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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穿破云霄,在这日头毒辣的端午时分,阳气正盛的时刻,听起来也让人心里发寒,真正让人不寒而栗的,却是伴随着那声凄厉惨叫而来的一声低低的咔嚓声。
细微的一声咔嚓声,比起那凄厉的惨叫声几乎不可闻,却是让人不由得一阵哆嗦。
骨头断裂的声音,让人似乎感受到自己的骨头在共振,那抽搐感从小腿骨一路蔓延上来,爬过背脊,直达脑海,浑身上下浮起一层冷汗。
张妈妈震惊的看着手持一根木材,满脸厉色的六娘,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没想到这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孩子竟然还有如此狠辣的一面。
众人的表情除了错愕和震惊之外,还带着一丝畏惧,特别是几个刚才拉着海棠的婆子,无一不在后怕,若是刚才那一棍子打在她们身上……
宁三老爷眯着眼看不出喜怒的盯着六娘,整个柴房内寂静无声。
海棠因疼痛而狰狞的眼中闪过了一抹错愕,她拜托了六娘帮忙,就是看重了六娘的自保能力,她绝没想到六娘会在这个时候冲出来——一棍子打折了她一条腿!
六娘知道自己脑子在发热,那咔嚓的一声轻响,就让她发热的脑子冷静了下来,而且,冷的有些过头,刹那间就明白——她闯大祸了!
眼光一扫,四下里的情形尽收眼底,每个人的面目都有些扭曲,一时半刻还没从刚才是事情中缓过神来。
环视了一周之后,目光再次落到海棠脸上,海棠的眼光与她稍触便别过头去,那眼神似是失望,似是不忍,六娘的心越发的往下沉。
事到如今,却是没有回头路了,六娘咬牙,既然跳出来了,戏就必须继续唱下去!
“夫人待你如此之好,你却做出这种事!真该打死了你给小少爷抵命!”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柴扔在地上,六娘转过身,面向宁三老爷,缓缓的跪了下来。
“奴婢莽撞,违了老爷之命,请老爷治罪!”
周围的人此刻才渐渐的有了反应,对跪下的六娘却是依旧有些畏惧,慌乱的拉起海棠的时候,都不由得绕开半步,生怕这狠辣的孩子突然暴起伤人,拉起了海棠却是不知该如何处置,有人见六娘跪的端正,又想伸手去抓六娘,却有些畏惧这丫头一身蛮力,一时踌躇。
张妈妈沉着脸望着宁三老爷,宁三老爷的心从方才的震惊再到暗喜再到愤怒又最后的不解,变化了数次,最终沉声问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
有人说话,就好办了,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凝神静望着宁三老爷。
六娘舒了一口气,宁三老爷的声音虽听不出喜怒,可能让她说话,就还有机会!
将背脊挺的笔直,六娘稍稍思量了片刻,将海棠透露给她的那些消息组合了一下,才缓缓的道,“禀老爷,奴婢方才所做之事,虽是打着为主的名义,其中也不乏一片私心,此人不光害了小少爷,也连累了奴婢。奴婢没能忍住打折了她的腿,违了老爷的命令,不敢求老爷宽恕。”
说罢,恭恭敬敬的开始磕头,生死皆在此一举,这宁三老爷的脾气暴躁,只愿他随心所欲的念头能压过对下人自作主张的不喜。
宁三老爷本是震惊之后的好奇一问,万万没想到这丫头小小年纪却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愣了愣又问道,“我有说过不打她么?”
六娘一愣,茫然的抬起头,却是看见宁三老爷眼中带有笑意,只见宁三老爷嘴唇轻启,“早就知道西地女子悍勇不输男儿,最是恩怨分明!老爷我既没说过不打她,你又何罪之有?”
六娘瞪大了眼睛,她有考虑过有可能会轻松过关,可真正轻松过关之后,心中还是有些不定,用余光瞥了张妈妈一眼,低声道,“可老爷爷没说过要打啊!”
这一声不大不小的,恰好传入宁三老爷的耳中,宁三老爷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自己是个横人,自然讨厌那些弯弯曲曲的小心思,方才六娘虽然嘴上说是为主,却是谁都瞧的出更多的是为自己,偏偏此事着实解了他胸口一阵恶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哪怕是个奴才。看见有人跟自己一般讨厌这贱婢,心情不由得大好,他自然不意怪罪于她,笑道,
“你倒是一片赤子之心,这种狗奴才人人得而诛之,起来吧,老爷我不怪你,难不成你还真想替自己讨一顿板子不成?”
