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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场雪开始,八百里大山就进-入了封山期。连绵的山林一下子静谧了下来。
山里面瞬间就被一层白雪覆盖。熊大每天都和村里人一样,清扫着屋ding和房屋周围的积雪。
村子里也没人再人聚集在大茶树下。熊大家是今年新修的房子,都有些担心会被积雪压垮。村里人那些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就更加经不起折腾了。白天还好,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温纶这几天一直睡得昏昏沉沉,偶尔听到人走动的声音之外,就再也没有听到其它的了。原本笼罩在他听力范围内的大山,一下子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温纶睡得有些不安稳,只有在大海的浪涛声中,才能平静下来。
温纶平静了,熊大可快愁死了。
原本他们家的情况比起村民来说,要好太多。可是,当温纶的情况明显不对劲的时候,熊大就急出了一嘴燎泡。
温纶一副长睡不醒的架势。熊大想带温纶去看大夫,可是天寒地冻的驴车根本就走不了,大夫又不可能进山。熊大都想把人背着去县城了,可是这种天气,他害怕还没进县城,温纶就受不了。
论照顾人,还是翠莲和碧荷专业。这两天熊大终于对他们放宽了门禁,允许她们伺候温纶。
要说翠莲他们,原本跟着温纶出府的时候,根本谈不上心甘情愿不算,还各自带了不少小心思。这么些日子下来,倒是有些习惯了山居的生活。熊家物资充足,生活也并不清苦。没有府里那么多人际关系的纷纷扰扰,大少爷竟然还教他们认字书写……
“大少爷只是睡得多,没事的。”翠莲一边小声安慰,一边将一勺红枣粥喂进了温纶的嘴巴。红枣已经被挑了出来,勺子里是软糯开花的米粒,透着红枣满满的香甜,小银勺里不过指甲盖那么一点的量,还是有粥汤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这种情况几乎和温纶在府里的时候也差不多了。才没几天时间,原本已经有些红润的脸色,迅速苍白,整个人看上去都消瘦了几分。
小半碗粥,喂了小半个时辰。
屋里点了炉子,上面温着一碗铁皮枫斗的汤药。用过粥之后,碧荷将汤药一点点喂进温纶的嘴里,动作更加小心谨慎。
熊大进门的时候,碧荷刚将汤药喂完。他这几天没一天睡踏实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红丝,神情看起来有些凶恶。原本就对他有些发憷的三人,看到他更是吭都不敢吭一声。
翠莲和碧荷赶紧收拾了东西,退出房门。
熊大站在火盆边上,将自己烤暖了,才爬上炕。
温纶几乎瞬间就贴了上来,只是他现在已经没了扒衣服的力气,软绵绵地哼唧两声,眉头皱紧十分不满。
熊大自觉把上衣脱了,让温纶靠上来,看着温纶将耳朵贴着他肩头的旧伤,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旧伤的减轻真的不是他的错觉。那伤口虽然依旧狰狞,但是往年在这种天气下,能让他痛到几乎想把肩膀卸下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伤口处微微的□□,像是快速愈合的新伤。
要说这伤和温纶没有半点关系,熊大才不会相信。温纶对自己的排斥,他是看在眼里的。偏偏温纶还给自己治伤,这种诡异的能力,他听都没有听说过。难道温纶心底里其实是喜欢他的?应该是温纶对人一贯宽待吧?
熊大低头看着温纶苍白的脸色,嘀咕:“怎么这么好心呢?”
县伯府的正房一脉对温纶不好,他是知道的,可没想到这不好,竟然是要人命的那种。要不是碧荷说漏嘴,他还真不知道。
差一点,他媳妇儿就要死了!这种认知瞬间击中熊大的心房。至于温纶死后,县伯府会不会让别的人嫁给他,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他的媳妇儿就是温纶。
翠莲和碧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翠莲猛地拉下脸:“干嘛在夫爷面前说那种话?”
