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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问筠跪在地上,刺骨的寒意从膝盖处直浸入她的全身,雪地之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远处烈焰燃烧,把雪地染成了红色。
她的面前,是一把横在颈间的利刃,四周围身着黑铠的兵士手里的剑刃血槽之间有血流出,那血渗入地面,将一片雪白染成了深红。
她却眼不望其它,只是怔怔地看着那被众人凑拥着的男子,在雪地映衬之下,他一袭滚金边的白袭长袍,闲静英俊,面容姣好,如璧人一般。
“为什么?”她喃喃地问这个这么些夜里问了许多次的问题。
为什么他会这么对她?往日的深情缱巻全成了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看得清楚,他嘴角依旧有笑,在白雪映衬之下,那笑意转成了轻诮。
他扫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淡得如融化在指尖的雪花。
他的身边,是那一身红裳的女子,浓眉深廊,脸上俱是鄙夷:“三郎,这就是那位使你蒙羞的女子?”
他侧过脸去,似乎连望萧问筠一眼都污了他的眼:“她原来是极好的,只可惜……”
那女子尖利的笑声惊得树上落雪纷下:“三郎,你就是心软,她这么待你,你还记着……”她转脸冷冷望着她,“贱妇,你对得起三郎?三郎一心一意立你为正妃,你居然往他身上泼脏水?”
萧问筠已经不知道分辩了,只直直地望着他,望着他的脸,皎洁如明月,目光澄静如水,不染一丝杂质……却原来,人心到底如诡。
“为什么?明明这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你要这么害我?”萧问筠终于问了出来,她的手抚上了小腹,那里依旧平坦,但她知道,那里有他和她的结晶,蛸帐红泪,纱帏暗香,她记得他脸上如水的温柔,洁白如玉的手指抚在她的脸庞,在她耳边低声许诺,我会待你好的,问筠,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身上仿佛还有他抚摸的手指的温度,红蛸帐底,他一寸寸地抚上了她的肌肤,仿佛她是他掌心的至宝,他轻舔着她的耳垂,低声在她耳边道:“问筠,你是我一生一世的承诺。”
那如水般温柔的眼波,曾使得她浑身战栗,使得她感觉到了幸福的味道。
他手指的温度仿佛还留在她的身上,可转瞬间,那洁白如玉的手掌却翻为云,覆为雨,带给她的只有冰冷的寒意。
那红蛸帐底的温柔变成他手里的利器,向她挥来。
而她珠胎暗结,更成了荒唐的佐证。
他冷冷地望着她,似已全然忘了红蛸帐底发生的一切。
她原是他的未婚妻子,被皇帝赐婚,荣光无比。
可转眼之间,她因不洁而遭皇室退婚,成了千夫所指,她的分辩成了贵族之间的笑话:那个女人,和侍卫通奸,居然想把脏水往三殿下身上泼,亏三殿下对她一枉情深,她还想嫁入皇室?作梦吧,日后三皇子要登帝位的,以后要这么个人母仪**?
“真是使萧府蒙羞。”这是父亲气得吐血时的话。
“贱人,淫妇!”这是贵妇们在私底下的窃窃私语。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让父母蒙羞,你要我们以后怎么做人?”这是她的嫡亲妹妹萧月怜冷冷的话语,她望着她,眼里全没了往日的亲热。
“奴婢看见她晚晚都出去,每次都有平安侍卫跟着。”这是她一向看重善待的贴身丫环香巧的作证。
她转眼望向雪地,横卧在雪地之上的那一袭青衣已被鲜血染红,他竭尽了全力想保护她,但到底双拳敌不过四手……平安,平安……她想起他的笑脸,主子,我能护你一生平安。
可他到底不能护她一生平安。
他为她而亡,至死,身上还泼满了脏水。
这都是她的错,全都是她的错,她想起第一眼看见他的,就觉得他是她一生都可以托负的良人?从此之后陷入了他的陷阱?
“三郎,还不处置了她,今晚你还要陪我赏梅呢,长秋阁的绿梅可都开了。”身上穿着红缎绣金凤长裙冯天凝贴在他的身上,如雪落梅花,艳丽孤清。
李景誉的视线淡得如一缕清烟:“府内可还有落网之鱼?”
有侍卫答道:“禀三殿下,没有了,萧氏叛臣全部伏诛,余下的仆役奴婢等等,全都已锁拿。”
萧问筠往廊下望了过去,那里跪着的仆役奴婢身上带血,鬓钗杂乱。
香巧从跪着的人群中挣扎起身:“奴婢有功,三殿下……你答应过奴婢的……”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挥下的寒刃堵在了寒风里,头颅滚落雪地,一双眼睁得老大,直入萧问筠的眼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萧问筠望向李景誉,心里默念,原来如此。
“全杀了吧。”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柔和而有磁性,如晚风轻拂,拂进心底,如初见之时,他一身白衣,于落花之中静静相望,指尖拈着一瓣桃花。
此起彼伏的刀剑入肉的声音响起,堵住了众人的尖叫和哀吟,风中传来了血腥味,吹进问筠的鼻孔,使她几欲作呕,在那长剑挥起,斩向她的脖颈间时,她在心底默念:“如果让我重来一次,该多好,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