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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节 螳螂黄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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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胎药来了,太后瞧了眼韦贤妃,见她眼神一缩,心里明白了大半,抬抬手着人把药送上来。刑五福将药篮子打开,一碗乌色的药水还冒着热气。

    李雍对赵太医说:“赵太医,你瞧瞧,这是什么?”

    赵太医已经吓得面色青白,嘴都没了血色,哆哆嗦嗦地回道:“这,这是,安,安胎药。”

    太后直直盯着赵太医的眼睛,问道:“若是安胎药,你给哀家全部喝下去!”

    赵太医小心地望了眼祁婕妤,把心一横,手一抖一抖地拿起碗送到嘴边,闭上眼睛就要往里灌。

    这时,外面崔承修喊道:“皇上,石太医刚从承欢殿给奚充仪把了平安脉出来,先让小的请来了。”

    赵太医一惊,手一翻把药碗打了,滚烫的药水泼了他一身。他不停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石太医进来请了安,太后说道:“快给祁婕妤看看她刚刚小产的身子怎么样!”太后将“小产”二字说的极重,祁婕妤听了,身上抖得更凶了。

    他刚靠近床边,祁婕妤就往里面缩,一边缩一面望着韦贤妃求助。韦贤妃只是闭上眼睛不理。太后喝道:“这还反了,来人,给哀家按着她!”

    两个太监上来抓住祁婕妤的手,把她左手强行拉了出来。石太医一搭脉,面色一变,再搭了几下听仔细了,慌的立刻下跪道:“回太后,这,这祁婕妤并没有小产的脉象。不单没有小产的脉象,这连有孕的脉象都没有啊……”

    祁婕妤已经吓的脸上都抽搐了,她利索地爬下床,跪在地上猛磕头求饶。

    太后缓缓眯起眼睛,一道厉光闪过,道:“好,很好。”

    李雍不忍看着祁婕妤狼狈的样子,转过头去请太后处置。太后起身,缓缓道:“祁湘霖,欺君罔上,陷害妃嫔,贬为采女,打入冷宫!宫女紫月,教唆主子陷害妃嫔,杖毙!赵太医,伙同祁湘霖,赐白绫。”

    事已至此,韦贤妃知道这次只能认栽了。可这“后患”却不能留!她厉色瞧了眼祁湘霖,哼,你的家人可都在本宫的掌握之中,这一次,

    你不去也难!

    她一改厉色,转头恭顺地对太后道:“这贱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必须严惩。祁湘霖犯的可是欺君大罪,即使不诛九族,也要杖毙,警示六宫众人,看谁敢再犯!”

    太后只是眯起眼晴,并不做声,算是默认了。韦贤妃使了个颜色,太监立刻将吓得没了知觉的祁婕妤拉下去,所经过的地方拖出一道水痕。原来,这祁婕妤吓得竟然尿了裤子,房子里顿时一股骚臭的气味。几个宫女麻利的将地下收拾了,短短一瞬,立刻干净的没有了踪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从头到尾,郁致只是静静地跪着,从自己差点要被杖弊,到祁湘霖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她一直面色淡然地望着这以前,没有只言片语。这最终的章节,她早就料到了,料到皇后的仁爱之心,料到太后的疾言厉色,料到祁湘霖下场凄惨。她默默看着这一出自编自导的好戏,看到了注定的结局,但心中没有丝毫的快意。

    太后望着她说:“郁美人,今日委屈你了。”

    她淡淡回道:“太后多心了。臣妾始终相信,公在人心,臣妾不委屈。”说完,又向皇后施了个大礼,说道:“臣妾谢皇后娘娘仗义执言。”

    李雍欣慰地抚上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朕就知道你不会,朕一直都知道!”她迎上他的眼神,浅浅地笑了。

    大戏已过,曲终人散。李雍和皇后先送太后回宫了,各宫妃嫔也都散了。出了长安殿。郁致想一个人走一走,就披了大衣迈开步子先行,让腰舆慢慢跟在身后。

    天上月光皎洁,她一边走,一边痴痴地望着那淡洁如雪的月光,口中喃喃道:“这宫里的月亮,和宫外的月亮,是不是都一样大,一样圆?”

    文睿在一旁轻声说:“一样,也不一样。”

    “是啊,这宫里的月光,总有一些角落是照不到的。”

    “姑娘不必介怀,今日祁婕妤但凡有一丝悔意,就会发现娘娘送去的是姜糖水而放弃她的阴谋。可她害人之心太甚,所以也怪不得你走到这一步。”

    走着走着,一片片雪花落了下来,她仰头望着天,这宫里的流的血,能用这洁白的雪花洗净吗?只怕这洁白的雪花,都不愿宫里腐朽的气息玷污了自己的清白。今日,一个女子的性命葬送在了我的手里,她究竟是为什么,而我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身上一抖,牙齿一阵阵打架,只觉得这雪花寒凉刺骨一般渗在身体里,她不禁把身上的大衣拉紧了些。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一回头,见崔公公跑来行了礼。

    “娘娘,等一会皇上会去宁泊殿歇息,娘娘快回去准备吧。”

    她轻轻一笑,是啊,是为了这份爱,这份昂贵的爱。只是不知道,我要用牺牲多少人的鲜血才能守护住这珍贵的感情?

    一片片雪花越落越多了,飘在她的头上,身上,地上。她看着看着,这雪花片突然幻化成了无数美丽女子的笑颜,这一片是碗贞,那一片是梓嫣,还有韦孟颜,秦卿,元皇后……她们在空中多么美好,多么炫目啊,可弹指间便落了地。

    她出手来,看到晶莹的雪花落在手掌,慢慢融化在手心,然后消失不见,一片,两片,三片……

    今日,祁湘霖落下融化成一滩雪水,而我,究竟是哪一片雪花呢?

    她不由地搂紧了怀中的玉石袖炉,阵阵暖意顺着她的纤手流遍全身。想起今日他跪在太后面前为自己求情,心里顿时踏实不少。只要有李郎在,我至少有一个值得我这样活下去的理由,然而,只是为了这个理由而活,我真不知道自己撑到什么时候……

    飘雪中,她低着头缓缓向前走着,脑海中浮出那诗句:

    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

    坐看牵牛织女星[1]……

    [1]杜牧唐代《秋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