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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坐车到卫府,谢葭更确定了这一点。谢雪几乎一路上都带着笑意,时不时整理一下自己的发髻。待要到的时候,她面上的喜色尤其明显,只强按捺着在谢葭后面下了车。
这是谢葭第一次出门,但是因为和谢嵩同车,大冷的天也不好探出头去看街道的风景。到了卫府,墨痕扶着她下了车,她也长出了一口气。
将军府是百年侯门,光是上三任帝王赐的匾额就有几十块,自有它的辉煌和庄严。青石阶梯的尽头站着亲自相迎的卫清风。在边关历练了一阵子,他倒是瘦削了些,却也更加有精神了。
“师座”,看到谢嵩,他忙亲自迎了下来,“母亲恭候已久!”
谢雪盈盈行礼:“小侯爷。”
谢葭道:“卫师兄。”
卫清风朝谢雪点点头,看到做女童打扮的谢葭,目中露出一丝笑意。又看她的脸蛋红扑扑的,气色不错,便问了两句:“葭娘身子可好了?”
听说年前还病在床上下不来。
谢葭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只觉得其中似有些取笑的意味,活像她就不该穿女装似的,不禁在心中咬牙切齿。待他相询,她便低下了头,道:“承蒙卫师兄关心!”
卫清风也没听出她语气里的那股子冲劲,转而把注意力放在谢嵩身上,和他一路说着话,便进了将军府。
卫太夫人果然早就等着了。听到下人来报,连忙让人搀扶着亲自出来迎接。卫清风忙搀扶住她。卫清风是卫太夫人近三十的时候才出的幼子,因此太夫人的年纪倒比谢嵩大上十来岁。
“这大冷的天,您腿脚不方便,何必亲自出来迎接?该我带着娇娇和雪儿去向您请安才是!”谢嵩非常尊敬这位将军夫人,一向以兄嫂视之。
谢葭和谢雪便向卫太夫人行礼。
卫太夫人看着谢葭打扮成女童的模样,梳了两个丫髻,眉眼之间隐约有些当年沈蔷的影子。她不由感叹道:“可惜沈夫人不在了,不然应当会经常带着元娘来我这里。”
谢嵩道:“瞧您说的,娇娇前些日子身子不妥,不然应该常常来给您请安的。”
卫太夫人正往屋里走,闻言便拉住了跟在身边的谢葭的手,倒把她吓了一跳。卫太夫人笑道:“好,好!要不是你舍不得,我是真想把元娘娶进我家来。”
众人扶着她坐了,她还拉着谢葭的手,把她拉到跟前,只觉得越看越喜欢,笑道:“小小年纪便胆色过人,不惊不乍……又会看舆图,分明就是要给我们将军府做儿媳的。”
谢嵩哈哈大笑。屋子里的人就都笑了起来。
谢葭很尴尬,只好也假装什么也不懂跟着哈哈笑,拿眼睛去看卫清风。他只面色如常,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母亲开这种玩笑。
她突然发现,谢雪脸色煞白,正有些怨毒地望着自己。
下人端了火炉进屋,众人便围着温着酒的火炉说着话。卫清风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这些日子军中见闻。不过他话很少,一般要旁人问,他才会多说几句。
卫太夫人曾经随老将军征战,便会提点他几句,并时常讥讽谢嵩是文人儒士,纸上谈兵。
倒是相谈甚欢。
后来又说起夭折的吴二娘,卫太夫人面上有些惋惜之色:“那丫头我也见过,是个性子活络的,娇憨得紧。只可惜……”
谢雪的眼圈一红。
卫太夫人瞧了她一眼,道:“大娘和吴小姐关系好像不错吧。”
谢雪轻声道:“原说好,等我及笄,便和容谨姐姐结为金兰姐妹的。”
卫太夫人叹道:“可惜了。”
卫清风道:“母亲,不要伤心了。”
卫太夫人嗔了他一眼,道:“我们这样的人家,男人征战边关,做老婆子的多半都是要和儿媳妇守着过日子的。你这儿子算什么!我要我的儿媳妇!”
“母亲!”卫清风无奈地道。
谢嵩笑道:“以后让元娘多来陪陪您就是了!”
横竖嫡女是要承爵的,不会嫁到别人家去。
几个人喝了一会子酒,后来就传了下人上膳。谢雪殷勤地亲自站起来伺候太夫人,忙着布菜。太夫人倒没有太把她放在眼里,也没有怎么推辞,大约是看她到底是个庶女的缘故罢。
到了下午,谢嵩就先回去了,嘱咐谢雪和谢葭留下来过夜,也给卫太夫人做伴。卫太夫人便把谢葭带在身边,叫人拿了军用的精细的舆图来,带她看,兴致勃勃地给她讲解。
谢雪憋了一肚子气,但也只能坐在一边赔笑。她心里有数,若是想嫁进卫府,首先就得先讨了卫太夫人喜欢。可是卫太夫人虽然逢年过节都会赏赐她一些玩意儿,但对她向来淡淡的。就是以前谢葭不得势的时候,旁人都把她谢雪当个宝,也只有卫太夫人每每念起的都是谢葭!
