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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姑娘拍案而笑,首先不是关注身边正在上演的恶行,却是因为听那小厮方才说到睡觉二字,而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可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亮相,却把那小厮快吓死了。
当即从榴喜身上一骨碌的爬起来,待看清张蜻蜓的面容,真是三姑娘后,脸唰地就白了,连裤腰带都来不及系,就跪下磕头,“三姑娘饶命!求三姑娘饶命!”
待张大姑娘终于分出心神,看清旁边的情形时。顿时怒向胆边生,一脚就将那小厮踹翻在地,“你这王八蛋,想干?在姑娘眼皮子底下干这不入流的勾当,是不想活了么?”
那小厮吃痛,却还诬赖旁人,“是她!是她先勾引我的!”
“放你娘的狗屁!”张蜻蜓气头之上,浑然忘了的身份,更加不会注意言行。
又是一脚,恶狠狠的冲着他的小肚子踢去,这还是角度不对,否则张大姑娘就直接往下头他的命根子处踢去了。可纵是如此,也让那小厮疼得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
“榴喜,去!把人都叫来,把这色胆包天的狂徒送到母亲大人面前去,看这府里,都养了些玩意儿!”
“不!姑娘,求您了,别再嚷嚷了!”匆匆收拾好衣裳的榴喜却拦着她,还扭头对那小厮喝骂了一句,“还不快滚?等着被打死么?”
听她没有指名道姓,那小厮便知三姑娘没有认出,忍痛弓着腰,一溜烟跑了。
张蜻蜓气得不轻,指着榴喜骂了起来,“你就把他放跑了呢?这不等着别人再来欺负你?”
榴喜低头抹了眼泪,无所谓的道,“反正都习惯了。他不来,也会有别人来。姑娘犯不着为了我这种人跟闹翻,此事若是真的张扬起来,只怕于姑娘脸上也未必光彩!”
“你……”张蜻蜓没想到今儿竟遭遇了狗咬吕洞宾,罢罢罢!既是好心当作驴肝肺,那她还打抱的不平?
恨恨的一跺脚,出言也就愈加犀利,“若是你生得贱,干嘛不干脆出去卖?那还来得痛快!”
她忿忿的扭头走了,剩下榴喜脸色铁青的跪在那里,那本已止住的泪却是再一次汹涌决堤!
淡淡的月光下,那清冷的泪痕就如两把锋利的刀,在她的脸上划下两道深深的疤痕,苍凉得径直透进骨子里。
眼见张蜻蜓怒气冲冲的了,一屋子人都不敢吭气。周奶娘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姑娘,这……这又是了?”
“没事!”张蜻蜓再生气,可也控制住了情绪,没有将榴喜之事说出来。毕竟不甚光彩,她这会子记起可是三姑娘了,这种事情确实能不沾染就不沾染。
转头看看左右,正巧看见兰心,便拿着她出气,“你!去外头打听,今儿老爷在何处安歇,若是打听不到,你也就不用再了!自去寻母亲大人,看她还有哪个姨娘的空缺,可以安置你!”
众人一听这话,都吓得不轻。张蜻蜓如此一来,岂不是跟兰心把矛盾挑明了?
对!张大姑娘就是这个意思。
啪地将桌子一拍,当着一屋子丫头的面,冷笑连连,“别以为母亲大人把你们塞进来,就一个二个都以为就是姨娘了,就都想跟本姑娘平起平坐了。也不先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有没有这个命!哼,不过是群丫头,我客客气气的待你们,你们难道就真以为我这个庶出的姑娘好欺负么?趁早把你们那些拿腔作势,乱七八糟的花花肠子都给我收起来。想骑到我头上来,让本姑娘看你们的脸色过日子,只怕你们全都打了算盘!我管你们一个二个都是些,惹恼了本姑娘,我就让你们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她抓起桌上一个茶杯,用力朝地下掼去!砰地一声巨响,震得所有的人心中都是一惊。就连彩霞也收起了小觑之心,吓得不轻。
“还不快滚!”
张大姑娘一声吼,一众人立即作鸟兽散去。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怵霉头,就连周奶娘,都悄悄避到一旁坐下,等她消气。
至于榴喜的迟迟未归,就更没有人在意了。她本来就在府中名声甚差,人也极不合群,现在大家唯恐伺候不好张蜻蜓还来不及,又有谁会去管她在哪里?
兰心被张蜻蜓这一通臭骂,那做了多日美梦,发烧的脑子多少算是清醒了些。
她是想当姨娘没,可前提是张蜻蜓肯抬举!就算是林答应了又如何?只要张蜻蜓不乐意,出了这个府,她的下场又将如何?别人也不用看了,眼前的彩霞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等到快入寝的时候,张蜻蜓便从她那儿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
“老爷今儿在房里安歇了。”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怒气渐消的张蜻蜓已经卸了妆宽了衣,准备就寝了。
伺候着她如常上床躺下,周奶娘放下床幔,隔着帘子,这才低低劝了一句,“姑娘你也少生些气,保重身子要紧。”
“我了。”张蜻蜓口气虽硬,但好歹仍是应了一句,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周奶娘见她脸色稍霁,也不多话,吹灭了床头灯,就在屏风外头的小床上也歇下了。
等四处都黑了下来,张大姑娘却在帐子里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小脸仍是气鼓鼓的,她也不想生气,可又有哪一桩事能不惹得她生气?
