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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嵩年近不惑,膝下还是没有嫡子,难免引人争议。四方谣言甚,让他从贵妾膝下选择一个年级小的孩子,抱养在主母膝下承爵。
一时之间,谢府,甚至是整个京城上下,都谣言纷纷。
谢葭坐在家中,果然等到舒芷娘眼泪斑斑地哭上门来。太夫人让她自己打点此事。
舒芷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坐在谢葭跟前儿哭诉,道:“姑娘,这公爵府上下,到底是欺我年轻无子。若是您还记得您出阁之前的事儿,想必您比谁都清楚。您曾经当面在妾身面前做保,言侯爷答应过您,决不会嫡庶不分。可是朱姨娘如今又有了身孕,妾身膝下却还是只得一个乔儿。现在京里流言四起,公爵府也面上无光,您却要让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是好啊!”
谢葭面露关切,道:“母亲,您别担心,父亲是个有分寸的。”
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怎么可能让舒芷娘放下心来,她拿着帕子,哭泣的容颜如滴露的海棠,分外动人:“姑娘,我就同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是妾身膝下有个儿子,朱姨娘这一胎,就不能留。就是因为妾身膝下没有儿子,所以才只能由着他们去胡闹!明明用着药,如今又有了身孕,妾身却是一句也说不得……要不然,别人必定要说妾身是容不得人,是不拿子嗣当回事。若是要过继,早早的过继了,也好过现在这样折腾啊!”
谢葭颦眉,道:“您别这样想。就算是用药,难免也是有意外的。三姨娘又是个本分的,一心辅佐您。若是您现在胡乱猜忌。难免亲者痛,仇者快。”
这现代的避孕措施还有个万一呢,何况是这古代的所谓避妊娠汤?珍姬就算真要和舒芷娘斗,也不会蠢到又给自己弄出个孩子来。毕竟她膝下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子女了。
舒芷娘却显然听不进谢葭这话。她好像在神,半晌,方咬牙切齿道:“姑娘,您是个心善的,总把旁人想得那么好。这将军府。也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事儿,可惜,妾身没有您那样的福气。”
谢葭关切地道:“您快别这么说,父亲一直敬重您。”
舒芷娘回过神,敛去了目中那一丝狠色,反而面露苦色,道:“姑娘啊。侯爷最爱重的,就是您了。若是侯爷真动了那个念头,谁也劝不住他。但您,是可以的。姑娘……若是真是庶子得立,公爵府也会声誉扫地!”
谢葭颦眉,道:“那怎么行……父亲答应过我。不会嫡庶不分的。”
闻言,舒芷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在谢葭跟前哭了一场,就告退了。
谢葭把玩着手里的小玉杯子,颦眉沉思不语。
屏风后面赫然走出了一脸漠然的卫清风。
他淡淡地道:“不要跟这些无知妇人白费唇舌,这种事情,岳父自然有他的安排。”
谢葭笑道:“难道真要立庶?”
和卫家选择避让出京不同,谢府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急流勇退。选择的是另一种方法。卫清风早就带回来消息,让谢葭稳住——她是顶顶忌讳嫡庶不分的。
立庶为嗣,特别是谢家这样的公爵人家,必定是一枚大大的污点。虽说现在谢嵩勉强还算是正值壮年,正室夫人也还年轻。可是毕竟现在庶出子女都大了……
这贸然立庶为嗣,既说得过去。又说不过去。但是公爵府名誉受损却是必然的。谢嵩还打算隐退。
谢葭理解谢嵩的苦心。他还特地让做女婿的来向女儿解释,因为他曾经答应过女儿。绝不会嫡庶不分。
卫清风想来想去,道:“听说公爵府的庶子,很有几个是已经成才了的,养在主母膝下,倒也没有什么。”
谢葭吃尽了嫡庶不分的苦头。可是想到现在公爵府已经今非昔比,舒芷娘并不是她的生母沈蔷。既然如此,那么立庶为嗣,不但能解决公爵府的燃眉之急,而且也是对舒芷娘最大的惩罚,那么她也没有想不通的道理。
因此她只是轻笑了一声,道:“自家事情自家知,我一个已经出嫁了的姑娘,怎么还能对公爵府的事务指手划脚?何况父亲已近不惑之年,府中庶子不少都已经成才了,就算要挑一个年纪小又聪明的,养在主母名下,也是容易的。难道还一直等着她不成?”
