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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名利二字。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名往。出名自然是好事,可在徐卫看来却不尽然。他刚出门,还没骑上马背,西水门徐府前的行人就都停住了,也没什么事,就是围着他看。往前再走俩步,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那瓦肆里听书的也不听了,端着茶杯窜到门外,一睹紫金虎的风采。就连穿开裆裤的娃娃,也端着饭碗蹲在屋檐看得目不转眼,若得他娘撵出来直往回拽,可拽了半天没把儿子拉走,自己也跟着打望起来。最后实在是没办法,还多亏军巡铺的巡兵出来疏导交通,这才让徐卫安然过去。
检校少保何灌的府邸在宣德门外,靠近皇城,徐卫来过几次因此轻车熟路。眼看着就要到了,冷不防从宫门外出来一顶官轿,却是少宰何栗的。瞅见徐卫。掀起轿帘叫道:“子昂,这是往哪处去?”
徐卫下了马,拱手笑道:“见过少宰相公,卑职这是去,去拜会何少保。”
“哦,原来如此……”何栗仍旧掀着轿帘,沉吟片刻,招了招手,示意徐卫近前说话。后者牵了缰绳,来到了轿旁,询问有何吩咐。
何栗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心里甚是感慨。难怪官家那般器重,此子才智过人,若能悉心栽培,假以时日必成器。此次女真南寇,徐卫转战各地,屡立功勋,确实应该受到超擢。
“子昂,有件事本官提前知应你一声,也好让你有个准备。”良久,何栗说道。
徐卫闻言问道:“不知相公所指何事?”
“你的前途。”何栗语出惊人,前几天讲武殿检阅三军,官家宣读了对主要功臣的封赏诏命。徐卫进军阶为“中卫大夫”,迁青州防御使,官居从五品。这两个一个是阶官一个是虚衔,都不是实职。也就是说,徐卫还在等着朝廷派“差遣”。那才是实际的。
“今日朝议,官家问起这件事情。枢密相公没有发表意见,我打算寻机向官家进言,擢升你为殿前都虞侯,你心里要有数。”
殿前司,是三衙之首,掌殿前诸班直以及步骑诸营名籍,总揽这些部队的统制、训练、护卫天子、迁补、赏罚等命令。而这殿前都虞侯,就是殿前司的三把手。而按照惯便,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只要没有大的过错,早晚都能当上殿前司都指挥使,可称大帅,也就是传说中的“殿帅”,这可是非皇帝亲信武臣不授,极为荣耀。
可徐卫听了却高兴不起来,原先徐绍就已经给他透过风,赵桓想将他留在身边,有司官员体察上意,建议把自己当成三衙长官来培养。可自己实在不想再呆在东京,哪怕放自己去西北作个州总管。州钤辖都好,也强似在东京看大门。
不过人何相总是一番好意,不能拂了人家面子,徐卫笑道:“多谢何相抬举,这份恩情卑职铭记在心,也恭贺相公进爵郡公。”
“同喜同贺。”何栗会心一笑,随即告诫道“金人虽北撤,然觊觎中原之心想必不死,子昂还得谨慎勤勉才是。”
徐卫应下,两人又说几句闲话,何栗自去。不多时,何府便在眼前。说起来,何灌这大半年来表面看挺郁闷,作为步帅,在朝廷极度缺乏大将的情况下他也没能带兵出征。但从讲武殿阅兵时官家对他的封赏看来,此人在赵桓心中分量颇重。他没有立丝毫战功,但同样被授以两镇节度使,礼遇优厚。
还没上台阶,何府的门人早望见了他,不等招呼,利索的奔下来替他牵了战马。徐卫一边里走,一边问道:“何少保在府上么?”
“回徐官人,少保不在,大官人却是在的。”何府门人回答道。
大官人自然是指何灌的长子何蓟,金军第一次南侵,他率军在河北晃悠,后来兵败逃回东京。这一回,他起初隶属姚平仲,本来是雄心勃勃要一洗前耻。哪知跟错了大佬。救虎捷军时姚平仲迁延不前,何蓟错失立功的机会。后来围滑州,又碰上个狗屁不懂的杜充,再次兵败如山。估计皇帝为了顾全何灌的面子,还是给他授了个从六品官衔。
“哦……”徐卫有些作难了,他跟何灌虽然有点交情,但跟何蓟却不熟。现在何灌不在府上,自己也就没了由头,总不能直说我是来找张九月的。甭说这是在宋代,就是自己生活的一千年后,也没谁直接窜人女孩子家里去找吧。
在那何府门口干立了一阵,门人们见他不进不退,也不敢来问。现在的徐九官人,可不是前两年那个乡兵之首了,人现在手里握着几万兵马呢。
徐卫进退两难,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我怎么把这截忘了,自己干巴巴跑来作甚?这是宋代,婚姻大事肯定是有讲究的,便是一千年后,不都还有些礼节要遵守么?结婚之前,双方家长都要见个面,把事情定下来。不如回去把事情给家里说明了,然后请上老爷子到何府提亲。这不就结了么?唉,还是没结过婚,缺少经验啊。哎,所谓明媒正娶,是不是还要请个媒人?管他呢,我不懂,三姐四嫂总知道。
这么一想,心里霍然开朗,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转身下了台阶,让那小厮牵回坐骑便待回去。右脚刚踩上马镫。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了一声:“徐官人?”
