄙腌臜的军汉。你虽是科举正途,进士出身,但你父、你兄、你弟至今仍为西陲大将,何以蔑视武人?
两人入了枢密院大门,入眼便是照壁,硕大的“枢府”二字深嵌其中。徐卫不懂书法,但观此二字气势之雄浑,便是乡野之村夫见了,也当呼“好字!”枢密院地位之尊崇,从这两字上,表露无遗。
折徐二人正看着,忽听一个声音道:“巧巧巧,我正要去寻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给兄弟们道个歉,最多还有一个礼拜,家里的事就办完了,到时候我自然有实际行动拿出来,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