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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卿跪在地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后看去,在他们背后。园子旁边一人高的篱笆轰然倒地,在飞扬的烟尘中,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怒气冲冲的踏着坍塌的篱笆走了过来,不时的捂嘴咳嗽几声。
皇上身后还跟责几个大臣,锦卿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直到一行人越过了她走到了齐王面前,她才敢稍稍的抬起头来。
齐王早就吓的瘫倒在地上了,面色惨白,两股战战,只拼命的往地上磕头,嘴巴哆嗦着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老虎即便是生病了,也是老虎。皇上为人向来严厉,喜怒无常,他身为皇长子这么多年,自己父亲阴晴不定的性格早就在他内心打上了严重的阴影,此时齐王只能捶胸顿足,悔恨自己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忘了自己的父亲原本是个怎么样的人。
皇上咳嗽似乎并不轻,时不时的咳嗽两声,然而这并不影响他怒骂自己的儿子,指着齐王的手指都在发颤“好啊,你翅膀长硬了是吧?
嫌朕碍着你的眼了,挡着你登上大位了,迫不及待的要朕去死了是不是?”齐王不住的磕头,地上的泥土占了齐王满脸是泥,却不敢伸手去擦掉,口中只哭叫道:“父皇,儿臣只是担心您的病体,儿臣一片孝心啊!”齐王不说话倒还罢了,一听他说这话,皇上更加恼怒了“你还有脸提孝心?你所谓的孝心就是打听下朕什么时候会死?身为皇长子,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朕就是喂条狗喂三十年,都知道感谢朕的恩德,你,你可真是个好样的!亏得你那些弟弟和你不一样,没你这么心急,这么迫不及待的,都像你这个混账,朕不病死也得被你们气死!”皇上喘了两口气,余怒未消“你想贪图朕的江山?朕告诉你,你身上穿的、吃的、用的,哪样都是朕的,朕的!朕想让你死你就死,朕让你生你才生,这江山是朕的,朕想给谁就是谁的,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齐王自知捅了马蜓窝,两眼无神的趴跪在地上,耳朵里一片轰鸣,皇上这话,等于是直接宣判了他的死刑,自此他再无可能去角逐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他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再等一会,再等一会说不定就知道皇上身体大好,已经能出来散步了,何必要在这里苦苦逼问一个太医?
面前皇上气的涨红的怒容似乎能喷出火来,然而那怒骂的声音却似乎离齐王越来越远,齐王眼前只剩下了皇上那一张一合的口形,皇宫里的龙椅离他越来越远,荣华富贵离他也越来越远,作为一个失败且被皇上厌弃的皇子,他的未来如何,可想而知。
齐王就这么面无人色的被骂了有一刻钟的功夫,皇上大概是也累了,在太监的搀扶下,不偻的咳嗽着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锦卿这会上才敢悄悄的抬起了头,却惊异的看到一身白袍的吴兴,长身玉立的跟在皇上后面,正回头看向她。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后,吴兴又若无其事的转头看向了别处,一张白俊的脸上自始自终找不出半分表情来。
锦卿愣了下,直到吴兴目光转开,才迅速低下头去,心中却是惊讶的很,吴兴只是个六品的宗正少卿,即便是再出色的少年英才,又怎么能和这些伴了皇上大半辈半的老臣站在一处?
然而没有时间让她多想了,皇上起步走了,乔适连忙胡乱摸了把脸上的汗水,回头向锦卿和乔峥摆摆手,三个低着头跟在了皇上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皇上寝宫的方向走去。
经过这么一出,那些墙头草般的官员应该能暂时消停了,比如袁应全,锦卿嘲笑道。皇上这么中气十足的骂儿子这么长时间,恐怕是人都知道了,皇上龙体安然无恙,前面只是一点小病,若有异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上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齐王派出去把门的随侍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下,见园子里确实没人了,才敢一溜烟的跑过来,扶起了跪在地上还在颤抖着的齐王。
齐王站起来半天才平复了情绪,眼神阴蛰的看到姗姗来迟的随侍,突然抬起腿来,狠狠一脚踹到了随侍的心窝子上。
那随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被齐王这么一踹,顿时往后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上,捂着心窝子满脸的痛苦。
齐王看着他在地上痛苦却不敢喊出声的样子,心里涌起了阵阵快意,被皇上劈头痛斥的以至于失宠的落魄感时刻笼罩着他,此刻看向随侍的面孔扭曲的可怕。
“你好矢的胆子,敢背叛孤王?”齐王咬牙切齿的骂道。
随侍顾不得发疼的胸口,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涕泪交下“殿下,您怀疑谁也不能怀疑奴才啊!奴才从小就跟着你啊,刚才皇上在园子那边,奴才守在园子门口,真的是半分都看不到啊!”