扭头一瞧,这不是何书莹身边那个丫环么?再往后一看,却见何书莹与其母正从轿子上下来。遂离了马,行了一礼道:“见过何夫人。”
那何夫人倒没像从前那般傲慢无礼,看了徐卫一眼,点头算是答应。何书莹轻移莲步,至徐卫身前约两步时停下,微笑道:“恭喜徐官人凯旋而归,那日在街市上见徐官人披袍着铠,跨骑而入,当真英武。”
徐卫好像没怎么注意听她说话,眼睛四处打转寻找着什么。哎,九月呢?何夫人把她当丫头使唤,这出门怎么可能不带上她?
心里虽疑惑,嘴上却不便明问。何书莹见他如此模样,倒也不介意,笑问道:“徐官人这是……”
“哦,我本是来拜见何少保,已得知少保不在府上,正想回去,改日再登门。”徐卫随口回答道。
何书莹神色微变,向何夫人望了一眼,希望母亲能说句话。何夫人沉吟片刻,不冷不热地说道:“既然来了,且进去吃杯茶不打紧。”
“兄长时常提起徐官人,同为武臣,也可切磋探讨一番。”何书莹帮腔道。
徐卫满心想着张九月,急着回去禀明老爷子,哪有闲工夫吃你的茶?遂婉拒道:“晚辈还有事在身,就不叨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何夫人听得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将衣袖一甩,怫然而去。何书莹却仍旧笑道:“既如此,那徐官人慢走。”说罢,也随母亲而去。
徐卫跨上马,随便瞅了一眼。发现两顶轿子之后。还有不少丫环、仆妇、家人,光是捧锦缎绢匹的就有七八个,还有些抬着衣柜,大床等家具。何府要干什么,置办这么多东西?当下也没多想,打马就往西水门奔,自然免不了又被路人围观一番。
到家门口,那牵马的门人一照面就说了句让徐卫摸不着头脑的话:“小官人大喜了。”
“喜从何来?”徐卫抖了抖衣摆问道。
“官人进去便知。”门人挤眉弄眼地笑道。
神神叨叨的,徐卫没在意,大步往里而去。刚到影壁,就听闻从客堂上传来一个妇人尖锐的笑声。进去一看,老爷子高居于上,四哥、三姐、姐夫都在。还有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穿得极华丽。头上戴帷帽,拖裙到颈,饰着不少物件。
一见他踏入客堂,那妇人就尖笑道:“哎哟,娇客回来了。”
徐卫听得满头雾水,又见三姐一脸怪笑,不明就里道:“这是干什么?”
“京界有一大户,户主吴员外家资巨万,其有一女,年方十七,美而贤。愿与府上结成亲家,许妆奁二十万钱。”那妇人殷勤地说道。
徐卫听罢,脱口而出:“嫁给谁?”
此话一出,那堂上无论主客都笑喷出来,便连徐彰也哭笑不得。这个傻小子,还能给嫁给谁?家里除了你,就两个男人,你说嫁给谁?
“徐官人少年得志,又是朝廷新贵,大河两岸好大的名声!吴员外倾心不已,这才让民妇为媒,专程前来拜会。适才说予太尉,还未及回话呢。”媒人笑道。
徐卫弄清楚之后,没二话,直截了当道:“对不住,劳你回去说一声,承蒙厚受,只是我已经定过亲了。”
媒婆吃了一惊,不会吧?我来前问得清清楚楚,徐太尉家小官人弱冠之年尚未婚配,怎么突然之间又定过亲了?儿子说的不算,这婚姻大事,向凭父母之命,还得徐太尉决断。因此又问于徐彰。
“犬子确实已经定亲,便是这两日,也要遣媒说亲去。”徐彰看了儿子一眼,满面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