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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葺事也...此地有重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这是王羲之的《兰亭序集》,东晋士族崇尚高雅,常常以此‘流觞曲水’,传盏作诗为乐。没想到南棠也有这种风气。
丁小蓉带着红袖,缓缓地漫步向西苑梅园的方向走着。先前从红袖那里听说这个二小姐李玉燕是个两面三刀的‘笑面狐狸’(这点倒跟她的双胞胎哥哥们很像!丁小蓉心里暗暗补充到),平常从外表上看她都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可是一旦你得罪了她,就惨了,除了几位少爷们据说至今无人能‘全身而退’...丁小蓉好奇得追问全身而退具体是什么意思,红袖却摇头,讳莫如深地说自己之所以知道李玉燕的另一个面目,还是因为曾经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姐妹冒犯过她,中间的过程她不清楚,她只知道从那天后她就再没见过这个姐妹了,所以她跟丁小蓉说这些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再多打死她也不说。
联系上丁香的奇怪举止,丁小蓉心里大概也能猜到这顿‘流觞曲水’其实是场‘鸿门宴’。
出门前,她曾偷偷地用沾水的帕子去擦膝盖和腿上抹过那盒雪花玉露膏的地方,但是膏药已经被皮肤吸收了,除非动刀子削皮挖肉,否则没办法弄掉。丁小蓉才没有那么自虐,想想自己似乎也没有‘得罪’过李玉燕的地方,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原因来算计自己,想来看在李家大房长辈和李凤鸣的面子上也不会做得太过分,加上自己让如梦做的安排...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丁小蓉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不知道如梦那边怎么样了,药顺利地抹到那个人身上了么?她刻意放慢了脚步,一盏茶后,西苑梅园的影子还是约约绰绰地出现在眼前。现在硬着头皮也要上了,见招拆招吧!丁小蓉深吸一口气,顶着虚伪的笑容娉娉婷婷地走上前去。
话说先前离开的如梦,端着杯茶悄悄藏身在了从内院门通往西苑梅园必经的假山处。小姐的意思就是让她假装摔倒,将手里的茶泼一点到那位李玉燕要宴请的‘闺秀’身上,(茶不能泼太多,否则对方会想换身衣服,)然后只要趁乱将帕子上的雪花玉露膏抹些到她的身上就好。红袖说李二小姐平时很少跟京城里的大家闺秀来往,唯一的一个就是将军府的依宁郡主,这个郡主是当年跟随先皇征战的黄老将军的嫡亲孙女,从小捧在手心上长大的,为人十分骄傲跋扈。物以类聚,丁小蓉可不相信这位郡主小姐只是来客串捧场的,也不认为李玉燕能瞒过这个娇蛮郡主独自策划这场鸿门宴,所以她让如梦守在依宁郡主去西苑必经的路上,打算先发制人。
倒霉的是,丁小蓉主仆不知道这个依宁郡主居然会功夫!如梦的茶根本没有沾到依宁郡主的身,她自己还摔了个‘狗啃泥’。‘小姐,奴婢没用,您自求多福吧...’如梦望着依宁郡主离开的火红背影,揉着自己摔痛了的脸无限郁闷地喃喃说道。
此时的丁小蓉并不知道计划A已经失败了。
她走进西苑梅园,只见如云似霞的梅林中,一条小溪蜿蜒其间,溪水清澈,叮咚作响,一阵风过,幽香沁鼻的梅花香气四溢,中间还夹杂着青葱少女的银铃笑声,真真是未入其境,先闻其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古人对于美的领会和表达令人惊叹。
沿着小溪,绕过几棵梅树,就来到了宴客的地点。不得不说,李玉燕还是很有品位的。席宴摆在一颗很大的梅树下,伸手可及的地方就是溪水,上游和下游分别用大块的鹅卵石阻挡,只留小支的水流通过,这是为了保证水流不会过急,以便她们可以将酒杯放在特制的荷叶型小碟上以溪水传递。宴中的人还可以配以鼓点,鼓点停止时,酒杯传到谁面前,那个人就要按要求做一件事,如果不愿,这杯酒就要喝掉,这就是文人雅士热爱的‘流觞曲水’之乐。
丁小蓉暗暗浏览了一下,发现在场有五个席位,除了前方已经入座的李玉燕,可能是依宁郡主的红衣女子和自己外还多了两席,是谁呢?