年轻的随侍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泥地都被他磕出了一个深深的额头形状的印子。
齐王如今冷静了下来,回想了方才发生的一幕幕,不禁心灰意冷起来,这事确实怨不得他,若是再传出去,自己打骂下人发泄怒火,岂不是更加降低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印象?
齐王长叹一口气,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双眼无神的望向了天空,一切都完了,他母族不显,隐忍了这么多年,就这么功亏一篑了,皇上再不会把他作为继承人考虑了,原本光辉壮阔的未来,似乎就这么与他失之交臂了。
随侍仔细看着齐王的表情,半晌不见齐王动静,便主动上前去,搀起了齐王,架着他往宫外走去了。
锦卿和乔峥依旧站在大殿外面,这次乔适耽搁的时间不长,一刻钟的功夫就从大殿里出来了,锦卿便推断皇上的病怕是好的差不多了,这样一来,朝堂上又会平静一阵子了。
锦卿不由得想起了每日都来侍疾却无功而返的晋王,晋王母妃出身低微,且早不在人世,他若是想走上通往大唐权利巅峰的那条路,只怕比齐王、秦王更加难上加难。
乔适出来后,就迅速带着锦卿和乔峥回了太医院,也许是皇上训斥卒王的事传开了,之前皇上病重的谣言也不攻自破了,他们三人这一路上,并未遇到半分阻碍,顺顺利利的到了太医院。
舁适坐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锦卿连忙叫小药童提壶茶过来,自己去水盆边拧了帕子递给乔适,乔适摘下了帽子,整个油光发亮的前秃脑门上全是汗水,帽子都浸湿了,看来果然是吓得不轻。
直到小童提了热水过来,乔适一杯热茶下肚,一颗提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对锦卿说道:“你先回去吧,若有人向你打听今日的事情,你只管说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太害怕,什么都没听到。”
锦卿见乔适这架势,知道他有话要单独跟乔峥说,便点点头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搬了椅子拿本书坐在乔适房间不远处的长廊里,眼睛时刻注意着乔适门口,怕有宵小之徒偷听。
屋子里乔峥笑道:“二叔果然有事瞒着我们,告诉锦卿也无妨啊!”乔适瞪了他一眼,刚喝热茶又出了头汗,边拿着帕子擦汗边训斥道:“锦卿一个姑娘家,家里又是那种情况,若出了事,谁能护的住她?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老老实实的做两年太医,嫁人后相夫教子,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乔峥笑了笑,并不言语。
乔适叹口气,双手合十喃喃道:“这还是多亏了大哥啊!”瞧见乔峥疑惑的眼神,乔适说道:“当年你爹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千叮万嘱,我们乔家只是大夫,万不可参和朝堂上的斗争,只站在皇上那一边,绝不能和皇子们走的过近,谁当了皇上,谁才是乔家的主子!”
乔峥点点头,这话倒像是父亲说出来的,父亲一生谨小慎微,乔家没有什么女子进后宫,也没有什么强有力的官家亲戚,却能在父亲的领导下把郑家踩在底下,不得不说全靠了父亲的谨慎。
“还有这次皇上生病。”乔适压低了声音,朝乔峥招了招手“是皇上故意这样的,他只嘱咐我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他的病情,外面传言纷纷乱成那样,他照样稳坐宫中,只等看谁沉不住气跳出来。”乔适叹气般摇了摇头,这个皇上,虽然治国安邦上并无什么缺陷,但的的确确是一个心胸狭窄,喜怒不定,连儿子都容不下的人。齐王、秦王、晋王这些年轻皇子,哪个拿出去不是能独当一面的,可每个都被皇上压的死死的,难说不是一种悲哀。
幸好他坚守了大哥的嘱托,只忠心皇上,连他都不知道怎么他刚出了皇上的寝殿,后脚皇上就在一群人的陪同下贴墙角,回想起来又是一身冷汗,若出了半点差池,依照皇上那小气又阴郁的性格,一定会事后找他算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