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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几天功夫,大明宫内的众人就感到丝丝凉意,秋叶悠闲地飘落,旋即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平日里总见梓嫣望着窗外出神,郁致也走过来坐在窗边瞧,望着那渐黄的落叶慢悠悠地飘落,然后不留痕迹地消失。郁致心里也生出一丝凉意,打了个冷颤。
下了晚课,几个姑娘一起坐在房里收拾衣物,置备冬装,银瓶在房里忙前忙后帮着收拾。梓嫣像是一副做惯活计的样子,整理的快又好,郁致大小就是个顽皮的,读书写字不赖,可这做活就不行了,总是忘记这样,又落下那样的。银瓶总是取笑她,是天生娘娘命,做不得宫女的。
两人笑着打趣,一阵秋风拂过,梓嫣瞧着今日天有些灰蒙蒙,随口说了句:“今日笑的这么灿烂,哪知明年此时是不是物是人非的景象。”
“呸呸呸,梓嫣姑娘说的晦气。”银瓶摆着手打住她的话头。
瞧着梓嫣面上还是懒懒的,郁致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劝解。银瓶眼珠一转,笑着跑到她跟前说道:“梓嫣姑娘,奴婢这倒有个趣事,要说与你听。”
“有什么就说罢。”
银瓶把手上的活放下,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坐下,说道:“说这事奇也真奇,说不奇也是情理之中。前两日,季尚仪感染风寒,居然就一病不起了,讨了皇后娘娘恩准,出宫回乡养病去了!
郁致问道:“怎么回事,她贵为尚仪,怎么感染风寒能治不好,这不是太蹊跷了吗?而且还能得恩准出宫?这样的好事咱们能摊上不?”
“致姑娘,这样的巧儿宗不是谁都能碰上的。”银瓶笑着说道:“再者说,姑娘觉得是好事,那季尚仪可不觉的了。谁不知道季尚仪是岑尚宫的心腹,将来岑尚宫返乡后,季尚仪就是尚宫的不二人选。”
梓嫣也好奇了,问道:“那她怎么甘心,还自己求着出宫?”
起先,银瓶只是站在笑,并不开口,还是郁致央求了,她才笑了出来,和她们娓娓道来其中缘由。这尚仪局季尚仪一向是以韦贤妃马首是瞻,前几日,皇上却让秦昭仪去协理尚仪局,这季尚仪可两边不能得罪,里外不是人了。再者,季尚仪先前为了让司乐司能出几个赛过秦昭仪舞姿的宫人,日夜苦练,且限制她们饮食作息,就怕多处几两肉不能起舞翩翩,逼得好几个宫人都饿死,累死了。秦昭仪这一接管,肯定先翻查旧账。季尚仪活着出宫,也是幸运了。
听银瓶这么一说,似乎皇上更宠幸秦昭仪,郁致不明白,为何她好像处处被韦贤妃压制。银瓶知道两人必有这疑问,就接下去解释。
原来,**人人都知道的,当今皇上不好女色,只好诗书风雅。皇上一个月里,大半时间竟都是歇在紫宸殿。虽然宫中妃嫔众多,但都是皇上碍着太后、皇后的面子立的,许多都不曾承过恩露。而韦贤妃有太后撑腰,她父亲又是大将军,皇上也只能顺着她。而且宫中岑尚宫早前就是太后的心腹,韦贤妃入宫后就有六局在身后为她筹谋,自然顺风顺水。只不过这些年,皇上爱秦昭仪的舞姿,也慢慢将**之事交与秦昭仪打理了。
郁致又有疑问:“这六局二十四司,对于**势力,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
银瓶说道:“是啊,六局掌管了皇族所有的起居饮食,任何人吃行坐卧都离不开六局的安排。所有如果哪位妃嫔有了六局中任何一局的支持,那都将会是极大的优势。”
郁致这才知道,原来六局也能极大影响宫中势力,便求了银瓶再与她俩细说宫闱之事。看看门口,也没有旁人,今日有梓嫣帮忙,功夫也做完了,银瓶也就细说了起来。