张大姑娘公平得很,你惹得她生气了,她一样惹你生气!
夜,渐渐的深了。
张蜻蜓坐在温暖的帐子里,反反复复的把的计划琢磨了半天。忽然,夜色中遥遥的传来巡夜人的梆子声。
梆、梆、梆。天已三更。
是时候了!
张蜻蜓躺在被子里,笑得犹如狡猾的小狐狸。她深吸了一口气,忽地,放声尖叫起来,把整个荷风轩的人都吓醒了。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在章府上房外回荡个不停,还有隐隐的哭声,在这大半夜里听得分外令人心惊。
“这是谁呀!”就连章致知也给吵醒了,满心的不快,眉头拧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林已经披衣起来,质问着下人,“到底出了何事?”
值夜的丫鬟提心吊胆的回禀,“禀……禀,是……是三姑娘在外头哭……”
“她大半夜的不睡觉,哭哭?”林当即一股无名邪火腾地就升了起来。
今儿章致知在跟畅谈了一回国事朝政之后,也就给“理所当然”的送回了上房,纵想去五姨娘那儿,却在林的殷勤之下,也不好意思再迈步了。
虽然他对这位元配是早就失去了兴趣,但夫妻俩躺在一张床上,单纯睡一觉的表面工夫还是可以做出来的。
而林好不容易有机会将他留宿,自然是要竭尽所能的吹些枕头风,适时展现下的贤良淑德。
当然,她不会愚蠢到去说张三李四的坏话,就算是她恨之入骨的张蜻蜓和胡姨娘都一字不提,只跟章致知忆忆往昔温情,夸夸他们共同的子女,只要进一步巩固了她在章致知心目中,不可动摇与不可取代的地位,她还有人不能收拾的?那只是迟早的事。
却没想到,张蜻蜓到底是耐不住性子,这深更半夜的居然自动送上门来了。林心中大喜,面上却是微微一皱眉,“这三姑娘是出了事?这大半夜的闹得阖府不得安宁,把咱们吵醒倒了罢了,只是老爷明儿还得上朝呢,这也不太懂事了,我且出去看看!”
章致知听得点头,心中的天平立时向林倾斜而去。张蜻蜓纵是真有事,难道不能等到白天再说?真是太娇惯了!
见他复又躺下,不欲搭理,林眼角暗藏笑意,正准备出去收拾张蜻蜓,却听那哭声蓦地大了起来。
“爹!爹您在么?爹啊!”
张大姑娘叫得那个凄惨哟,活象给人虐待了似的。章致知躺不住了,一样的披衣起身,“那孩子到底了?我也去看看吧!”
林是真不愿意让他出去,可人都起来了,她也不好拦着,只得随章致知一起出来,却也想着,张蜻蜓到底在搞鬼?
门一开,就见一个女鬼,啊不,是张蜻蜓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的站在那里,身上只披着一件绛红色的旧披风,在这大半夜的灯光照射之下,真象是哪个野坟堆子里冒出来的倩女幽魂。
定睛细看,就见张蜻蜓一张小脸哭得是梨花带雨,光着脚丫子只趿着一只拖鞋,另一只脚上还沾了不少泥土,看得煞是可怜。
一见章致知出来,张大姑娘立即扑上前去,“爹啊!爹您可出来了!呜呜……”
看她哭成这样,章致知满心的不悦暂且全都按下了,“你这是了?”
张大姑娘狠心的用手中暗藏的小针又使劲扎了一下,哭得更加惨烈了,“爹,我做恶梦了!”
章致知一听,是哭笑不得,“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个恶梦有好怕的?”
张蜻蜓急得直跺脚,“爹,我是梦见有好多妖怪要吃你,我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拣了一个大棍子去打他们,可是那些妖怪都好凶哦,我一个人打都打不赢他们,我就给吓醒了,然后我不放心您,就一口气跑了。”
她抬手指着四周,“可她们……她们都不让我见您!我说,我说站在床边看您一眼就好了,就一眼,我保证不吵到您!可她们就是不肯,我心里害怕!哇——我怕我再也见不到您了,爹呀,看到您真是太好了!呜呜……”
在张蜻蜓这一番声情并茂的解说之下,章致知虽然有些啼笑皆非,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瞧我这女儿,没白养!连做个恶梦,都惦记着我,还大老远的跑来。如此一想,心中的气就消弥于无形了。
林鼻子好玄没气歪了,这死丫头越学越狡猾了?连这样的招数都可以使出来?
她忍着气,带笑上前劝道,“既然三姑娘见到老爷了,这也该安心了,你快睡吧,老爷也要歇着了。”
“不!”张蜻蜓死抓着章致知不撒手,红着眼睛表着孝心,“我在祠堂念了几日的经,学了好些道理。我想守在爹身边也念念经,让那些妖怪不敢再来缠着他!”
这孩子真是孝顺!章致知是老怀欣慰,可林却气得不轻,咬牙堆着笑道,“姑娘要念经,也不急于这一时,你这样闹腾,让老爷休息呢?”
张蜻蜓眨了眨眼,似是被她的话给堵了。
可没等林再多得意一会儿,就见三姑娘又嚷了起来,“绿枝,绿枝那咱们赶快,给爹多抄些经文,替他供到神前去,让那些小鬼妖怪再不敢来纠缠我爹!”
林怒火攻心,原来这死丫头装神弄鬼闹了半天,还是埋伏在这里了!这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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