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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节 情到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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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致在殿里休养了几天,哪里也没出去。她就是太聪明了。一个玲珑剔透的心把什么都看遍,可却什么都看不穿。李雍这些时日也没有来,两个人继续冷战着。她心里想着,冷战也是好的,至少我还有这个资格和他一战!

    几天下来,她小脸又尖了,吃不下东西,又睡不好。碗贞和梓嫣都来看过几次,两人劝了半日也没用。碗贞的性子,自然是劝她不能和自己夫君生气,郁致哪里听得进这些。梓嫣也说了些皆是浮云的禅语,可也对不上她此时的心情。

    这天晚上,还没天黑她就已经躺在床上,摸着空荡荡的枕边发呆。

    她这阵子发现,若是想让脑海里一片空白,真的是太难了。她努力不去想那些揪心的事,可那思绪像藤蔓一样不停的在脑中滋生,去了这一根,马上有爬出另外一条来。

    一会,银瓶进来了,道:“如熙,青兰居的宫人过来问殿里有没有冬日里的暖手炉。”

    “怎么回事?”如熙停下手中针线,问道。

    “说是尤御女月信来了,肚子疼的不行,想找些热乎的敷上。”

    尤伶来月信?她不是那日刚来么,怎么还没干净?郁致心里一肚子疑惑,想了想,吩咐如熙道:“找个冬日的暖手炉拿着,我和银瓶过去一趟。”

    自打搬进金鉴殿,郁致从来没有去过青兰居。今日信步走来,发现沿途的景色真是美。越靠近青兰居,越能闻到一股清幽的兰huā香,醒神的很。

    银瓶打开门,郁致迈步子进去,四下一瞧,不禁面露诧异。

    这尤伶的房间不仅仅是素,且素的不太像话了。房里只有一个修道案台,一个旧旧的蒲团放在前面,旁边还有一个炼丹炉,一股檀香的味道淡淡地飘在屋里。

    她转头一瞧,尤伶正躺在床上,一个小宫女在一旁伺候她喝茶呢。看她面色也不大好,郁致心里的气也消了半分,心想,这千错万错,却也不是她的错。

    “参见郁充媛。”尤伶这就要起身行礼。

    郁致走上去按住她,说道:“姐姐别起来,不是肚半还疼么,我带了暖炉来。”然后将银瓶手中的暖炉接过来放在她被子里,又吩咐一旁的宫女去烧热水进来备用。

    她微微一叹:“姐姐即是今日来月信,那日……”

    尤伶微微一笑,道:“我已经心属道门,早就戒了许多俗物,更不会和皇上同房。若娘娘能成全我,就是再好不过了。”

    “为什么!”郁致心里又惊又充满疑问,道:“姐姐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尤伶淡淡地说:“想不开?我倒觉得这才是想得开。我初入宫时,何尝不是天真烂漫,只盼与心爱的人相依相守?可人算不如天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姐姐当日〖房〗中辱骂韦贤妃的诗句,是被人陷害的吧。”

    出乎她的意外,尤伶微微摇摇头,道:“不,的确是我写的。只不过身边最信任的宫女去通风报信,韦贤妃借机发作,将我禁足了。”

    郁致吃惊道:“居然是姐姐写的?”

    “不错,纵使我读万卷书,也抵不过一个“情,字。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我只是其中一飘。纵然他敬我爱我,也无法与我二人厮守。

    我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又能如何?我只有了恨,而我无法恨他,因为我爱他,所以我就恨当时受宠的韦贤妃,恨她抢了他去。现在看来,都是虚无啊。”

    郁致低头望了望腰间的同心结,我也不是千般聪明,可也看不透情关啊。

    “姐姐,皇上……皇上如今又记起你,如此看来……”

    尤伶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淡淡地说:“娘娘的意思我明白,可我已经心如止水了。皇上对我的情,只不过是毛毛春雨,一阵风便来,

    一阵风便走罢了。他今日记得我,只怕过几日又忘记了。这个“情,字,就是心上的一块淤青,痛着的时候才能让人觉得自己是存在的,我宁可不要。人的寿命有限,万事都如过眼云烟稍纵即逝,不如安心修炼,得长生来的持久。

    如今我一心向道,希望娘娘能成全我。”

