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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节 白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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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宫中,雪不停的飘落,鹅毛一般的雪huā软绵绵地飘洒在地上,软弱的像宫里连绵的叹息声。这游丝一般的雪huā将冷宫的气氛又凝上了一层霜。

    此时冷宫内的一个小屋里,一个姑娘在张头张脑的望着窗外的雪huā,旁边一位姑娘一脸祥和地缝补冬衣。

    而她们的娘娘则在一旁写字。

    郁致自幼喜欢看书,可现在这光景哪里有鼻么多书可以看。她便将自己会喜欢的“逍遥游”、“〖道〗德经”等书默写出来,然后再反复翻看。刚写到“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静则无为”她想到什么,撂下笔,抬头问银瓶。

    “文睿还没回来?”

    难得,今早上那两个日日守候在子潇苑的“门神”都不见踪影,文睿找了个空一个人去给顾太嫔医病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银瓶头也没回道:“没呢,今日外面雪大,应该路不好走耽误了。”郁致放下手中毛笔,轻轻皱眉,仿佛自己和自己说话似的,微微张开道:“也该想想用什么办法出去了。、,

    一听这话,如熙和银瓶都转过身来。如熙将手里针线放在一边,眼神里闪过一丝希望:“姑娘有办法?、,

    郁致本来说这话只是个念想,心里其实并没有主意。但看到如熙如此渴望的眼神,她不忍心打击她这最后的一点念想。如果这时候不能给她们信心,也许她们就真的会意志消沉下去了。

    “正在想,已经有头绪了,放心,我们不会在这里一辈子的。”郁致微笑着说,说的信心满满。

    如熙一听,心里立刻踏实了起来,笑容也自然了许多,刚想接话,只听银瓶在一旁叫唤。

    “有脚步声,文睿姐回来了!”一听这话,如熙立即起身去给文睿开院子门。

    还是银瓶耳朵尖,这不,文睿双手提着裙摆,一步一步在雪地中挣扎着迈入院子,然后将门紧紧锁上。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屋子走来,走到快门口时候,如熙的眼睛突然落在院子角落的一处不动了。她一皱眉头,走到角落里,弯下腰来,捡起一个纸团。

    文睿见她行动有异,便走过来一看,只见如熙手里捏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纸团,表面已经被雪水浸湿了。如熙左后四下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刚想说话。文睿赶紧递了一个警告的眼神1然后快速将她拉入房内。

    一进屋子,如熙将门紧紧关上,又走到窗户边上,确定窗户都关死了,这才将手中的纸团拿了出来,压着嗓子道:“这是刚在院子里捡到的,姑娘你看看。”

    郁致看她神色有异,知道事情必定不寻常,赶紧走过来将那纸团一点点展开。纸团中间的字迹沾上了雪水,已经有些晕染开了,但那字迹还是清晰可见,可以得知这纸团是刚刚扔进来没多久。

    只见上面写到: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夜亥时三刻,西边角门,不见不离。

    “啪嗒”一滴滴眼泪缓缓在纸上晕开,郁致用手摸了摸眼角上的泪,小心翼翼地将那纸团折起来,珍重地放在手心里。

    虽然没有落款”但这字迹分明就是李雍的亲笔,对于他的字迹,她只要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她的泪包含着喜悦,喜的他仍然没有负她,无论她身处何地,他都会想尽办法保护她。这泪水也饱含这辛酸,辛酸的是这么久她努力压抑字迹对他的思念,委屈地蒙蔽自己的真心,只为了在这冷宫中存活下去。如今见了字迹如同见人一般,她压抑多日的思念之情如江水一般泛滥出来,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这就如同伤的太深的伤疤,本来不去想便以为忘记了,可偏偏这时候一刀子将伤疤揭开,她对于爱情的委屈和愁苦都在此刻得到宣泄。

    不用多说一个字,文睿等都已经明白这是皇上的来信。三个姑娘并不多话,只是安抚着郁致的情绪。郁致痛苦之后,终于破涕而笑,

    笑容傻的像个孩子一样。

    “他还是来救我了,他终于来救我了。”

    如熙和银瓶两个也是高兴的不得了,拉着手在屋子里翻腾,就差没有上蹄下跳了。倒是文睿显示出一如既往的冷静。

    “银瓶,你刚才在屋里,有没有看到外面有人扔纸条?”

