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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张昌宗才赌气走了不久,张易之依旧悠悠闲闲地坐在蒲团上,掌下的琴弦已经断了一根,但他却无目的地弹奏着不成曲调的音。
一声细微的声音响起,他抬头,循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了一望,琴房的窗下多了一团纸团。
张易之站起身来,朝着窗户走去,躬下身子,捡起那一团纸。
迅速地打开看了,之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这个周国公可真是——不消停啊!不过是出了点小事情,有必要这般质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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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薛怀义身死狱中的事情,上官婉儿虽然嘱咐小福子不要慌张,其实自己的内心是有些担忧的,她独自坐在书房之中,提笔半晌,却迟迟也落不到纸上。
“哎——”她长叹一口气,终于还是放下了笔。
“大人怎么了?”一旁研磨的春阳小心翼翼地问道。
上官婉儿抬头看了春阳一眼,半晌才说道,“算算时间,太平公主也该出月子了,按理,我也应该出宫探望一番的,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去了反而要惹她伤心,倒不如不去。”
“大人与公主殿下的感情真是深厚,”春阳微笑着说道,“不过大人也不用为了这事担忧,大人文采超绝乃是朝中共知的事情,而公主殿下最爱大人的诗文,不如大人趁着现在闲暇,写一首诗赠予太平公主,公主见了,自然喜欢!”
春阳在小福子与上官婉儿大调教下,真是愈发地聪明伶俐了,这番话倒是给了上官婉儿提示,既全了她与太平公主之间的情谊,又避开了薛怀义及张易之这两人敏感的事情。
果然是好计策!
“这倒也是!”上官婉儿展露笑颜,满意地点头道,“春阳此话甚好,正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那就赋诗一首,算作对公主的慰问吧!”
春阳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也十分地高兴,赶紧说道,“那奴婢继续给大人研墨,大人现在就给公主写诗!”
“傻丫头!”上官婉儿被春阳急切的样子逗笑了,说道,“诗哪能说做就做,自然是要看到什么才能有感而发,我就这么呆坐在书房之中,诗难道就能自己从我的脑袋里面跑出来?”
“大人不是才思敏捷么,作诗有什么难?”春阳想当然地以为。
“罢了,跟你一两句话哪里说得清楚这里面的奥秘,”上官婉儿温柔笑着,“不过若你愿意,我倒可以教你填词作诗,你能文,在我而言,也是件好事。”
“奴婢自然是愿意的,整个大周朝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跟着大人学习呢,奴婢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春阳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脸,得到上官婉儿的重视,她在宫中就算是平步青云了。
“好啊,既然要作诗,那就去到御花园寻诗吧,我成日闷在书房之中,哪里写得出什么妙词佳句?”上官婉儿起身对春阳说道,“也叫上秋葵吧,让她把手中那些杂事交给下面的宫人做,你们二人只消跟在我身边就好。”
上官婉儿此举传达着一个重要的信息:对于两名婢子,她已经开始逐渐信任了。
“是,奴婢这就去叫秋葵!”春阳行了个礼,便急匆匆地寻秋葵去了,走的时候,她的步履十分跳跃,显然是心中已经喜悦万分。
“也是该让宫里的人看看——”上官婉儿伸手轻抚自己的前额,“我这雷霆君恩下的疤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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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带着春阳和秋葵在御花园中转了一圈,回去之后便写了首诗赠予太平公主,这诗还是让小福子送去的。
于是,不到晌午,宫中的上上下下都在讨论上官婉儿额头上那道疤痕,自然,这消息也是传到了女皇的耳朵中了。
这一日,女皇处理了北衙禁军的事情,又同张昌宗厮混在一起,张昌宗摸熟了女皇的脾性,再加上本身人又讨喜,几缕枕头风吹过,女皇昨日的气也彻底消了,于是乎,女皇便派出孙宾去将张易之请来,三人又一道饮酒作乐。
酒酣耳热,女皇忽地一抬手,捏住张易之光洁的下巴,“五郎啊,你今日可曾听了什么消息?”
“皇上……”张易之娇嗔道,“昨个儿皇上生了五郎好大的气,还让五郎一人思过,人家今日可是一直呆在琴房之中,未曾迈出过半步,哪里又能听到什么消息?”
“哦,是么?”女皇挑眉,嘴角有一丝笑容。
“哼……”张易之的脸憋得通红,看起来十分地委屈,“皇上生我气就罢了,难道还不相信我么?”