    “姐姐”听她这么说,郁致也不知说什么好,便点点头:“姐姐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郁致又安慰了尤伶一阵子,然后让她好好休息。一路走回来,她不禁惆怅唏嘘了一番,尤伶现在俨然已经是个修行人的模样。只是续着长发而已。她这样的心思,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但想想那些一心看不穿,为了恩宠痴痴盼了一生,恨了一生,斗了一生的女子,她一定比她们幸运。

    今日聊了几句,她却觉得茅塞顿开。自己也不就是那执着的人么?一直装着豁达,装着贤惠,可心里那些刺深深钩在最痛的地方,若是这些倒钩刺不除,她也将在这爱和恨的纠葛中无限的沉沦下去,总有一天会让自己变了心性,不知会成为哪一种让人畏惧的人。

    想了半天,她吩咐银瓶给尤伶找了些上好的檀香、蒲团等修行用的东西,再让她吩咐青兰居的人注意她的全素饮食,千万不能苛待了她。

    嘱咐完了,她轻叹一声,道:“去我房里拿了那石竹huā的帕子,让五福准备车辇,我们去紫宸殿一趟。”

    车辇内,她紧紧攥着帕子,心里忐忑不安。前几日刚刚绊了。角,他现在还在生气么?自己这样过去,他会领情么?她垂下头望着帕子上的石竹huā,觉得一阵无奈。她心里明白,自己这样过去找他,并不是因为真的消了气,而是一种惧怕吧。看到尤伶的遭遇,她怎么能不怕。同样是有情,同样是相许,只是一步的差错,就落得今日这样的田地。她很久都不记得,自己的夫君,是皇上!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他再爱惜自己,也是三宫六院之主,又如何奢求他那一心一意的爱?自己确实,被宠坏了。

    想到这,她又宽慰自己,想想去年禁足的时候,他费心费力地救她,心里对他的怨气不觉消散了许多。

    在紫宸殿门口等候的片刻,崔公公亲自迎了出来。

    “参见郁充媛。”

    她有些紧张,问道:“皇上在么?”

    刚问完,只见庞宝林快步走了出来,瞧见郁致,她微微屈膝行了礼,然后甩了袖子就走了。

    崔承修微笑着说:“刚才庞宝林来找皇上,才说了几句话,听闻娘娘来了,皇上就立刻遣她回去了。”

    郁致欣慰地一笑,望着庞宝林的背影,难怪女子一定要踩着别的女子获得宠爱,没有对比的宠爱,果然是不能凸显自己有多矜贵的。

    一路走进去,远远瞧见他闭着眼睛在座椅上养神。她突然顽皮起来,吩咐崔公公先出去,一个人蹑手蹑脚静静地进了屋子,走到他的身后,轻轻用手覆上他的眼睛,嘴靠着他的耳畔轻声道。

    “猜猜我是谁?”

    他不睁眼,也不说话,只是将她手一拉,把她拥在怀里,头埋在她的颈子里。

    “除了你个调皮鬼,谁还会这样。“她拥着他的头,轻吻上他的发,手抚上他的脸庞。怎么几日没见,数骨都这么高了。她心疼地说:“李郎,你瘦了。”

    他深深吸了吸她身上淡淡的体香,说道:“致儿,你又何尝不是。”

    “还气我么?”她轻柔地问。

    “气的,刚才见你前还是满肚子气,气你的任性,气你的脾气。

    可一听到你的名字,问道你的气息,见到你的容颜,再多的气也瞬间散去了。

    他身上那淡淡的伽罗香还没有尽去,可她紧紧地搂住他,思念的力量,爱的力量如滚滚江水将那些嫉妒、任性冲到九霄云外。

    她感受着他的气息,肌肤,感受着他的爱,心里万般愁丝仍在,但这暖人的爱像如神奇的泉水将她的痛和愁愈合了。

    “李郎,我再不任性了。”她轻声说。

    他这才抬起头,望着她的眸子,神情道:“朕就是喜欢你的任性,你这个脾气才是一个女儿家应有的,洒脱、率直。朕其实应该高兴,

    你吃醋就表示你在乎朕,朕尖怎么会为这个生气。致儿,你的美好是那么简单,可这样简单的美好在字里,只有你才拥有,你知道你是多么的珍贵么?”

    她笑了笑,将手中的石竹帕子塞入他的前襟内,却摸到了那枚红豆香囊。她心头一暖,吻上他的唇。

    所谓情到深处无怨尤,那伽罗香包围中,她拭去一切的不快,因为她知道,无论他身在何处,无论他恨她爱她,自己永远都在他的心中占着最重要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