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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舒芬这几天都病恹恹的,水米不沾牙,这一次一气之下终于有些受不住,又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春戊院正屋内室的一间楠木雕花床上。床顶上是青色的纱布帐幔,身下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细白布床单褥子,身上盖的一床有些潮乎乎的棉花被子。同中澜院那间窗明几亮、华贵典雅的正房比起来,完全是天差地别。
裴舒芬眼里一片空洞,呆呆地躺在床上,仰望着头顶上的青色帐幔。想起当日初嫁过来的时候,对楚华谨后来换的红木家私还看不上眼,心心念念嫡姐裴舒凡的那一套黄花梨木家私,恍若隔世,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桐云在外间听见里面屋里低低的啜泣声,忙堆着笑跑进来,对裴舒芬道:“芬姨娘醒了?——奴婢去传饭。
七少爷刚刚吃了奶,已经睡过去了。”
裴舒芬从床上慢慢地坐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赘肉,下了狠心要减肥。她自从怀孕之后,发现自己就无法再进到自己的琅缳洞天。现在孩子生下来了,她要再试试。如果不用琅缳洞天里面的灵药,她就不能很快的瘦下来。还有孩子需要的食补的粮食,都要从琅缳洞天里面拿出来。
桐云来到裴舒芬床前,正好看见裴舒芬侧过头拭泪的样子,心里也有一丝不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对裴舒芬道:“芬姨娘别伤心了。如今七少爷封了世子,以后只要顺利地长大成人,芬姨娘就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裴舒芬听了桐云的话,越发哭哭啼啼地停不下来。——她还以为自己捡到宝了,来到这个异世,身在首辅之家,又嫁人大齐朝一等一的皇亲国戚做正室。原本以为只要笼络好婆母和丈夫,这个诺大的侯府,就是自己当家。
原来也有人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每次她以为自己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却总是发现,他们的信任,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桐云劝了半天,见裴舒芬还停不下来也有些尴尬,道:“奴婢去给芬姨娘炊水传饭。”说着,转身出了裴舒芬春戊院的院子。
裴舒芬现在是五姨娘,虽然以前是朝廷诰封的一品侯夫人,可是如今却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她以前也算不上是凤凰所以现在的情形,还更艰难几分。
桐云都没有料到,这些人的脸转变得这样快。
以前说一声夫人传热水,几个婆子抢着给抬过来,今天说了半天,也没见半个影子。
桐云生气地来到小厨房里问那些坐在厨房门口闲磕牙的婆子:“芬姨娘要的热水呢?你们一个个都干什么吃的?!”
那几个婆子眼都没抬一下,继续坐在门口闲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摘着几颗青菜。
桐云以前跟着裴舒芬在宁远侯府里一直是横着走的如今见这几个小厨房的婆子都敢跟自己甩脸子,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过去对着小厨房领头的婆子呵斥道:“你聋了?问你话呢!”
那婆子慢吞吞地抬起头,从桐云脚上的蓝布绣花鞋,看到腿上的白色挑线棉裙,和身上的藏青色比甲,再看向桐云一张怒气冲冲的脸,才像刚醒悟过来一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围裙上的青菜叶子,笑着道:“哟,原来桐云姐姐是老婆子我眼拙,怠慢了。”
旁边一个婆子阴阳怪气地道:“什么姐姐,如今不过是和我们差不多。—还想摆她中澜院一等大丫鬟的谱,可是打错了算盘。”又对着一旁的另一个婆子骂道:“让你守门,你怎么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了?”