后来她看卫清风出去了,坐了一会儿,便推说要去净房,也跟了出去。
谢葭看着她出去了。
卫太夫人见她留意谢雪的动作,便淡淡地道:“你家这个大娘,倒是有志气得很!”
说难听点就是说她心比天高了。
谢葭还没想到怎么作答。
卫太夫人啧了一声,道:“明天让清风带元娘到街上走走罢!大病一场,也是要透透气才好。”
谢葭大喜,推辞了两句,当然就答应了。
谢雪去个净房,却去了大半天才回来。回来的时候,面色红红的,倒是喜气洋洋的。谢葭瞧着,只觉得好像刚才她的不高兴倒全都一扫而空了。难道是出去溜达一圈,就捡到宝了。
少顷,刺槐白平和紫薇过来了,屋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卫太夫人心情极好,赏了几个在谢府当差的武婢。
用过晚膳,卫太夫人找了个由头,把谢雪送了回去。然后让丫鬟带谢葭到客房去。
轻罗和知画服侍谢葭沐浴洗漱过了,坐在镜台前给谢葭梳头。
知画狡黠地道:“元娘猜,奴婢今日看到了什么?”
谢葭笑道:“是大娘的事吧!”
知画一怔,然后嘟囔道:“又让元娘猜着了!难怪人家都说元娘会猜谜呢。”
谢葭笑了起来,道:“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看到了什么,现在不说,待会儿我可不听了!”
知画连忙把看到的东西都说了:“……今个儿奴婢在外间伺候着,后来想去净房。可不认得路,只好找了个姐姐带路。谁知道,路过莲院书房那,就看到大娘和小侯爷在林子里说话……”
莲院,就是卫太夫人住的院子。谢葭想到今天谢雪出去的时间,略对了对,应该没差。可是谢雪已经年满十三,按理是不能和男子这样……
知画喜道:“这下可抓到大娘的把柄了!”
谢葭却想到谢雪今天回来的那一脸喜色,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不由得笑了出来。她自言自语道:“只怕她日子会不太好过呢……”
先不说,她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这阵亡率极高的卫清风。就看卫太夫人对她的态度,若是事情真的成了,这注定长相厮守的婆媳俩,关系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她嘱咐了知画:“这话出去不要乱说。”
知画不甘心地道:“可不止我看见了!给我带路的那位姐姐可也看见了!”
谢葭又想起之前本来说好了谢雪也要留下来的。可是后来,用完晚膳后,有个丫头进来对卫太夫人附耳说了几句话,卫太夫人面色就开始有些不对了。没过多久,她就让人把谢雪送了回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
谢雪这个人,小家子气的很,特别喜欢钻牛角尖。这下估计是要气死了。
光想想她那个表情,谢葭就在心里暗乐。但还是嘱咐了知画,千万不要在人前多说。虽然她很乐意落井下石,但是怕就怕谢雪的名节要是出了问题,刘氏借坡上驴,真把谢雪塞到卫府来。若是让那对母女得偿所愿,那岂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华姬的账,还没好好跟她们算呢!
谢葭想起来,又觉得咬牙切齿。
第二日,谢葭一大早就被轻罗推了起来。她很有些不情愿。
轻罗无奈地道:“元娘,这不比在家里,不用去晨定昏醒。怎么也要去给卫太夫人请个安才是。”
谢葭百般不情愿,但还是嘟囔着起了身,问了时辰,便道:“这比在家里还早了一刻钟好不好……”
轻罗笑了一声,也不搭腔,只尽心地服侍她梳洗。今天既然要出门,便给她打扮成了一副小男童的样子。
出了门,天才麻麻亮。可是卫府的人却都像夜猫子似的,来往的丫鬟都一个个站得笔直,见了谢葭,就都精神奕奕地行礼。谢葭的精神也渐渐好了起来。
要进莲院的时候,碰到了一身劲装的卫清风。这还没出正月,他就已经穿着一身薄薄的红衣,额头还有些薄汗,大约是刚练完武,去给母亲请安的。
谢葭停了下来,让他先走。
他也没看谢葭一眼,径自进去了。
谢葭倒是一怔,自己是跟他客气好吧……怎么说自己也是客人吧……
没奈何,人已经走了,她只得也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谢葭故意保持着距离。她突然觉得,今天出去那一趟,或许会不太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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