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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节 阴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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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亥时三刻,西边角门,不见不离。

    一整个下午,郁致都跟着了魔怔似的,将这一句话反复念叨。她来回在小屋里踱着步子,一会看看窗外天色,一会照照镜子,坐立不安的。她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像录茧抽丝一般缓慢,恨不得那天立刻就黑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如熙和银瓶两个将她拉到梳妆镜前,还是坚持给她梳了个清爽精神的发髻,虽然不带任何头饰,还是衬托出了她灵动的气质。

    这时候,文睿手里拿了一小包东西走了过来,仔细一看,原来快帕子,里面似乎包着什么东西。文睿将那帕子一层层打开,赫然露出那支义王李仪送的石竹huā簪。这簪子明亮的慑人,此时它的出现,与这子潇苑的寒酸落魄样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一看这簪子,郁致愣了一下,微微皱眉道:“文睿姐,你怎么将这簪子带出来了。”

    “无论如何,这是义王爷的c片心,留着总是没错的。万一到了用得着的时候,说不定它能保姑娘平安。”郁致有些回避那簪子,侧过头去点点头。

    “现在统共就这么一个体面的首饰了,姑娘今日戴不戴?”如熙在一旁问道。

    “不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蒸着它见李郎。”郁致十分避讳那簪子,连瞧都不要瞧,挥挥手让银瓶拿回去放好了。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郁致站起来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还好,加上文睿几个的衣服,总算凑成了一套齐全的冬衣,披肩、护手、

    靴子等都有了。虽然穿的不体面,也总算是干净整齐,看着清亮。

    月上枝头,今夜是个难得的月圆夜,皎洁的月光毫不吝啬地将自己仅有的光辉撤在冷宫中。鹅毛大雪还在纷纷飘落着,在月光的洗礼中,huā瓣们像精灵一样在宴中跳跃着,翻腾着。

    此时,在这荒寂的冷宫里,有多少娘娘在倚窗赏月,又暗自伤神呢?

    “嘎嘎”乌鸦又在屋外叫唤了。郁致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月色,已经亥时一刻了。门一开,一股冷风直窜到她脖颈里。她哆嗦了一下,赶紧将披风拉紧,把手也藏在了孕长的袖口中。

    看着郁致走到院子门口,文睿忍不住吩咐道:“姑娘,万事小

    心!”郁致一回头,一片片雪huā落在她的头上,肩上,睫毛上,她单薄的身子勉强支撑着宽大的冬衣,在皓月一下貌似雪中仙子一般。一丝笑意满满从她唇瓣蔓延开来,一时间,文睿、如熙和银瓶望着她那柔和中带着坚毅的笑容,都看痴了。

    “嘎嘎……”小宫里的乌鸦似乎都通了灵,知道郁致今夜要走一段慢慢长路,一路在屋檐上高叫着,似乎在夹道欢迎。她没好气地望了一眼这些屋檐上的调皮鬼,真该死,可千万别把人引来才好。

    原先,郁致是极其讨厌乌鸦的。她一直喜欢燕子的灵气,喜欢大雁的飘逸,喜欢这些候鸟的聪颖。可入了小宫之后,她对于乌鸦这种鸟类依旧厌恶,但又多了一丝敬畏。乌鸦在冬日不像大雁等候鸟,它并不南飞。乌鸦不必南飞是因为它无论在多么寒冷和恶劣的情况下,都能靠着吃腐烂的垃圾过活,生存能力极强。想通了这一层,郁致每每见到这些顽强生存的鸟儿,心里也多了一分敬意。

    边想边走,加上这雪又大,脚步自然比平日慢。郁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糟糕,似乎要迟。这次夜会对于李雍来说必然是有风险的,晚去一步都可能会给他带来无穷的麻烦。郁致心里越急,脚步越快,什么都不看不想,只是急匆匆往西门赶去。

    已经来到小宫西侧了,远远就快能看到角门了,她心里一喜,脚下一个大步,突然踩到了一大块冰,整个人脸朝地重重摔在地上,头直接埋在了雪里。

    这一跤摔得她头冒金星,天旋地转的。她咬着牙不出任何声响,只觉得自己膝盖生疼,怕是磕着骨头了。她一时站不起来,只得先坐着揉揉膝盖骨,然后焦急地望向角门。

    还好,她已经能隐约看到角门了,应该来的及。她宽下心来,慢慢一点一点站起来。此时的小宫西门,静的如出尘仙境一般,配上地上的皓白积雪,天上的皎洁月光,虽然周遭尽是断壁残垣,但自有一种倾颓萧瑟的凄美。

