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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葭过目不忘,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来记那本厚厚的书。又怕被卫清风发现,每日只能呆在太夫人膝下仔细阅读那些书卷。太夫人则开始一个个的调教她身边的人。
刺槐和紫薇是要跟着去的,白平也被从谢府叫了回来。这几日被太夫人压着苦练武功。知画和鸳鸯则被分配到厨房忙活。虽然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有厨子,却还要她们来熟悉这些,学的又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太夫人有令,她们也不敢不从。
有人疑心太夫人是在用这种法子欺负媳妇儿。
不过婆媳俩都顾不了那么多了。
太夫人把谢葭留在膝下,道:“只恨从前没有早一些把这些都教会你,总以为你在府里,这些都是不要紧的,只要你会用人,就自会有人把所有的事情都给你打理妥当。罢了,现在你能学一点是一点吧。清风毫无准备而去,你不能也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才是。”
谢葭认真地做着针线,手指都被刺了好几下,也不抬头,只道:“娘,我都知道了。”
太夫人看她的手已经巧了许多,只好在心里苦笑,道:“也难为你了。只是到那西凉之地,旁的不说,清风的衣物肯定要你自己来做,别人做我也不放心。娘教你,在那种地方,许多秘密啊,都是藏在身上的。所以这衣物啊,都是要有讲究的。”
谢葭看着那歪歪扭扭的针脚,无奈地叹息。
太夫人心中有些淡淡的怜惜……她本来是京里出名的才女,把玩的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连笔粗糙一点儿都怕磨着那双手。可如今……
因是她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只道:“只要做出来能上身就行了。一个流放之囚,难道还要讲究这些不成。”
谢葭又有些舍不得,总想做到最好。但是无奈天赋有限,只能勉强平平整整地做了一件外套出来。
西凉那个地方属于西北方。濒临戈壁滩,还有好几座大雪山,早晚温差大,但是难得的是四季如春。只是偶尔会有大风。因此并不需要准备厚厚的大氅和棉絮之类的东西。因此谢葭只是学着做单衣。
做好一件,拿给太夫人看,太夫人笑了一笑,道:“不错了。”
谢葭终于背完了西凉的风土人情和舆图。这个时候。已经快过年了。
卫清风倾轧于朝堂,也注意不到母亲和妻子每日黏糊在一块儿都在干什么。更没空关心妻子眼下的阴影为什么会越来越重。
皇帝的圣旨是一天半夜里下的。
那天晚上,谢葭伏在卫清风胸口上,睡得正香。
外面突然喧闹起来,一瞬间灯火通明。谢葭被惊醒了。卫清风抱住她。道:“莫惊,看看怎么回事儿。”
谢葭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一瞬间连呼吸也急促起来。虽然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可手心里还是细细密密地出了汗。
长安大声道:“将军!圣旨到了!”
卫清风有些惊讶,下了床去点了灯火。谢葭也手慢脚乱的,连忙去拿了外套来给他穿上。又抖着手给她系好腰带。卫清风的脸色很阴沉,眉宇间戾气必显。但似乎又若有所思。
谢葭俯身给他穿鞋。
等她站了起来,卫清风扶住她的肩膀,半晌,才道:“若我有事,你回谢家去。”
“将军……”
卫清风脸色凝重,道:“我卫府世代忠良,不管出了什么事,当不会连坐。你我夫妻一场,念着我对你的情义,望你照顾好母亲。”
“将军!”
卫清风早有所觉。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连他一直非常信任尊重的谢嵩也颇有置身事外的意思,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他仿佛看透了世间冷暖。只觉得往日的信仰似乎都在被慢慢摧毁。
起初也曾迁怒于妻子,尤其是谢嵩三番两次的想要把妻子接回去的时候。他都只是冷眼旁观。可是后来……气也渐渐消了。也许愚昧,可他看着母亲和妻子相谈甚欢似乎一无所觉的模样,又觉得起码这些人不会抛弃他。
若是真的有事……还是让她回公爵府去吧。她这样的人,不该受苦的。
谢葭一瞬间又心乱如麻,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慌乱不已:“将军,将军……”
卫清风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道:“我去接旨。你放心,你会没事的。”
言罢,他抽回了手,走了出去。
谢葭看着他决绝而有些惨淡的背影,终于抑制不住追了上去,但无奈自己还穿着亵衣不能出门,只近乎凄厉地道:“将军,将军!”
卫清风的脚步一顿。
谢葭匆匆披了一件大氅追到门边,只觉得心跳得快从嘴里跳出来了,低声道:“将军,您别怕,妾身永远跟着将军!”