    银瓶一脸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今日鹅毛大雪下的这么厚,一个白huāhuā的纸团谁看得清啊。”

    “文睿姐,你在担心什么?, 郁致不解道。

    文睿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我只是想把事情想周全了。皇上乃是李唐天子,若是真想见你,为什么要约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角门见面?”

    郁致擦了擦眼泪,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应该是韦将军还没有回北疆,迫于太后及韦孟颜的压力,他没有办法来,只得出此下策。”“是啊,这小宫里到处都是韦贤妃的眼线,皇上想必也是没有办法。看来皇上是太想见姑娘一面了,这也正好能看出皇上对姑娘的一片痴心呐。”如熙在一旁分析道。

    不知怎么,文睿脸上始终露出担心的表情,她几次欲言又止,可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什么不妥。只是再让郁致好好检查一下是否是皇上的字迹。

    郁致再将纸团展开,反复查看上面的字。由于雪水的关系,每个字的笔画都有些晕开,但那下笔的方式和力道是不会错的,尤其是李雍写“撇”的时候会有一个特殊的顿点,一般人是不知道了。

    “我肯定是李郎的字迹,文睿姐,你放心。”郁致很肯定地回道。

    这下,文睿紧缩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欣慰地笑容:“姑娘真是好福气,皇上肯这么为你,大有当年汉成帝爱美人不爱江山之风。”“文睿姐!”郁致脸上露出一丝娇嗔的表情,这是极其少有的,可见她对于李雍的来信有多么期待和激动。“汉成帝专宠赵氏姐妹,心无天下,文睿姐怎么能将李郎与他相比。李郎若不是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的福祉,也不必如此委屈了。”“是是是!”文睿笑着站起来道:“是我的口误了,姑娘,还不起来,让如熙好好帮你梳妆一下,你这个样子去见皇上,可是要让人心疼的。”郁致一愣,她低头看看身上满是补丁褴褛的衣衫,在摸摸自己不施粉黛的素颜,还有凌乱的发髻。她大步走到梳妆台前,将先前扣在桌上的铜镜慢慢扶了起来。

    镜子里的她,气色比上一次照镜好了许多,但那干枯的手腕子,一条条明显的胸骨和高高凸起的颧骨依旧明显。她抚摸了一下自己蜡黄的双颊,尽量想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可她嘴角一扬,这笑容浮现在她骨瘦如柴的脸庞上,比哭还难看。

    她吓得“啪”一下将镜子倒扣过来,向后退了一大步。

    “我不要见他,我不要见他!”她死死捂着自己的脸,一下子蹲在地上啜泣道。

    一对温暖的双臂紧紧环绕着她,一个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萦绕:“致儿,你我都明白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可若是只为悦己者容,那你活得也未免太渺小了。皇上,不仅是悦己者,更是你的知己。你如今到了这般田地,皇上还冒着危险夜探冷宫,他难道还在乎你曼妙的身姿和美丽的容颜么?若姑娘认为你对皇上的意义仅仅如此,你就太妄自菲薄了。”

    郁致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发虚:“当年李夫人临终前,以被覆面,始终没有让汉武帝看到她病入膏盲的容颜,我”一旁的银瓶快步走过来,一把将郁致从地上拽了起来。银瓶眼睛瞪得大大的,认真地对她说道:“娘娘都不知道自己多美。就算是现在这个光景,也是个大美人胚子。这个容貌无关,是一种一种感觉。我没读过什么书,说不清楚,但娘娘现在的模样,可真是人见人怜爱呢!”

    如熙也过来给郁致理了理头发,微笑道:“姑娘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再者,你信不过自己,还信不过我的手艺?给我一个时辰,我一定还给皇上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郁致被她们几个逗得开怀,慢慢脸上又有了自信的光彩。她点点头道:“原是我想的偏差了。李郎又怎么会是那种人。当初我们因一本“莺莺传,结缘,他又何曾见过我的容貌?如熙,也不必太繁琐,只烧了水让我干干净净洗个澡,我一身素净见他就是。”“得令!包在我身上!”银瓶已经开始往外跑去提水桶了。

    郁致缓缓转过来,将那铜镜又立了起来。铜镜中,她放弃了原本准备好的“迷人”的笑容,而是慢慢绽开一丝略带苦涩的笑意。这样自然的微笑,在破碎的镜片中,她笑的无比让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