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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年不过十六岁,huā满枝桠,一生中最好的年华。些那铜门深锁后的荷huā,不早不晚。
苏离已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只是有一种叫做悲痛的情绪无限膨胀,将她整个人团团绕住。就在初时,她以为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度过了。然而随着皇后的死,一切都不平静了。她的安稳人生,她的闲适慵懒,她的坚持和漫不经心,都已经画上了终止符号。
她并非第一次见识到死亡,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一样,带给她这么大的冲击。
凝碧心中,一定还有未了的心事,哪怕她泛着青紫色的唇瓣微微上扬,但她临死前的那句话,已经透露了她所有的心事。要有多少隐忍,多少伤心,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苏离已经不想去想,也不敢想。
心如刀割,却是没有眼泪。
殿中,侍卫们纷纷散去,为首的那人,也不知是谁,苏离没有抬头去看,只听见他温醇的声音:“太子可安好?”
接下来就是倚红冷冰冰的声音:“太子没事,有事的是我们小
姐,这还得多谢侍卫们的及时赶到。
”这话里讽刺的意味太浓,然而那人却半点没有着恼,反而连连道歉,而后深深看了苏离一眼“二小姐还请节哀顺变。”
苏离没有答话,只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周娄的一切,仿佛都凝滞,叫人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那人说了些什么,只听见耳边絮絮叨叨的都是说话声,又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恢复了平静。在这万籁俱寂中,苏离掏出帕子,慢慢将她嘴角的血迹擦干,忽而微笑“凝碧,你放心,我不会叫你白死的。”
倚红眼中一酸,跪了下来声音哽咽“小姐,您背上也受了伤,让大夫瞧瞧吧。”苏离一动不动,木然的抬头,凝视着她“我不疼。”倚红见着她如斯模样,心如刀割,哽咽道:“可是伤口很深,都染红了衣裳。”
其实伤口初时很疼但时间过去,已经麻木。苏离以前是很怕疼的人,一点小伤口都能大惊小怪,折腾上半天。但是现在她却半点没有察觉了,亦或者是心里的伤口太深,背后的伤口已经是小巫见大巫。
“飞翠呢?”苏离似乎觉察到什么猛的抬头:“她人呢?”“她还好,只是被刺客一脚踹飞了,晕了过去。”倚红急急说道:“你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自己身子要紧!”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身下已积了一滩血。
苏离脸色苍白,眼底已没有了暖意,半点没有动摇的意思“我没事查清是什么人了没有?”倚红眼中顿时一黯,又有些恨意“尚不知是何人,只知道如妃那边也遇到了刺客,只是恰巧如妃带着三皇子去了启德殿,是以凤藻宫那边只折损了几个宫女。”苏离抬眼看着她,目光闪烁。
偌大的宫城别的宫都安然无恙,唯有承乾宫和凤藻宫受到袭击,这是拿她苏离当傻子耍么?
是忍耐,还是主动出鼻苏离紧紧握住了拳头,心里有一种叫做恨意的东西瞬间弥漫开来身子颤了颤,才一字一句的说道:“替我包扎伤口。”她咬字极重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咬牙切齿。倚红心头一松,慌忙将她扶了起来。又朝着宫女们使了个眼色,叫她们将凝碧的尸首安置好。
苏离跪了这一会,双腿都有些发软,浑身上下都弥漫着阵阵寒意,几乎感觉不到这春风的温暖。然而就在宫女们试图将凝碧的尸首抬下的时候,被苏离一下就阻止了:“就放在那里。”她就是要人看见,不光光要别人看见,还要叫皇上知道。
只是失血过多,有些站立不稳,倚红忙扶住了她。她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倚红身上,每走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上,疼痛阵阵袭来,用了平日三倍的功夫才返回了寝殿。倚红忙小心翼翼的替她褪下了衣裳,血沾上了衣裳,光是撕下衣服,就叫她痛得一抽。但是终究是忍了,倒是背后的倚红,看得心中阵阵发酸,用帕子沾了水小心翼翼的将伤口擦拭干净,这才掏出药往她背上涂抹。
苏离痛得直不起腰来,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指死死抓住被子的一脚,牙齿几乎摇碎。倚红下手已经刻意放轻,但哪里感受不到她身子的紧绷和颤抖,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但不涂药,伤口恶化,只会更糟。也就出言宽慰:“暂且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苏离冷言说道:“你尽管下手,我也过了为一点伤痛哭哭啼啼的年纪了。”她如今也才十四岁而已……
倚红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终于化作了无声,低着头,涂抹完最后一点,舒了一口气。苏离半裸着身子,趴在炕上,头埋在枕中,似乎在掩饰着什么。倚红暗暗叹息,轻抚她的肩膀“想哭就哭吧,我就当没看见。”
苏娄却是摇了摇头“哭也无济于事……”
话说着,就听见小宫女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二小姐,皇上身边来人了!”
