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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一个人,也需要倾注感情,她无心无欲,哪有闲情去恨他?
当年,赫连翊利用她谋取大虞江山,而今,她怎得就不能利用他继承宋国王位?
既是欠她的,早晚有一日,须得尽数还给她,不因爱恨,只为生存。
胥追说,姒黛独揽虞国大权,与赫连翊分庭抗争,曾经耳鬓厮磨的一对恋人,如今已步入水火不容的境地,好在,她在虞宫,他在晏国,一年半载见不上一次,又有姒嫣从中周旋,才没让他们彻底撕破脸皮。
据传,当年赫连翊攻入虞宫,孝公身亡,姒黛持着大虞国玺相要挟,赫连翊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依约迎娶姒黛,使得他二人之间生出嫌隙。
转过年三月,姒黛的心腹太监狐丘抓获姒黛出逃的侍婢小婵,小婵服侍过赫连翊,且在事后偷偷倒掉了姒黛命人送去的药汤,没出两个月,确定当真坏上身孕,小婵因私心作祟,潜逃出宫,没想到在生出赫连翊长女不足一月就被狐丘押回虞宫。
小婵跪地求饶,额头磕得血肉模糊,愿意拿自己的命换女儿的命,一辈子不见赫连翊也行,只求姒黛放她女儿一马。
姒黛眼睛都没眨一眨,当着小婵的面,将那个女婴投入虎笼,小婵亲眼目睹自己的女儿被活生生的分食,疯了,此后,那个曾帮着姒黛为非作歹的女人,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那个世界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争风吃醋,只有她和她的女儿——不知何处寻来个竹编枕头,每日都抱着那枕头,坐在殿门前哄孩子。在那个世界里,她很快乐……
有受过小婵恩典的,看不过。去通知赫连翊,可他来得太迟,只见到被猛虎捧着啃食的半颗小脑袋。不理会姒黛的阻拦,以画戟斩断栏杆。冲进去,将四只猛虎尽数斩杀,他的亲生女儿,只剩下半颗血葫芦。
姒黛解释说小婵那贱婢出身低微,会玷辱赫连氏的血统,他想要孩子,可以让他们姒家的女人为他生。
出人意料。赫连翊竟在这天之后,昭告天下要迎娶姒嫣。
也有秘传,那天赫连翊曾对姒黛出手,说她害死了他的女人,而今又害死他的女儿,他要她拿命相抵,对姒黛刺出画戟,但狐丘替姒黛挡下了致命的一击,当然,这些私密的事情。并没有人亲见——有幸目睹的人全都找阎王报道去了。
姒黛说让姒家的女人为赫连翊生孩子,但,从他十八岁大婚,如今已过去七年。中间经历不知多少女人,更在三年前迎娶了姒嫣,可,至今仍是后继无人,唯一的女儿,还被姒黛谋害。
胥追说完这些,做出如此总结:“所以,就目前看来,洵儿不但是宋国子氏唯一的后继人,也是晏国赫连氏唯一的子孙,将来定会称霸天下。”
扶楚冷笑:“洵儿会坐享赫连翊打拼下来的江山,但他不是赫连氏的子孙,他是我虞国姬氏的血脉。”
胥追叹了口气:“你一旦登基,早晚会与赫连翊遇上,洵儿,很像他。”
扶楚整个身子都缩进椅子里,慵懒而闲适:“洵儿是我和倾城的儿子,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即便长得像他又如何,既然亲手斩杀奴儿,还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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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九,宋国弱冠公子扶楚,迎娶二十岁高龄的申国公主姜莲心。
广厦高堂,处处张灯结彩,新房布置在公子府正东最大的锦堂居,自然,也是距扶楚寝居最远的所在。
姜夫人亲见扶楚迎娶姜莲心,喜笑颜开,却还是要将老话重提,谆谆嘱咐扶楚既已迎娶了姜莲心这样的好女人,就应收心养性,善待自己正了八经的妻,那些个除了一张脸能看之外,别无长处的女人,还是少碰为妙。
扶楚自然明白姜夫人的意有所指,表面顺从的应诺,心中却在想,若给姜夫人知道,她疼爱的姜莲心被那个‘除了一张脸能看,别无长处的女人’给碰了,会是什么感觉呢?