卫清风终于笑了起来,以为她是在说只要她跟着他,谢嵩就不能不管他吧!
他道:“别傻,回去。”
说完,他就走了。
谢葭忐忑不安地等在屋里,短短的不到一刻,几乎比她这辈子还要长。她穿好了衣服等着。又怕事情再有变化,伴君如伴虎,若是今上受了外戚的蛊惑……
外面又开始喧闹起来。谢葭再顾不得了,冲了出去。
轻罗等在门口,面带焦急,道:“姑娘!皇上将将军下了诏狱!”
谢葭面上一白,赶到正院,果然见人正要给卫清风上枷锁。太夫人也匆匆赶到,用眼神制止了谢葭欲冲上去的的举动。
传旨的是个白面太监,神色凛然,道:“太夫人不必忧心,陛下有话,卫氏世代金戈铁马,功垂千秋,陛下都记得!”
卫太夫人举着龙头拐杖,恨恨地敲在地上,却不看那太监,只看着卫清风,道:“清风,你放心,娘定然不会让你遭受半分冤屈!你要记住,我卫氏男儿世代精忠报国,你也不能丢了这份骨气!”
卫清风心中却五味杂陈,他以为自己已经成为弃子了,看向太夫人,温声道:“娘,儿子不孝,辜负了您的期望。”
月光下,谢葭泪流满面。
传旨太监道:“将军,请吧。”
谢葭走到太夫人身边,太夫人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葭娘,别冲动!”
谢葭深吸了一口气,只好看着卫清风被人押走。
婆媳二人再无心睡下,看得出来,太夫人也怕事情有变。
第二日一早,太夫人进宫面圣。谢葭则匆匆赶回公爵府。
到了公爵府门口,谢葭下了马车,府前竟然连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她不禁皱眉。往日她回娘家,都是府里最有脸的妈妈亲自来迎的。她不禁冷笑了一声。
门房不咸不淡地引了她进门。
谢葭不着屋,先去了怡性斋。
入画亲自迎了出来,面有忧色:“姑娘……”
谢葭忧心忡忡:“父亲在哪里?”
入画并不知道就里,只道:“姑娘,侯爷每日忧心,可是朝堂起伏,也是无奈之事。姑娘只管放心,侯爷定会保姑娘周全。”
谢葭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道:“入画姐姐,劳您费心了。”
说着,便进了怡性斋,见了谢嵩。
谢嵩似在出神,半晌方叹道:“娇娇。”
谢葭的眼圈儿就一红:“爹爹。”
谢嵩道:“你先坐下。”
谢葭就坐下了,有些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指:“爹爹,昨晚皇上下了旨,把将军下了诏狱。儿看将军的模样,倒像是万念俱灰……这里头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谢嵩道:“他不知就里,自然是那副模样。你放心,再审几日,年前会将他流放西凉。诏狱之中,陛下亲审,接了密旨,交了兵符,事情也就结了。”
谢葭终于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好……儿心里,总是慌乱得厉害。”
谢嵩道:“娇娇,年后,你就搬回来吧。父亲年纪大了,也希望你承欢膝下……清风流放个三五年就会回京。这段日子,你就尽尽孝道吧。何况,太夫人只得这么一个儿子,也需要你来服侍。”
谢葭沉默了,半晌,方道:“父亲,儿不孝……还是想跟着将军去西凉。”
谢嵩面色一沉:“娇娇!”
谢葭跪了下来,低声道:“父亲,儿……心意已决。”
谢嵩耐心地道:“娇娇,西凉之地寒苦。儿行千里母担忧,太夫人时时挂念着清风,难道你忍心不侍奉膝下吗?”
谢葭低声道:“娘她……已经知道了儿的主意。也曾大发雷霆,可是到后来,也愿意成全了儿。并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教儿西凉的风俗,和掌家事物。”
谢嵩沉默了,半晌,才道:“那父亲呢?父亲,只得你这么一个嫡女……”
谢葭的眼泪落下来,磕了个头:“父亲,儿不孝。”
谢嵩长叹:“娇娇啊!”
他道:“你为他背井离乡,千里相随,他可明白你的苦心啊!若是日后,他辜负了你,你岂不是要肝肠寸断!要知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父亲原想着只要你和清风相敬如宾就好!”
谢葭只能继续磕头:“父亲,儿不孝。今日儿并不知他日之事,更不知将军往后会如何……儿只知道,若是让将军一人流放西凉……出了什么意外,儿才会真正肝肠寸断。”(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