是宴上身边的戴公公,自然,苏离私下里也没少打赏这位服侍皇上多年的内侍。
在这一瞬间,苏离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亮光闪过,而后她轻声道:“快替我穿上衣裳!”倚红被她急切的口气吓了一跳,唯恐沾着她的伤口,但见她催的急,只得慌忙用绷带缠住了她的伤口,而后替她套上了宽松的家常衣裳。
苏离这才从炕上爬了起来,走到梳妆台前,从中翻出一个匣子,犹豫了片刻,才慢悠悠打开。倚红就在她身后,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然而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扶着已经收拾妥当的苏离出去。
戴公公见了她来,迎了上来:“皇上已听说了这事,特地派咱家来瞧瞧,也给二小姐压压惊。”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苏离的同珠儿就似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的往下掉“我虽受了伤,好在二皇子没事,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戴公公又说了几句好话,目光就落在子凝碧身上。
“这是自小就服侍我的丫鬟。”苏离声音微颤,泪如雨下,也就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然而在她抬手的一瞬,宽阔的袖子滑了下来,
露出手腕上一串雪白的玉珠子。戴公公不过瞥了一眼,脸色微变,忙说道:“既然二小姐受了重伤,身边的丫鬟也为此而死,我说什么,也要向皇上禀明的。”
苏离微微领首,一屈膝:“如此,就有劳公公了。”戴公公又看了凝碧一眼,忽而脸色大变,身子猛地后退一步,几乎跌倒。倚红已不动声色的扶住了他“公公小心。
”戴公公脸色有些发白,深深看了苏离一眼,匆忙离去。
苏离轻抚着手腕上的玉珠子,淡淡开口:“这是睿亲王送给我的,普天下仅仅有两串,另一串在太后那里。他若是有眼色,就该知道怎么做了。”倚红就舒了一口气“睿亲王在朝野上想来也是有几分势力,不光是如此,甚至在这宫中,怕是都有无数的眼线”顿了顿,似乎是顾及到苏离身为他未婚妻的身份“好在他并不想争…
苏离沉默了下去。
这世上的男子,十有八九都逃不脱权势这一关,至于周彻为何会那样超脱,连她也说不清楚。
“戴公公也老了,能不能顺利回乡养老,也就看这一回了。”明晃晃的宫灯下,苏离的脸色格外的冷“是投靠我们,还是投靠如妃,这全看他自己的选择。不过,我若是他,定然会选择有名有份的那一位,总好过那一位无名份的,还不知结局是怎样,风险太大。”
苏离忽而苦笑“倚红,是不是觉得我变了?”不待她答话,自己已自嘲道:“凝碧尸骨未寒,我已经利用她的死来打击如妃……”
“生生死死,不过如此,凝碧泉下有知,不仅不会恨你,反而会感激你。”倚红脸色平静了许多,但到底有些黯然“扳不倒如妃,她可就白白死了。”
“更何况”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想凝碧当真是笑着去的,能够为自己所爱的那个人付出,只有她心里才会明白那种欢喜。”无论她怎么说,都无法安慰苏离荒凉的心。她一向不是固执的人,但此时却执拗了起来“这一次,要刺就往皇上心口上刺,否则一切都付诸东流了。”她利用的,不过是皇上对于那位毕生所爱的感情。
几年前那位妃子过世,凝碧既有着和她一样的容颜,无论怎样,皇上出于特殊心理,都会要求彻查的吧。更何况,还有戴公公在一旁火上浇油,这次只要皇上肯查,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候,如妃就必倒无疑了。
只是这事必须一击即中,否则,错过了天时地利人和,下一次,可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