碧荷显然不以为意:“有什么不能说的?万一大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总得让夫爷知道仇人是谁。”
翠莲咬了咬牙,狠狠跺了跺脚:“你这么做是在害夫爷!夫爷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让他拿什么去跟那几个斗?”他们现在在山里面过得是不错,可这屋里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靠着县伯府?夫爷是当过兵,有一把子力气,可是县伯府还少了有力气的人了?那群护院又不是吃素的。
碧荷往炕上一坐,拿起摆放在一边的绣篮,开始缝起一个宝瓶样子的荷包,语气漫不经心中透着一分狠辣:“那又如何?大少爷如果去了,有夫爷在下面陪着也不寂寞。”
“你……”翠莲一惊,竟说不出话来。
在县伯府上,他们三个并不在一处做活。李二是在书房当值不提,翠莲原本是在刘氏身边的大丫头,碧荷则是在四少爷温景盛身边的大丫头。他们三个交集不多,在下人中都算是风光体面的人,内心的苦楚却也多得多。
碧荷走线极快,却一点都不耽误说话:“翠莲姐姐,你就是心肠太软。我们现在跟着大少爷,要是跟大少爷一样软性子可不行。”
翠莲困兽一样转了两圈,眼眶微微一红:“现在说什么都太早。这山沟子里就是不好,连个大夫都没有。”
碧荷的针停了停,叹了口气。她本来就觉得大少爷当时都病成那样了,怎么进山就突然变好了?要知道在府上好歹还有个大夫做做样子,在山里能有什么?连最早的那些汤药,都还是在府上的时候来不及用完的。
老县伯身体还好的时候,对大少爷的g爱那是有目共睹的。大少爷虽然是庶出,哪里受过什么委屈,瞬间被那样折腾,大少爷怎么可能撑得住?
反正大少爷没了,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如拼一把,说不定还能有仇报仇。
就在熊大快要急疯的时候,熊家来了客人。村长带来的。
别说现在这种时节,就是其它三季,大茶村一年都不一定能有个外人。村长家就在村口,被人找上门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连山里人都恨不得躲进屋里不出来的时候,这两个客人却只穿着薄薄的棉衣,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
客人的脾气不错,村长却一直用一种胆战心惊的态度对着两人,像是两人随时会暴起伤人。
村长一见熊大开门,就像甩下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急匆匆走了。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对着熊大拱手失礼:“拜见大人。”
熊大见来人眼前一亮,拽着一人就往屋里跑:“军师,你快来看看我媳妇儿!”
另一名高大的汉子见状,无奈mo了mo鼻子苦笑了一下。
李二看着他背后的大刀,心头颤颤,不过好歹比村长强多了,将一碗八宝茶放到桌上,招呼人坐下,又搬了炭盆进屋点上。
天气冷了,不再适合喝绿茶。李二就煮起了八宝茶。山里面物资匮乏,没有山下那么多讲究,通常都是有什么放什么,除了冰-糖、红枣、枸杞之外还加了几样果干,原本甜腻的味道用茶汤的清苦一压,不论是谁都能喝上两口。
汉子不爱吃甜的,看到八宝茶里的满满的东西,直觉皱了皱眉。可是他们这一路跑上来,着实又饿又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顿时觉得还算不错,呼噜噜一下子灌了下去。
李二看着一碗八宝茶迅速消失,再一看汉子亮晶晶的眼神,试探道:“再来一碗?”
汉子呲出一口白牙,把茶碗往李二跟前一推:“多谢。”
在房里的另一名汉子可就没这待遇了。他原先是跑出一身热汗,屋子里也热,可架不住熊大几乎要把他看个对穿的眼神。
熊大见汉子放下温纶的手腕,赶紧把手塞进被窝:“我媳妇儿到底怎么样?”
汉子抹了抹脑门,略微有些尴尬道:“没事,就是身体亏损得厉害。”
“亏损?”熊大眼睛一瞪,顿时想到温纶在县伯府上的那些遭遇。
汉子点了点头:“嗯,亏损。大人,您那个晚上房事最好悠着点。”
熊大一大半心思还沉浸在怎么报复县伯府上的那几个,闻言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然后,他瞪大眼睛,伸脚一踹。
汉子踉跄着爬出房门,好悬没滚地上,鼻尖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注意力瞬时被还在呼噜噜灌茶的人吸引了过去:“郝大人,您在喝什么?”
郝大人将喝得底朝天的茶碗放下,笑得一脸灿烂:“喝茶呐,贾军师。”
听到这一声大人,李二好悬没在门外摔倒。刚才他们叫夫爷大人,他还可以说是听岔了,可这一声大人叫得真真的。能成为大人的都是官!他们夫爷不是个退伍的军汉吗?怎么能被叫大人?还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山沟子里过活?
李二正自狐疑,却听见又有人敲门。
门一开,村长已经是两股战战,见门一开立刻就趔趄着走了,留下五人在原地。这都封山了,怎么还能有人进到山里面来?到底是人是鬼?
为首的一位面白无须,身后四人具是一身戎装。
“这位小哥,敢问这里是熊将军府上?”
“熊……将军?”李二眨巴着眼睛,不知所措。
为首那人还想问,在屋里的郝大人和贾军师听到声音已经出来了。双方显然认识。
“蔡公公,怎么劳您大驾?”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将人迎了进来。贾军师小声叫李二去叫熊大出来。
房里,温纶迷迷糊糊间听到。熊将军?那是哪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