那人嬉笑着站起来,走过来对桐云道:“这位大姐我们这院子,可管不了芬姨娘的事儿。您刚刚从中澜院搬到春戊院,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缠夹不清也是有的。”
桐云才猛地想起来,小厨房,本来是专门给中澜院的夫人和嫡出的子女使用的。只是楚谦益和楚谦谦以前一早被接回裴家,后来回府之后,又被太夫人接到慈宁院去亲自照看,所以小厨房就归了裴舒芬一人使用。
姨娘们的份例,向来都是由大厨房预备的,自己确实是找错了地想到这里,桐云的脸涨得通红,僵硬地给小厨房领头的婆子屈膝行了礼,赶紧往大厨房里去了。
大厨房里以前预备着宁远侯府里四位姨娘的院子,庶出子女,还有侯府里每逢有大事宴饮时候的差遣,近来真是忙得很。
桐云跟大厨房很少打交道,便只是循旧例,去大厨房找了负责安排调理各姨娘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堆着笑求道:“请这位妈妈给我们芬姨娘预备些热水,我们芬姨娘刚出了月子,又有世子要照看,实是累得很了。”故意将七少爷抬出来,压一压这些婆子。
这些婆子互相看了看,过来对桐云笑道:“这位姑娘是谁?看着怪眼生的。”
桐云的脸又红了红,咬着牙道:“我是春戊院芬姨娘的贴身丫鬟桐云,还望各位妈妈行个方便。”
那几个婆子相视而笑,对桐云道:“原来是新抬的芬姨娘的丫鬟,我们倒是眼拙了,请桐云大姐高抬贵手,恕我们一个眼拙之罪吧。”说着,作势福了一福。
桐云忙避开,没有受这个礼,对那几个婆子道:“不敢当,快请帮我们芬姨娘去炊热水吧。”
结果那位领头的管事婆子笑着道:“桐云大姐有所不知。以前芬姨娘还是夫人的时候,吩咐过,姨娘的院子要热水,只有侯爷去过夜的时候才行,还说要非得服侍过侯爷才行。若是没有服侍过,就没有热水。”就是为了所谓的事后要水,才能得些热水。
桐云想了想,好像真是有过这个规矩。不过这是芬姨娘想出来辖制那些妾室的………………
“还请妈妈们通融一二。如今芬姨娘刚出了月子,每日里还是需要热水洗漱才是。”桐云无法,只好将腰又弯了几分,继续苦苦哀求。
管事婆子忙扶了桐云起身,笑着安慰她:“你别急。夫人虽然以前说过这个规矩但是也是不想姨娘们过得太奢侈,折了宁远侯府的福分。所以若是不用咱们公中出银子,姨娘们想什么时候要热水,就什么时候要热水想吃什么饭菜,就吃什么饭菜。我们都是马上就开火预备的。”这是光明正大的要银子了。
桐云心下暗自盘算起来,便问道:“炊水要多少钱?”
管事婆子嘻嘻一笑,道:“芬姨娘以前是夫人,我们给她几分面子,一桶热水只要五钱银子就行。”
桐云大吃一惊,啐了一口道:“你怎么不去抢?!”
当时的大齐朝里,二钱银子可以买一个猪头加四个猪蹄,三钱银子可以买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四钱银子可以买比较差的下等米一石七八斗,可以够八口之家吃一个多月。二两银子就可以让穷家小户盖一间房子了,更别说许多人活了一辈子,也没见银子长得什么样儿。
如今这个管大厨房的婆子,居然开口就是五钱银子一桶热水她怎么不去抢银楼算了?!
桐云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别跟我来这套。我就不信那四个院子的姨娘,都能够出得起这个价钱让你们来烧热水。”
管事婆子往旁边躲了一躲,面上也有些不好看,沉了脸道:“桐云大姐,你们芬姨娘以前是做夫人的,身价自然不一般,哪里能同一般的姨娘相提并论?——你们芬姨娘身娇肉贵,这些年管了这么久的家,什么银子都从她手里过,能不雁过拔毛?!”
桐云气得倒仰,指着那婆子道:“真是好笑!我们芬姨娘以前是何等身份哪里需要去克扣内院的管家钱?你们别以为自己是黑的,也要把天底下的人都抹黑了!”
那些婆子哄堂大笑,反而指着桐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真当你们芬姨娘是什么好鸟?你没看她嫁进来没多久,自从掌了家之后,连上好的银狐皮子都穿得起了,之前不过是灰鼠羊皮而已。还有头上的首饰,刚嫁进来的时候,就那么几根破铜烂簪,我们看着都寒碜!没过多久,头上的分心掩鬓,还有摇簪子花钿,就都换了个样儿,件件黄澄澄的,一看就是真金足银打造的,不像以前,一看就是镏金的。”
桐云吃了一惊。这些婆子的眼力可真是毒啊!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我老婆子教你一个乖,回去好好劝劝你们芬姨娘,手里要有呢,就散出来,大家一起发财。若是没有呢,那就将就着过,别学人家穿金戴银的,扎眼!”管事婆子吹了吹手上戴的红宝石戒指,慢条斯理地对桐云说道。
桐云忍了气,为裴舒芬分辩道:“我们芬姨娘,以前也是首辅裴家的姑娘。那些东西都是她的嫁妆!”
那些婆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七嘴八舌地道:“哟,她还真当自己跟先夫人能相提并论啊?人家先夫人的陪嫁,大家谁没有亲眼看见?——不像她,是坐着白轿子抬进来的,连嫁妆都没有摆出来给人看。刚嫁进来,就急吼吼地要昧下亲姐的嫁妆…………”
下午没有更了。俺要去走亲戚。回国了就各种身不由己,时间上很难保证。对不起大家。明天一定二更。感谢大家的粉红票和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