与此同时,胥追帮倾城换上大红的喜服,替他束发戴冠,尽管他苍白憔悴,可还是迫人的美艳,男装的倾城,虽有些羸弱,却并不显得娘娘腔,早年风传的四大美男,胥追见过其中三个,赫连翊,扶楚和东阳樱渊,这三个加起来,也不如倾城绝代,想来,若倾城不以女装示人,四大美男,早该改写。
整装完毕,胥追自一边的锦盒中又翻出一张人皮面具,倾城看着那张人皮面具,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悸动,一直觉得,他爱上的那个扶楚,好像戴着面具一样,而今,他也要戴上面具了。
倾城比扶楚要高出半头,这也不难解决,依着胥追的说法,扶楚要应付四海来宾,等到夜里回房,把烛光搞得暗一点,端了合卺酒对饮过后,放下厚床帏,干脆利索搞定她,直接退出房间,完活……
非常简单,禽兽们对这件事都很沉迷——可惜,他不是禽兽。
胥追又告诉他说,洵儿很想他,早慧的孩子,不会大声哭闹,只会默默流泪,洵儿需要的是位有用的‘娘亲”他连这么点小事都帮不了扶楚,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月黑风高,倾城被胥追推进新房。
这新房是胥追亲自带人布置的,室内只燃起一对龙凤喜烛,还是坐在距婚床最远的灯台上,床边的桌上满摆着珍馐佳肴,外加两个精美酒坛,一对夜光杯,这样的丰盛,却看得倾城反胃。
厚重的床帏周正的挂在银钩上,床边端正坐着的女子,凤冠霞帔,是扶楚明媒正娶的妻。
他与她本该是势不两立的情敌,可眼下,他却被推进来与她圆房。何等讽刺?
床边高几的托盘里摆着金秤杆,按照胥追的吩咐,他应该走过去。拿起那金秤杆,挑了她的盖头,与她同饮合卺酒。然后,颠鸾倒凤。只要半个时辰就可以收工。
可,迈步向前,经过桌边,看那精美的酒器,却再也挪不动步子。
三年前,他与她正式拜了天地,那一夜。她笑着应他,会回来陪他,他看得清楚,那个时候,她对他不是完全的无情,可三年不见,她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这样的陌生。
探出手指描绘酒杯上精雕的龙凤花纹,合卺酒,他此生。只与那一人饮,已将等在床沿的新人抛诸脑后,他兀自独坐,自斟自饮。将自己灌得烂醉,或许,醉得深了就不会再去想她,酒后可以乱性,他便能完成她的命令。
可越是喝,越是清醒,连那些极力忘却的东西,也深刻了起来,他满脑子想得都是她,他这么深爱着她,可她怎么忍心,逼他去和不相干的女人纠缠,或许,也不该说是不相干,至少,姜莲心是她的正室夫人,更有可能是宋国未来的王后,将来与扶楚携手人前的,只能是姜莲心,不是他。
“夫君?”温柔的一声唤,哈——姜莲心终于等得心焦了。
莫名的来了火气,就因她是个女人,就因她出身好,就可以霸占他的扶楚,毁了她,扶楚就不会对她动心,对,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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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云罩顶,厚重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这里是扶楚的寝居,殿外廊道上原本燃着一溜宫灯,可她回来时,已将其尽数打灭,侧卧在软榻上,四肢摊开,完全放松的沉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殿下。”是胥追试探的轻唤,不管她身在何方,他总有办法找到她。
“进来。”清冷的回应。
他这样问:“怎的不掌灯?”
她这样答:“让别人知道锦堂居里的扶楚是冒牌货?”
他笑了:“这里,没人敢随便进来。”想了想,补充道:“倾城很听话。”
她仍是没什么特别反应的回道:“很好。”
他不死心:“殿下,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么?”
没等到扶楚的回答,却等来了轰的一声巨响,胥追不是神,不能次次都说得准,他先前那句‘没人敢随便进来”并不包括住在扶楚隔壁的某人。
薄薄的间隔被推倒,碎木板摊在扶楚的架床上,金丝银线勾勒的帐子,戏水鸳鸯的锦被,无一幸免,隔壁柔和的灯光铺陈过来,将她和胥追暴露出来。
不知缘何,反应慢了半拍,而那人的速度快得不逊于她,待眼前蓦地出现一团月白的影子,她才出手招架,硬生生的接下一掌,大概是因为没有感应到杀气,才让她措手不及,这一掌并不猛烈,可与她掌心对接后,竟有令她心悸的灼热从对方掌心源源不绝灌进她体内。
这样的热度,对寻常人并没有什么,可她至阴至寒,这灼热令她难捱,好在,胥追就在身边,及时出手击退来人。
扶楚收掌之后,神色不变的歪靠在软榻上,先一眼看向籁魄耶送她的曼珠沙华,抗打击能力非常好,仍亭亭的立着,这才看向立在咫尺眼前的‘刺客”面如傅粉,眸若点漆,温恭尔雅,飘然有神仙之概,是个超尘脱俗的坏痞子。
如此无礼,眉目间竟还酝着荡人心神的笑容,好像方才不是他偷袭了她,抱拳作揖:“萧白璧,参见三殿下。”
扶楚微微眯了眼:“久仰。”目光从纤尘不染的萧白璧移到他身后的一片狼藉:“这就是你要送给本公子的大礼?”
他顺着她目光侧目,笑容坦荡:“纯属意外。”
扶楚冷哼:“若本公子遇袭身亡,怕也是意外了?”
萧白璧仍然自若:“三殿下的身手深不可测,岂会轻易身亡?”