“对呀,”张昌宗赶紧帮腔道,“五哥对皇上的心,我是最清楚了,有时候我还嫉妒皇上呢,从小到大,哥哥的心里可只有人家!这倒好,哥哥自进宫后,满心满意里都只有皇上了,我这个做弟弟有个头疼脑热,也不见五哥上心!”说完了,张昌宗还将头歪向另外一方,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瞧你这张嘴!”女皇的丹蔻压在张昌宗下巴正中那条美人沟上,调笑道,“怎地这般尖酸刻薄,连你哥哥的醋都吃?”
“人家才没有吃哥哥的醋,人家只是觉得皇上都不知道哥哥的心思,这是在为哥哥鸣不平呢!”张昌宗半是恼怒半是撒娇地说道。
“哈哈哈哈——”女皇朗声大笑,心情十分地好,她放开张昌宗的下巴,双手一伸,将张易之揽入怀中,嘴唇贴着张易之的右脸颊上,说道,“上官婉儿脾气倔得很,昨日将为她诊治的御医赶出了偏殿,而今日脑门上又顶着未作任何处理的疤痕在御花园里晃悠,她——这是要给朕看呢!”
张易之不说话。
“一个毁容的丑女人!”张昌宗却恨恨地说道,“她那幅尊容能给皇上看什么,也不怕有碍观瞻!”
“六郎——”女皇的笑意虽然还停留在脸上,但唤张易之的时候,却听不出话里的丝毫温度,“她在朕的身边许久了——久到——朕都离不开她了。”
“皇上——”张昌宗娇嗔,然后又把脸朝向一旁,他是真地很讨厌上官婉儿。
“皇上,六郎年纪尚幼,哪里懂得许多道理?皇上千万别因此而恼了六郎!”张易之看出了女皇的情绪,温声劝慰道。
“瞧见没,”女皇看着张昌宗说道,“才说了你五哥对你不上心,这就在朕的面前为你说话了!你就是个小性儿,容不得别人对你有一丝不顺!”
“那还不是皇上给宠出来的!”张昌宗得意一笑,软软的身子立刻就依偎过来,黏在女皇的身上,就是不离开。
“你呀……”女皇无奈地摇头,捏了一下张昌宗的鼻头,笑着说道,“真拿你没办法!”
“对了,”张昌宗靠着女皇,嗲声地问道,“皇上,你方才说那个上官婉儿要给你看什么啊,人家又不在朝堂上与那些个文官武官勾心斗角,哪里懂得这中间的弯弯道道,皇上你就行行好,别打哑谜了,直接告诉六郎吧!”
“真不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女皇啐了一口,接着说道,“你们两人都想想,对于女子而言,什么东西最为重要?”
“容貌!”
“贞操!”
张易之说的是容貌,而张昌宗说的是贞操。
“嗤——”女皇笑了,看着张昌宗,“朕倒不知道,在六郎的眼中,居然是女子的贞操最重要!”
“皇上,你笑人家!”张昌宗立马摆出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说道,“人家也只是随口答的,哪里想了那么多?”
“好了,好了,朕不笑你了!”女皇摆摆手,想要收入自己的笑,但笑声停下了,脸上的笑意却还停留着,她伸出手,揽着一左一右地两兄弟,说道,“女子最重要的是容貌,上官婉儿宁愿破相也要告诉朕一个消息,那便是——她对朕身边的男人没有兴趣。”
“哼,难道我们对她会有兴趣?”张昌宗不屑一顾道。
“六郎自然是对她没有兴趣的,”女皇脸上的笑意有些晦涩不明,她看着张易之,“五郎嘛,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是吧,五郎?”
“皇上您又来了!”张昌宗见状不妙,赶紧撒娇,“五哥的心里只有皇上,六郎的心里只有皇上!这是天地日月都知道的事情,皇上怎么能不知道呢?”
“朕要从哪里知道呢?”女皇挑眉,看着张昌宗。
张昌宗忽地一声站起来,满脸通红,带着哭腔喊道,“皇上若是不相信,人家就把心掏出来给皇上看一下好了!”说完,朝着寝殿西北方向的朱红色柱子跑去,那里挂着一柄宝剑。
“拦住!”女皇大喝。
张易之立马大踏步往前,而张昌宗本来也是做做样子,自然不会努力奔去,这三两下就被自己的五哥保住了腰。
停在了半路上,他忽然放声大哭,“皇上不相信人家,人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干净!呜呜呜呜——”
看着这般的张昌宗,女皇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