丁小蓉还在思量,李玉燕已经发现了她的身影,起身伴着那个红衣女子飞快地向她走来。
‘二嫂嫂来啦,让妹妹好等。’还是那副温柔娴静的样子,不过眼里已经多了一丝得意,她拉过身旁的红衣少女说:‘二嫂嫂,这位是黄老将军的嫡孙女依宁郡主,先前二哥哥和二嫂嫂成亲的时候没能来祝贺,今日特别来送贺礼呢~’
那位红衣少女也不客气,上前一礼,抬头一双大眼睛眨了眨笑道:‘谢夫人叫我依依就好,小小贺礼不成敬意。’说罢还学着江湖中人抱了抱拳,英姿飒爽好不得意。
丁小蓉谢了礼,和李玉燕她们一起走到梅林中的酒席上就座。
‘我看这里多出了两席,不知所为何人?’丁小蓉心里盘衡了下,决定先问这个问题。
李玉燕和依宁郡主交换了一个眼神,温柔答道:‘是还有个人,想必二嫂嫂还不认识,她有些特别,今日妹妹特地请她来,也是为了二嫂嫂以后方便。’
一句话说得含含糊糊,滴水不漏。
这番话含义多了啊...看来今天的‘鸿门流水宴’并不是独独为了招待她的,至少还有一个人也在她们的算计之中,只是这个人是敌是友呢?丁小蓉不能确定。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和自己有关。
‘她来了。’这回说话的是依宁郡主,她右手捏紧了茶杯,左手搭在腰间的白色鞭子上,咬牙切齿地盯着来路。
丁小蓉顺着她的目光,只见梅林深处徐徐走来一个柔弱的紫衣少女,她梳着堕马髻,口若含丹,指若青葱,细细地腰肢水蛇般扭动,身形纤瘦,仿若无骨,好像是风吹来的似的。
那紫衣少女看见丁小蓉和依宁郡主,神态自若,没有一丝惊讶,上前行礼道:
‘琴儿见过二少夫人、依宁郡主、二小姐。’
琴儿?丁小蓉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印象,不过看起来是个可人儿,而且非常招依宁郡主讨厌的样子。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知道这个琴儿可不可以做自己人呢?
‘琴姐姐别来无恙啊,怎么没有和三哥哥一起?啊,不对,现在应该换成二哥哥了吧。’李玉燕压下想要站起发难的依宁郡主,不冷不热地说道,说到李凤鸣的时候,还用余光瞟了丁小蓉一眼。
‘栖梧哥哥今日有事,凤鸣哥哥这个时辰应该在秋儿姐姐她们的园子里吧,而且玉燕妹妹不是只请了我一人么?’那个紫衣女子并不惊慌,笑盈盈地答道。
‘宁琴儿你!——’依宁郡主蹭地一下站起来,抽出腰间的鞭子作势就要抽过去。
宁琴儿,姓宁!看来和宁老太太姐妹俩有关系。电光火石间,丁小蓉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而同样的一瞬间,李玉燕也及时地拦住了依宁郡主,宁琴儿动也没动,还是笑颜依依地站在那里。
李玉燕凑到依宁郡主耳边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依宁郡主收回鞭子,重新坐了下来。而李玉燕则上前微微曲膝,赔礼道:
‘琴姐姐不要见怪,依宁郡主今日心情不大畅快,玉燕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玉燕妹妹快请起,琴儿只是一介平民,有什么粗鄙得罪之处,还请依宁郡主多多见谅。’宁琴儿侧身让过了李玉燕的赔礼,还还了大礼向依宁赔罪。
‘哼,本郡主今日不跟你计较。’依宁郡主扭过去脸忍气说道。
‘人到齐了,咱们开席吧~~’李玉燕欢笑着拉过宁琴儿和丁小蓉坐下,拍了拍掌,几个侍女就鱼贯而前,奉上美酒佳肴,奏起弦乐。
‘可是....’不是还有一个人没到么?!丁小蓉在心中呐喊,其他人当然没有听见,李玉燕和依宁郡主是策划者,本就不知道在算计什么,唯一一个宁琴儿还是个喜怒不形于色见怪不怪的!丁小蓉顿时觉得脑袋很大。
几上的食物看起来很丰盛,是从同一个大盘子里分到每个人桌上的,就像现代的自助餐一样,是鱼是肉任你挑选,吃起来应该没有问题。可是这酒......丁小蓉看着手边的白玉杯里清澈的甜酒,心里打鼓:电视剧里不是常演古人喜欢在酒水里下毒吗?李玉燕和依宁郡主请她来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杯酒?那么喝还是不喝呢?...
丁小蓉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左手边的宁琴儿,见她也正望着面前的酒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心里又浮出一种同命相怜的好感。
还是不喝了。丁小蓉放下手中的白玉杯,拾箸吃起菜来。旁边的宁琴儿和她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不过这酒喝不喝不是由她们说了算的。李玉燕见她们两个都没有喝酒,心下就有些着急,依宁郡主按按她的手,用眼睛指了指奏乐的侍女,用口型说道:
‘击、鼓、传、花’
李玉燕一下子就明白了,向依宁郡主暗示了个‘高明’的手势,起身说道:
‘今日雅兴,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作者有话要说:骗局中还有骗局哦~到底谁才是敌?谁才是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