扶楚将视线重新对上萧白璧,他方才出掌,应该是为了试探她的功力,始终端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典型的笑里藏刀,这个人。会是个十分难缠的对手。
惊心动魄的初见,尔虞我诈的交锋,这是。她和他的开始。
尔不凡说萧白璧会送她一份大礼,果真不是晃点她,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这礼物更好的了——盖有宋平王印玺,呈报天子。立她为世子的公函。
她问:“真的?”
他云淡风轻的答:“怎么可能?”
害她空欢喜,她鄙视他,不曾想,他竟故我的笑:“出了这个门,它就是真的。”
这人,真正的嚣张。
对于被他毁坏的间壁,他说这样便于沟通。而她觉得,和他其实还真没什么好沟通的,直接吩咐胥追:“明个一早,找人修上。”在他点头答应时,又补了一句:“加厚。”
那原本已走回去的萧白璧又突然冒出来,似笑非笑的说:“何必!多此一举的。”
看着萧白璧灿若春花的笑,扶楚却在想,或许,搬到姜莲心隔壁去住也比这里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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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炬成灰,连那昏暗的光亮也不复。
他好似多么猴急。连她的盖头都等不及挑起,遑论沉重的凤冠,就这样将她和衣推倒在床上,重重的压上她。
她的脸仍被喜帕严实的蒙住。可他却要把眼闭上,不去看躺在身下的女子,就可以把她想象成另一个,他的愤怒,无人能懂。
她问他可睡过女人,那样的语调,近乎嘲讽,这有什么,他睡给她看。
手下的身体,是温暖的,不像她,冰冷的没有人气。
可,该死的,这个女人的身体为什么这样热,和她全然的不同。
她上身的衣服仍旧完好,盘扣都没有解开一颗,他仅把她襦裙往上推,堆在腰腹,横隔在她与他之间,亵裤已经被褪下,他昂扬挺立,只差一步,便可大功告成,怎料,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大口的喘息,腻软的嗓音,喃喃:“扶楚。”
那一只温暖的手,紧攥着他,他握着她的腰,偏过头来看着被她抓住的手,食指上银白色的指环,折着幽幽的光,那是锁住她的手链的钥匙,究竟,是谁锁住了谁?
功亏一篑,跌下床去,落荒而逃,他,真的办不到。
一头钻进酒窖,捧起一抱粗的酒坛,开了封,对口就灌,除去初见,那刻意的狼狈伪装外,他在她眼前,总是整洁明媚的模样,可此时此刻,他不想强迫自己,倒出来的佳酿,大半浇在衣襟上,这身喜服,与扶楚身上的,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他痛恨这身喜服,撕碎,扔掉,还有束发的玉冠,摘下去,有多远就丢多远。
醉吧,醉吧……最好一醉不醒,若他死了,她会不会有一点点怀念?
这一处酒窖,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进来的,倾城是扶楚的‘宠姬”才有随意进出的特权,穿过酒窖,再往下,经过长而幽暗的隧道,就是公子府的冰室,冬天的时候,将巨大洁净的冰块搬进来,留待夏天祛暑。
公子府里的冰室,是整个宋国最大的,据说,独孤王后病倒后,畏热,宋平王特意为她修建这座冰室,可惜,小世子夭折,独孤王后也跟着去了,宋平王将这府邸赏给扶楚后,姜夫人每年都会让人储大量的冰块,天一热,就当着东阳夫人的面,大块大块祸害,每到那时,姜夫人脸上的快乐,总能令东阳夫人恨不得用眼刀活剐了她。
今年的冰块已经贮好。
沉醉,不知今夕何年,不知身在何方,连他自己究竟是谁,也想不起来,含含糊糊的重复着两个字‘楚楚”一字一字,铭刻在心。
褪除喜服,脱掉中衣,还是热,往里走,里面就是冰室,那里凉快……
好不容易扶着墙壁站起来,一点一点往里挪,真是幸运,密道的入口居然留了个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他成功的钻进去,迎面扑来的寒气,令他略有清醒,这里,比外面更加阴冷,却是难得的静谧美丽,拱顶缀着几十颗小夜明珠,围着中间的大珠,仿若夜空,半人高的,晶莹剔透的大冰块,堆叠的层次分明。
倾城不由自主的靠过去,想要用那冰块给自己降降温,其实,外面也是数九寒冬,他就这样鬼使神差的钻到这里,或许,是不想被人发现他的任性。
路过一堆又一堆的冰块,漫无目的的,往里,再往里,扶着冰砖的手已经麻木,脚底也失去感觉,还再继续。
又一个弯,豁然开朗,先前瞧见的大明珠,端端的定在正上方,剔透的冰块围成一道圆形的冰墙,折着幽幽的冷光。
冰墙正中,一整块巨大的圆冰床,床上,仰躺着个人,血红的丝袍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广袖卷起,盖不住藕臂,袍摆掀开,露出两条完美的长腿,领口也大敞着,紫红色的发丝遮住一片春光,一条黄金大蟒盘绕在她身上,听见这边的响动,突然转过头来,额间的火纹,眼角的曼珠沙华,血红色的眸子,妖艳,魅惑,不似凡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