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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笑非笑,声音比呼啸而过的寒风更凛冽:“若当真在意,何不亲自去看,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个什么样的答案?”
玄乙真人竟瑟瑟发抖:“她——还在不在?”
“她若还在,我如何出头?”
整整八十五年,够这个年代的许多人活上两辈子了,那么多年前的初见,在他心底,仍是深刻而鲜明的,红衣粉面,湛蓝的眼睛盛满天真,上翘的嘴角勾出无邪,不见半分妖气,四目相接,震颤心弦,他对她,一见倾心。
他默默守护着芸芸众生,可这芸芸众生中,到底没有哪个能像她一样,陪伴他这样久,他硬下心肠不去见她,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万籁俱静时,竖耳聆听,那一声声夜莺婉转的低唱,他知,她也能听见,他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倾听同样的天籁,他不见她,却知道,她就在他不远的地方,挣不脱,逃不了,这辈子,只能属于他。
因为相爱,所以心有灵犀,就算不见,也能感应到她的喜怒,那一刻,心蓦地剧痛,好像被人生生的剜掉一块肉,其实早已预料到了结果,可亲耳听见她不在了,还是无法承受,一忍再忍,没能忍住,身子一倾,呕出一大口血,他欲抬手遮掩,可已来不及,洁白的袖摆洇出一朵触目的血花,他的心,支离破碎。
被人看尽他的狼狈,没有必要再去费心隐藏,双手紧紧捂住心口,这里,真疼啊!他的肋骨也被妖煞那一掌打断了,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他也打了籁魄耶一掌,那个时候,她一定比他此刻还疼。她那么爱他,他却将她往死里打——妖煞这一掌,是替她打的吧?
剧烈的喘。还要挣扎出声:“她怨我?”
世人奉他若神,扶楚却当他是畜。紫红的眸底满是不屑:“尧天,你以为,凭你几座宫殿,当真能镇住她,不过是她自甘被囚罢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着你。她觉得你对她有情,一定会听她解释,她从没想过要去加害你的夫人,她当年做的那些事情,也不是要为与你的天下苍生为敌,只是有人拿你这条烂命要挟她,她迫不得已,整整七十五年,她从满怀希望等到彻底绝望,其实。她既然嫁给了你,就是决定放弃信仰,一心一意的陪伴你,你若不希望她出来见人。她在地宫里也是一样的,可你是怎么做的,连看她一眼都不愿,她临时之前,让我转告你,她不恨你,不过她之前也说,你在她心中是重中之重,可对你来说,她只是个心狠手辣的妖女,来见你,只是自取其辱,不见,就不会再被你伤害,今生别过,若有来世,也不要再相遇了。”
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不是将他往死里打,而是让他知道自己错失了最珍贵的东西,追悔莫及。
他摇摇欲坠,勉力强撑:“后继有人,我也可以卸除桎梏,籁魄耶,还记得成亲当夜,我同你说:生且同床,死且同穴,今生今世,我愿与你生死相依。”
在她眼中,他的痛苦,不过是一场滑稽的闹剧,咎由自取,换不来同情。
“等我来……”话落,踉踉跄跄来到地宫入口,回过头来,对着扶楚:“她一定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她的清净,你会帮她完成这最后一个心愿的,对么?”
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很会给人下套,他说得对,籁魄耶活得痛苦,而今已经故去,总算清净,怎能让她死了也不得安生?
玄乙真人安心的笑,翻身,直直坠落,他将毕生功力尽数度给子墨,兼之身负重伤,这样下去,很快就能随她一起走了。
头上一阵巨响,盖住了灰蒙蒙的一小片天,那个妖煞,他跪求子墨去对付,她已经不是他的责任,所以,他能平心静气和她说话,还能使个小心计,让她帮忙封住地宫入口,换得他和籁魄耶的静谧安逸。
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面,骨头碎了,爬,也要爬到她身边去……
——————————乱世湮华@紫筱恋喜——————————
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的胥追,或喜或悲的盯着高高在上的扶楚,宽松的大红缎袍,冥王颇具美感的盘绕在她身上,尾巴稍上还卷着个花瓶,细瘦的小树随风摇摆,可立在树梢上的扶楚却是纹丝不动。
白的肌肤,紫红的煞印、眼珠、长发,美艳不可方物,这个曾被世人嘲笑的丑八怪,终于羽化成蝶,一心幻想平淡度日,却在残酷现实中苦苦挣扎的纯粹少女,到底被别有用心的人,一步步逼成煞——泯灭人性,天下无敌。
连胥追这样好的身手,都看不清她的动作,待到巨响过后再看,那写有‘断情峰’三个大字的石碑已经嵌入洞口,想要再移开,绝对不是个轻松的活,而她端端立在碑顶的一角,冷冷道:“胥追,三年不见,你的反应越来越迟钝了。”
不是他迟钝,而是她太快,他没有解释,因她的改变,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她这样厉害,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所以,他要征求她的意见:“殿下,今后,您是要当虞国的公主,还是宋国的公子?”