    率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她轻轻吟道,此情此景,不免让她想到柳宗元的名句。她不由低头浅笑,不知李郎这笠翁等她的模样该是怎么着急呢。

    突然,郁致眉头一皱,不对,这不对。

    究竟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但总觉的此情此景有些不和谐的地方,让她心里一下子敲起了警钟。她眼神突然锐利起来,敏捷地四下打量了一下,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寂寥至极。

    也许是我多心了,她手扶着胸口,自己安慰自己,缓缓站了起来。这么安静,人迹罕至,应该不会有埋伏。

    刚想迈步,突然一个念头像轰雷一样在她脑海中炸开,这么安静,不对!

    她警惕地像一侧的宫墙挪去,身子紧紧贴着墙壁,将自己隐藏在宫墙之后。她总是觉得这个情景有一丝不和谐的地方,刚才她总算想到了。这个西门安静的不正常,缺的就是那一声声乌鸦的鸣叫!

    这西门平日里很少有人来,却是出宫倒垃圾的必经之路,所以也应谈布满了乌鸦。从她一路走来,乌鸦声渐渐凋零,直至到角门处,居然一声乌鸦鸣叫都没有。而此时的西门没有一个人影,这只能表示,有大批人藏在角门外,而这批人,极有可能就是冲着她郁致而来!

    她整个人好像被人浇了…桶冰水一样,猛地打了个机灵。想通这一点,她瞬间从要见到李雍的喜悦中跳脱出来,眼神里少了憧憬,多了睿智。她冷静地打量四周的环境,屋檐上一只乌鸦都没有,眼光移到地下,只见那片片鹅毛雪huā之下,似乎有一排排脚印的痕迹,不仔细看并不能发觉。

    她心里冷笑一声,今日连老天都帮着对手,若不是这鹅毛大雪,这些人员调配时候留下的脚印也早就出卖了这场阴谋。

    她机警地不断四下打量,还好,刚才她摔倒的位置正好在角门处的视线之外,相信不会有人发现她来过。她强忍着膝盖的痛,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她捂着膝盖,一瘸一拐地往回跑。谨慎起见,她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绕了个大圈从另外一侧的宫殿后面绕回了子潇苑。

    好不容易跑回来,她也不敢敲门,怕惊动四周的人,就脸趴在门上想看看有没有人在院子。脸刚贴上去,只见银瓶那大眼睛出现在门缝里,忽闪忽闪的。

    郁致吓了一大跳,赶紧用手捂住嘴,银瓶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反应敏捷地开了门,一把将她拉了进来,又轻轻将门关严实了。郁致一瘸一拐的模样着实将银瓶惊着了,可银瓶也不敢声张,赶紧上前将她搀扶进房。

    一进来,文睿和如熙都紧张的上前来询问,银瓶将门紧紧锁住,身子背靠着抵住门口。

    郁致摆摆手,先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然后轻声道:“井烛。”如熙赶紧从柜子里找出一直不舍得用的一小节蜡烛点上,借着微弱的烛光,郁致将怀里的纸团打开,一个笔画一个笔画的研究。仔细看了半柱香的时间,她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将那张纸揉成一个团,那攥的紧紧的手上隐约都能看到青筋了。

    她不开口,文睿和如熙也都没有说话。片刻,郁致松开手“呼”一声将烛火吹熄了。

    “纸团有假,夜会是局。”她慢慢吐出这几个字。

    一旁的银瓶倒抽一口凉气,如熙和文睿两人也顿时吓得手脚发凉。

    “没事了,我入套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阴谋,对方并没有得逞。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黑暗里,郁致的声音冷静,沉着,这有力道的声音安抚了周围几个姑娘的心,气氛渐渐没有那么紧绷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银瓶快人快语,忍不住先问道。

    “银瓶,你在宫里资历比我们都老。若是一个冷宫妃嫔漏夜逃宫,这该当何罪?”

    银瓶一听,这才知道事情厉害,心猛地一震狂跳,这才后怕了起来。

    “若是冷宫妃嫔逃宫,这是要赐死的啊!”银瓶的声音不住的颤抖。

    文睿这时候才缓缓开口:“原来她们打的是这主意。也是,若不是拿皇上做借口,姑娘也断然不会深夜独自前往角门会面,就不会有机会栽桩她逃宫!”

    “可那纸团又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看过是皇上的真迹了吗?”

    如熙不解道。

    沉默了半晌,郁致才开口道:“刚才我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这字上大有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