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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外,一团团阴惨惨的乌云在天空中翻涌着,远处的树林和高山灰突突的,显得格外寂寞悲寥。
“这不是要下雪了吧?”伯嬴搓了搓手和我一起把厚重的布蓬搭在船舱外面。
“下雪倒是不怕,要是前面水流缓的地方结了冰就麻烦了。”我一张嘴,灌进来一肚子的冷风。
“怕真要被你说中了……你看,岸边已经有浮冰了。”伯嬴皱起眉头,跑到船头看了一眼,冲我喊道,“前面的船停下来了,怎么办?”
我缩起脖子,拉拢衣襟走到船夫身边:“老人家,你看这样子我们还能走吗?”
“贵人,前面的河道怕是已经冻住了,而且看这天,多半是要下大雪了啊!”船夫抬头看了看天一脸的担忧。
“这要是困在船上是要冻死人的啊!我们得赶紧找个能挡风雪的地方扎营才是。”伯嬴俯身从渭水里捞起一块浮冰递到我眼前,“这么厚的冰难怪前面的船走不动了。”
“嗯,事不宜迟。老人家你把船往岸边靠靠吧!”我对船夫交待了一句,转身掀开布蓬对四儿喊道,“四儿,前面的水路结冰了,咱们今晚要在这里扎营了。”
“这里除了荒山就是野林子,连户像样的人家都没有,这种天气怎么在外面过夜啊?”宓曹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娇声抱怨道。
“那你就自己找户人家借宿去啊!别以为阿匣宠着你,你就真把自己当公主了!我家院子里还住了个替卿父赶车的卫国太子呢!什么德行!”伯嬴冷哼了一声,转头对我说,“待会儿船停了,我先下去看看,你和小丫头把重要的东西收一收,搬不走的就留几个侍卫晚上在这看着。”
“得赶紧了,要是下起雪来,在野地里容易迷路。”
“知道了!我走了!”伯嬴拎起剑大步走了出去。
宓曹盯着伯嬴离开的背影,紧咬着一口银牙,胸脯因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四儿道:“我们收拾点吃的,再带几件厚一点的冬衣,今天晚上怕是要难熬了。”
“公子利送了一张熊皮,我们也带上吧?”
“好,你去拿吧,我来收拾干粮。”
我和四儿迅速地所需的东西打成了一个包袱,之后等了约莫一刻钟,伯嬴没有回来,与赵无恤他们同船的无邪却找了过来。
“阿拾,最前面的船被冰卡住了,他们说我们要在前头的林子里过夜了!”船与岸之间隔了半丈多宽的坚冰,无邪足尖一点轻巧地落在船沿上。
“无恤他们都下船了?”我把收拾好的包袱挂在无邪身上,四儿和宓曹也相继出了船舱。
“都在前面等着了。快上来,我背你跳上岸去!”
“我自己能行,你背四儿先下去吧!”
“走吧,小狼崽!”四儿轻笑着拍了一下无邪的脑袋,俯身趴在了他背上。
宓曹看了看脚底下的冰,握紧拳头僵硬在那里,我放柔声音对她说:“没关系,待会儿让无邪再上来背你一趟。”
“我不要那小畜生背!”宓曹看了一眼无邪,鄙夷道。
无邪不会人语的时候她说他是妖怪,现在人家话说得好好的,她又说他是畜生,这宓曹真是有很多法子让别人讨厌她。“那你便在这站着吧!公主大人!”我撂下一句话径自跳上了岸。
“我们不能把她留在这儿吧?”四儿扯了扯我的衣服为难道。
“别管她!我们走!”我拉了四儿和无邪往前走去,很快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烛椟。
“宓曹呢?”他问。
“站在船上吹冷风,等着你这大英雄去救呢!”我忍不住讥嘲了一句。
烛椟面色一僵,点了点头飞快地跑了过去。
相逢还不如不见,说的就是他们两个吧。我回头看了一眼,对无邪道:“你以后找女人可要找个性子和善的,要是找个像宓曹这样的,起码少活二十年。”
“我又不要孩子,找女人做什么?”无邪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四儿和我面面相觑,敢情女人对他而言就是生孩子用的。
风越来越大了,浓云密布的天空中飘下了几朵零星的雪花,我们几个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前面伍封和赵无恤已经等在岸边,后面烛椟背着宓曹也赶了上来。
“找到地方宿营了吗?这雪恐怕会越下越大!”我对无恤道。
“小丫头,好久不见啊!”这时从无恤身后飘出一个让我头皮发麻的女人的声音。
“她怎么会在这里?”我一把拽住无恤的袖子,用力一拉躲在他身后。
“这是郑女兰姬,她们的船也被冰困住了,今晚会和我们一同宿营。”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沉下脸色盯着赵无恤的眼睛。
“天下哪有不认识我兰姬的男人,烛椟你说呢?”兰姬捂唇轻笑,一双媚眼瞟向了我身后的烛椟。
烛椟放下背上的宓曹,拿眼睛在兰姬身上转了一圈,嘴巴一咧又变成了当日那个放荡不羁的游侠儿。
“兰姬是晋国贵卿宴乐的常客,这次是到晋国赴智氏宗主智瑶的宴席。”无恤轻声解释道。
“是嘛……”虽然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兰姬不敢拿我怎么样,但是我想起她当日在教坊外与兽面公子一同追杀我的样子,后脊骨就一阵阵地发寒。
“伍将军还在跟前站着呢,才一年的时间小丫头就换人啦?”兰姬细腰轻摆走到我面前,勾起一边的嘴角冷笑道,“当初在牢里连命都不要地往头上倒冰水,哼,害我以为你是个情深似海的贞女呢,原来也不过尔尔。”
她话音一落,伍封、百里大夫、伯嬴、赵无恤齐齐都把目光投向了我,我沉了脸色高声道:“阿拾不才,在将军府里倒也学过四年妇德,要我委身太子鞝这样的罪人,宁从死矣!”
百里大夫听完捋了捋胡须,对伍封叹道:“你这小儿教得好啊,可惜红药没这个福气与她相互扶持啊!。”
伍封的脸上满是痛色,他木木地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这时的天愈发得阴沉,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飞落,顷刻间就给大地覆上了一层冰苔。远方的山此刻已经看不见了,百丈开外的地方都已经是灰糊糊的一片。大家伙加快脚步钻进了河边的一片树林,找了一处地势平坦的草地搭起了营帐,升起了篝火。
是夜,树林里格外的安静,耳边只能听见雪花落地的簌簌声和干柴被火烧裂的噼啪声。伍封和百里大夫坐在一处小声地说着话;无恤和几个游侠儿坐在一起默默地擦拭着佩剑;烛椟一反常态地撇下了宓曹钻进了兰姬和舞伎们的营帐,男子低沉的笑声和女子的笑骂声混在一处,让人不禁浮想联翩;伯嬴一眨不眨地看着伍封;宓曹时不时地拿眼睛去瞄兰姬的营帐,但脸上却仍摆出一副冷漠不在乎的样子。
“唉——”我揉了揉左边一直乱跳的眉毛,把脑袋靠在了四儿的肩上,“头好晕……”
“你累了就早些睡吧!”四儿把披在我们两个身上的熊皮往上拉了拉,“昨天晚上看你翻来覆去的就没睡好。”
“别睡!”我刚合上眼睛,一旁的无邪突然挺起身子往背后黑乎乎的树林里看了一眼,警觉道,“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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