张妈妈早知有此结果,狠狠的瞪了海棠一眼,心中暗自嘀咕,海棠倒是好运道!只可惜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这六娘误打误撞的,倒是替宁三老爷出了一口气,难怪宁三老爷能如此轻轻放下,只是,这口气怕是被于姨娘给憋了回去……
想到该如何回去跟于姨娘交代,不由得又皱了皱眉。
愣神间,六娘已是喜出望外的磕了头,站起来了。
宁三老爷心情大悦之下,倒也懒得再跟滚落在地上的海棠计较,摆了摆手道,“拖出去,让人牙子灌了药,莫要让她在外面胡说八道。”顿了顿,又瞪眼,沉声道,“今天的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在场的人,一个都别想逃掉!”
众人齐声应是,纷纷退下,六娘依着墙角站立,不经意的,与被拖出去的海棠的眼光对上,海棠模样虽狼狈,眼中有笑还有几分担忧。
六娘呼出一口浊气,海棠有养伤的这段时间,足够她周旋了,只是,她自己该怎么办?
张妈妈走过来唤她往外走,面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六娘低着头跟在后方,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也许,她该拿到海棠的那个金子,赎身出去,再想办法到东京找海棠的家人?
顺着抄手游廊走回去,探头探脑多时的小喜远远就看见了她们,扔下手中的水壶迎了上来,不忘跟张妈妈行礼,抓住六娘的手叫道,“可担心死我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没事吧?”
六娘摇了摇头,才经历了这么一番重大的变故,心中有事,实在提不起说话的力气,张妈妈淡淡的道,“她受了些惊吓,你既与她交好,就领她回房休息吧,今日六娘就不必再干活了。”
“还是张妈妈知道疼我们。”小喜笑着道。
张妈妈瞥了脸色惨白的六娘一眼,心中暗叹,这会儿倒是知道害怕了,扭过头瞧见小喜一张喜气洋洋的脸心情倒是好了些,笑着道,“我自放她去休息,可没说有你,小丫头休要想躲懒,如今院子里的事儿多着呢,六娘也是受了无妄之灾才容她松快片刻,明早还是要起来干活的,你将她送回去还是得去领差事。”
她还要去上房将今天的事情跟那位解释清楚,不敢多留,摆摆手道,“赶紧去吧,我还要去上房回话。”
“那我便不耽搁张妈妈了。”小喜又行了一礼,六娘木愣愣的,小喜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却是不说话,只立在一旁等她先行,张妈妈又看了六娘一眼,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往上房去了。
回到房间,六娘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坐在床沿,看小喜帮她倒来一杯茶水,端起来咕噜咕噜的喝了,才觉得自己渴的厉害,又捧着小喜重新倒的水喝了一杯,这才好些。
“还要么?”小喜拎着茶壶,六娘摇了摇头,“你还有差事,不用管我,我歇会儿就好,你赶紧去吧。”
小喜拧眉,抿着嘴,“你身上凉的厉害,若是难受就睡下吧,反正也差不多快天黑了,晚饭我会替你端过来。”
六娘摇了摇头,她只是需要一个人静静的呆会儿,“我真没事,只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去忙吧,呆会儿我就睡下了。”
小喜担忧的看了六娘一眼,抿了抿嘴,退了出去。
随着房间里安静下来,那空气也象是凝固了似的,六娘的眼珠子这才稍稍活泼了些,环视着自己住了半年的屋子,破败而灰暗,比起她家中的老屋还要破败几分,来到这儿她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再也不能由己,因此事事谨慎,今日竟然一时没忍住出手帮了海棠一把。
看张妈妈的神情,便知道此事还没有过去,宁三老爷那一关虽然过了,于姨娘那一关,却还没过。
帮海棠她不后悔,如今这局面却是需要她仔细思量。
这宁家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复杂,她今天所做所为显然已经得罪了于姨娘,有宁三老爷的那句话在,于姨娘在抓不到她错处的情况下,应该不会随便打发了她,只怕这口气憋久了,她的下场怕是会越惨。
该如何挽回这个局面?
“没想到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一个人,下手可真狠!”张妈妈站在于姨娘床前,一边伺候她喝鸡汤,一边低声唏嘘。
“冲动的丫头!可惜了……”于姨娘咽下鸡汤,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她本想让宁三老爷硬生生憋下这口气的!
张妈妈眼闪了闪,又盛了一勺凑到于姨娘嘴边,
“可不是,这丫头,山野里出来的终究带着几分野性,好在年纪小,这性子再磨磨才能堪用。”
于姨娘挑了挑眉,推开那口鸡汤,冷哼一声,
“小小年纪?海棠平日里待她也不错,这时候却是下的了手!”
张妈妈笑了笑,笑容中有些苦涩,这位主儿,便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见于姨娘的眼光扫过来,低头道,“奴婢以为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怎会有多大的心思?怕是惹急了就你给我一巴掌,我给你一拳的也不奇怪。”
于姨娘冷笑一声,“谁家的孩子会一棍子打折人的腿?三岁看老!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只怕是留不得!”
张妈妈拿着调羹的手抖了一下,鸡汤洒了大半。
那不过是个孩子!又碍不着她什么!忙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盛了一勺,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