谢葭笑道:“她还没失宠呢,生不出儿子来,便是她的事了。”
其实谢葭也知道,越是压力大的时候,舒芷娘越是难生出儿子来。到时候立了嗣,恐怕她也一下子就松懈了,说不定还更容易怀上。不过那又怎么样呢?立嗣是大事,公爵人家的世子,当然是走过礼部章程的。她再要更改,却是难了。珍姬也不是个吃素的,难道护不住自己的儿子?
光是想想那一番好斗,谢葭就替舒芷娘捏一把冷汗。不过她不是正好闲得慌吗?
至于珍姬,她被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也是求仁得仁的。就算她一直聪明,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可是并不代表她有了这个机会,也会眼睁睁的放弃,而不是力争上游博上一把。谢葭很清醒,知道她和华姬是完全不同的。
华姬淡泊,只好风月。可是珍姬,就算自己曾经同情过她帮过她一把,谢葭也知道,能身处公爵府中屹立多年不倒,作为小妾年介三旬也没有失宠,这手段高超,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看看她的对手舒芷娘,难道是个好相与的?就算她是利用嫡女和丈夫的微妙关系,而保持多年的宠爱不断,却也是难得的。
谢葭一点也不惭愧她把珍姬推到了那般境地里。而且她对珍姬也很有把握——她是公爵世子的生母,又是最得宠的贵妾,要拿捏住一个没有儿子的年轻主母,想必也不是不能。何况舒芷娘再厉害,也到底年轻,没有她看得远。更没有她那么了解谢嵩。
想到此处,谢葭暗暗握了握手中的茶盏。
卫清风突然伸手掰开她的手指,淡淡地道:“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谢葭回过神,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公爵府真要立庶为嗣,想来舒夫人的处境也是不妙的。”
卫清风一脸漠然。他对后院之事向来是没有兴趣的。对于谢家的来往,也只有谢嵩,连谢嵩的几个儿子他也没有过多的接触。前些日子还听说那谢府的大郎是要孤鳏终身了,他也不以为然——横竖都跟他没有关系。
当下只哄了妻子陪自己午睡——其实也是为了让心事重重的谢葭能放松一会儿。
转眼,春天过去一半。一直养病的皇帝,终于宣告病愈,并且有模有样的重赏了给他看病的几个御医。不过太医院却并没有因此而热闹起来,反而一如既往的非常萧条,有不少人都想着要告老还乡。就算现在终于恢复平静,可是谁也忘不掉当时被砍掉的那一排太医的脑袋。这些日子,太医们都是提心吊胆的,如今终于劫后余生,也算是大彻大悟。
一时之间,朝中产生了要告老还乡的想法的人,竟然不在少数。
谢嵩就不用说了。他心力交瘁,早年有疾,本就已经半隐退,是半路又出家的。如今今上病愈,他很是时候的,又病了。而府中要立庶为嗣,也提上章程,公爵府的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短短的时间内便传遍了京城。
同时想要告老还乡的,以裴大人为首,是一大批当年和今上共患难的老臣。那折子就像雪片似的飞进了宫。
气得今上在早朝时破口大骂:尔等真欲让朕成孤家寡人不成!
臣下噤噤不敢言。这件事情也没有一个结果。
卫清风同谢葭说起时,谢葭不禁在想……或许今上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古书中记载,那种“只能同患难,不可同富贵”的狭隘之君吧。
可是于臣子,于故去的萧后,他都是如此的。
为君太狠,杀伐太重。如今走到这一步,其实也是求仁得仁死不悔改的结果。但或许他注定就是要做一个“孤家寡人”,记入史册,是为一代明君。
彼时小两口正在吃午饭,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回了房,也就没有这许多忌讳了。几个孩子都在太夫人那里。
谢葭轻声道:“那,皇上表了功臣没有?”
就是平乱的那些有功将领,如今还耗在京中。
卫清风道:“不知道今上究竟是作何打算,今日也不曾提起此事,就被一大群奏请告老还乡的老臣给气坏了,发了脾气,便拂袖而去。”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事儿横竖是拖不了多久的。若是他不肯封,我找个机会,自己开口要了来便是。”
谢葭想了想,便点点头,道:“妾身也觉得是。总不能一直就这样拖着。”
如果卫清风自己开口要,今上大约也是巴不得吧。这样就可以体现他的爱臣之心和大度了。这样就可以作为一个开始,也让他给拖在京中的这些将领一个交代。(未完待续)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