她漫不经心:“公主怎样,公子如何?”
胥追谨慎分析:“若为公主,最短三年才登高位;若为公子,最长半年可承宋王。”
扶楚就算是笑的,也这样冰冷:“本公子乃大宋三殿下。”
她真的变了,从前百般依赖着佑安,而今回来,即便听他提到了佑安的现况,也没急着去见她,反倒慢条斯理的沐浴更衣,要用扶楚的容貌掩盖她的妖艳。
胥追替她易容,还苦恼着她那头紫红的长发该如何处理,待到看她沐浴过后再出来,眼珠、额间、长发皆恢复如常,他有些不解:“殿下,您的印记?”
她懒散的:“我对尧天,没好感。”
听似答非所问,咀嚼一番,倒也明白,那煞印,竟是她情绪波动的反应。
玄乙真人的徒子徒孙们聚集在底下的宫殿,甚是规矩,没一个敢硬闯上来探探情况,十分安静。
她穿大红的锦袍,斜靠在交椅扶手上,由着胥追替她装扮,门外响起脚步声,还很远,扶楚却听见了,道:“倾城还在?”
胥追这才听见脚步声,对上扶楚波澜不惊的眼睛,叹息道:“他是个死心眼的孩子,三年前,你让他等你回来,他就一直在等着你。”
扶楚意兴阑珊:“果真死心眼。”
胥追愣了一下,锁了眉头:“你怎么能一点都不在意,他因为你,差点死了。”
扶楚笑了:“不是还好好的。”
胥追大动肝火:“你没看见那个时候的他,失魂落魄,差点活生生的饿死自己,是董樊氏去哀求佑安,佑安摆出你和洵儿来,才将他劝回来,这三年,佑安卧病在床,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洵儿,他将洵儿照顾的极好,包括后来三天两头儿往这跑的荆尉都佩服他,说他是难得的好妻子,这样的一个好男人,你不该亏待了他。”
扶楚直起上半身,胥追露出欣慰的笑,觉得她还是有些人性的,没想到她竟懒洋洋的靠向另一个扶手——不过是累了,换个姿势,并不是想出去迎倾城,胥追暗淡了表情,听她漫不经心的问:“哦,那他想要什么,说出来,我好补偿他这三年青春。”
胥追长叹:“你明明知道,他只想要你。”
扶楚冷笑一声:“胥追,你一直都很清楚煞是什么,我今天可以明白的告诉你,煞,非但冷血嗜杀,而且,我七情六欲具已斩断,不过活着总得有点追求,不然人生有什么乐趣,我追求就是王权霸业,至于他想要我这话,想要身,可以,只要他本事到了,随时可以爬上我的床。”
脚步声停在门口,纱窗上印出僵硬的人影,胥追惨白着脸色,偏过头来看着那个人影,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这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吧,你怎么这样残忍?”
她笑:“若连这么点都无法承受,怎么跟着我,我要的是有用之人,不是唯唯诺诺的孬种。”
等了三年,终于等到她,就在他们成亲的日子,差点欢喜的疯了,害怕是梦,拿锥子扎了自己的腿,真痛,不是梦,痛也幸福,有血渗出来,无暇理会,抱起洵儿就往门外跑,他要见她,一刻都不愿耽搁,还要让她看看,他多么用心的照顾着她的儿子,不管洵儿是她和谁的,只要是她的,他就当做是自己亲生的来爱。
他尽量让自己像个女人,连心态都有那么点为悦己者容的成分存在,因为听说,她只喜欢女人,就算做不到让她爱上他,至少,可以有点喜欢上他,哪怕,只因他这张脸,他努力的想在她心底占个位置,哪怕很小很小的一处也可以啊,可是,她说,她断了七情六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