大唐**的规矩是,皇后以下,有四妃,分别是贵妃、淑妃、德妃、贤妃。韦贤妃处与妃位最末,但也是仅有的一个妃子。妃位以下,有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九嫔,秦昭仪为九嫔之首。下面还有婕妤、美人、才人、宝林、御女、采女等名号。实际上,只有入了嫔位,才能有独立宫殿,才算是真正的主子。韦贤妃与其座下的伍婕妤、祁美人和戚修仪及其座下的冯宝林为一党;而秦昭仪和殿内的席美人、路美人与柏修媛及其座下的尤御女相互扶持。至于皇后娘娘,因为性子柔顺温婉贤淑,被六宫敬仰,也受皇上尊重。皇后娘娘常年病着,虽说没有什么恩宠,但**也不敢怠慢,平日里,也就奚充仪和朱采女去行礼的多。还有一位贺充容常年病重,很少出她的明义殿,连银瓶都记不得她的样貌了。
听了银瓶的叙述,郁致心情更是沉重。想着**里明争暗斗,党派林立,自己如何独善其身?梓嫣自己倒是看得开,但怕一个不好,连累家乡爹娘无故受罚。两人脸上都有些闷闷的,银瓶见了,知道自己说多了,便打趣道:“姑娘何需担心!二位姑娘生的花容月貌,还怕等不到圣宠?只怕到时候,皇上也赐协理六宫之权,奴婢还要去喊一声‘娘娘’讨赏钱呢!”
郁致听了,忙掩她嘴道:“这话也是能乱说的!”梓嫣脸色一沉,甩手便走开了。郁致知道她不愿听这话,和银瓶解释说:“梓嫣今日身子不好,脾气躁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银瓶也是个直肠子不记事的,一笑开也就没事了。这时候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一片,银瓶刚想去开门,就看见房司言带着文典言和几个宫人闯了进来。
房司言细眉一挑,尖声道:“给我搜!”
还没等郁致几人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几个宫人就冲进来开始麻利地翻箱倒柜。文典言朗声说道:“日前宫人来报,说承香殿内有人收藏了宫中禁品,房司言着韦贤妃口谕,来翻查各宫人的房间。你们全部到外面院子等着,听候发落!”
郁致惊的心里直打鼓,一边拉着梓嫣出来跪下,一边想,这“禁品”可是先前遗失在后院长廊边上的那本?难道真的就这么巧被人发现然后传到韦贤妃耳中?郁致脑子里忽然闪过千般念头,怕不是韦贤妃查出上次是我帮了碗贞,特别来借这个由头收拾我?或者是承香殿另外有人要暗算我?不管怎样,郁致知道,自己卧铺中另外几本书被发现也是说话间的事,心里主意已决,拉着梓嫣小声道:“一会无论出什么事,你千万别出头,记得,千万别有动静!”
只听里面有宫人回禀道:“回房司言,搜着了。是郁氏床铺下,藏有《李娃传》、《霍小玉传》等禁书!”
梓嫣一抬头,吃惊地望着郁致,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刚想说话,郁致打断她道:“这保不准是韦贤妃为了上次的事抓我的痛脚,我一人承担下来还能保你平安。妹妹千万要为了我,好好活下去!”说完,重重地按了一下梓嫣的肩膀,一面自己快步出列道:“奴婢该死,私藏禁书,求房司言责罚!”
这时,殷司言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低头看着她冷笑道:“你胆子也真大,这些污秽不堪的书都敢带入宫中,可见你真是不知廉耻!”
岑淑媛就跪在前面,她给宋捷仪使了个颜色,宋捷仪马上上前道:“回禀房司言,奴婢早前与郁氏一同入文学馆读书,郁氏早就堂而皇之地在课堂上发表污言秽语,可见其行为十分放荡不堪!”
一听这话,郁致气得全身阵阵发抖,想来这“小人得志”也不过如此了,但即使这样她也无计可施。只听得房司言大声道:“这承香殿一次一次不安生,你们倒要反了!看来不治不行,人来,郁氏先杖责五十,再听候贤妃娘娘发落!”
后面两个太监赶紧跑过来,一人一边架起郁致就往外拖。郁致远远瞧见梓嫣眼中泛泪,使劲咬着下唇,自己不忍,缓缓闭上眼睛。她心里惨然,自己入了宫,就没想过多活,只是如果爹爹知道了,让他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