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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一动不如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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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地到东京八百里加急要走三天,快马要走六天,若是慢悠悠的马车,带上家眷少不得要行上半个月,六月初二是府中老太太的寿辰,怎么也得在那之前赶回去,古人出门又爱挑个良辰吉日,最近唯有五月十二这个日子最好,走上半个月,路上不耽搁的话,二十七就能到。

    到了还不能回家,必须住在驿站,从任上回来的官员回去得先去衙门点个卯,再到圣前应对,最后才能回家,搞定这些估计就三十了。

    六娘在心头默默算着日子,今儿个五月初八,还有四天!

    心中却是隐隐有一抹忧虑,芸娘离开以后也有几天了,什么消息也没有,这种感觉让她心惊肉跳,总觉得酝酿着一场大灾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突然指尖传来一阵剧痛,飞快的收手,从绣到一半的荷包上拿开,就看见一滴殷红在指尖渐渐的扩大。

    六娘皱了皱眉,将食指放入口中轻轻吮吸,这些日子,她指尖的针孔比当日才学绣花儿的时候还要多,都是那二货闹的!

    抬头望向窗外,夕阳红的格外刺眼,空气中有种躁动的味道,让她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天气太热的缘故吧?

    “六娘!不好了,你家出事了!”

    小喜跌跌撞撞的冲进房间,夕阳西下,暮色渐浓,却越发映衬的小喜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脸鲜红,六娘惊愕的站起身来望着小喜,“什么事?”说完就开始深呼吸,那个二货的祥瑞功力非同寻常,她需要一点儿心理准备才有勇气听下去。

    “常坤哥说他今儿个在外面办事,恰好遇上一大队的官兵出去办差,一打听才知道有人放了一把火将新贵韩官人的家给烧了!”小喜清脆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响起来,“那个韩官人不就是你二哥么?”

    “你怎么知道?”六娘以为这件事她未曾跟谁透露过,这宅子里的人不该知道的啊。

    小喜白了六娘一眼,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儿,“你吃那么多东西,就长力气不长脑子!侧门那婆子除了贪财还有个毛病就是嘴碎,否则夫人怎么会打发她去看门?但凡有个人上门来寻了谁,阖府上下全都知道了,如今府里都知道你有个当了官人的哥哥,常坤哥说,这次的新贵咱们这儿只有一位姓韩的,自然就对上了!”

    六娘还真没想到这流言竟然传的这么轰轰烈烈的了,果然这府里是藏不住一点儿事儿的,此刻也管不了那许多,只焦急的道,“是城里还是乡下?常坤哥可曾说过?”

    小喜见六娘着急,说的也快,“常坤哥知道我和你要好,听说这件事儿关系到你,就打听的仔细了些,说是烧伤了一个孕妇,旁人倒还好,就是屋子烧了个精光,那位韩官人已是派人去接了,比官差去的快多了,这已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儿了,估摸着若是派了马车去,人应该已经接回来了。”

    六娘只听到孕妇,恍若晴天霹雳,只觉得眼前一黑,后面小喜说了什么却是全然不知了。

    孕妇,那就是顺娘了!家中被烧的精光……又听得小喜悠悠道,“好像有人瞧见说是纵火的人姓王,如今逃往山上了,也不知道官差能不能抓到。”

    姓王跟她家有仇的人,不消旁人多提醒六娘就知道是谁,一屁股跌坐在床上,脸色灰白的苦笑,口中愤愤的低骂,“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该死的二货!”

    她就说她近来心神不宁的,如今总算是应验了。只是这应验的方式让她愤怒不已,家烧了不说,顺娘还受了伤,她一出生顺娘就在韩家了,她几乎是在顺娘背上长大的。

    “你说什么?”小喜一时没听清,见六娘神不守舍的挣扎着要起来,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你要做什么?”

    “我得回家去看看!”她之前能走的安心,是因为家里还过得下去,如今顺娘生死未卜,她怎么也得看一眼才安心。

    “你疯了!”小喜一把拉住六娘,“回家?怎么回家?不要说这会儿天快黑了,院子已经上锁,就算是白天,夫人也不会答应让你回去!”

    “我翻墙!”六娘低叫道,这西地的民风本就彪悍,加上有个调皮的五哥,她三岁就开始跟着五哥屁股后面去爬树了,这县衙低矮的围墙自然难不倒她。

    小喜闻言突然用力的推了六娘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回去又能帮什么忙?你可知你回去的话,又会闯下什么样的祸端?你自己死到临头了还想回去拖累家里人么?”

    六娘望着小喜,小喜说话的时候脸有些扭曲,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却是让她有些迷茫,“什么意思?”

    小喜冷笑一声道,“你若是想当逃奴,让你家里人都成了窝藏逃奴的人,大可以回去,就当我这话没说过。”说着气呼呼的往床沿一坐,别过头去不看六娘了。

    焦急的心此刻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六娘深吸了一口气,品味着小喜话里的意思,却是越想越觉得心凉,缓缓的坐起身来,走到小喜身边,拉着她的衣袖低问道,“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小喜斜斜的瞥了六娘一眼,见她再无方才的冲动,这才冷哼了一声,“休要说我,便是四儿和芽儿也瞧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六娘心头咯噔一声,就听见小喜小声道,“如今人人都往上房凑,偏生你这个受了老爷夸奖的大事小事都唯恐避之不及,谁瞧不出来?满院子的人都知道你在躲懒,却是没人开口说一句,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莫非都瞎了不成?”

    六娘愣住,她还以为自己的行为没人注意到呢,却是听见小喜又道,“你那日从柴房回来,你可知夫人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六娘抬眼望向小喜,她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过去,不过,她这样的人,于姨娘两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儿设计她?

    “说是留你不得!”

    小喜狠狠的瞪了六娘一眼,顿了顿又道,“我不知道海棠什么事招惹到你,你非得在那时候打折了她的腿,可你就没发现如今院子里的人瞧你的时候都带着几分怕意?”

    六娘闻言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小喜平日里瞧来憨憨的,如今才发现是个藏得住心思的人,被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训就罢了,如今一个六七岁的丫头也能训她,偏偏还说的很有道理,只能苦笑。

    小喜却是误会了六娘的意思,摆摆手,“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是恩怨分明的性子,我找人替你带个话,待会儿便送我手绢还礼,半点儿便宜也不肯占别人的,这海棠必然是将你得罪狠了,只是你犯得着那时候去落井下石么?”

    六娘继续苦笑,小喜又道,

    “我本想着你家里人既然要来赎了你回去,你也不爱往人前凑,也不至于犯什么错被人拿捏住了,便没跟你提此事。夫人既然不愿留你,你家人来赎,正该是高高兴兴的送你回去的。直到上次你哥哥派人来赎你,却是让钱妈妈给送到了衙门,我才知道事情不对了。你可知道,你哥哥派人来了两次,第一次被送去了衙门,第二次派人来,连门都没能进!”

    六娘闻言瞪大了眼睛,小喜冷笑,

    “后来你哥哥才又寻人找来了你舅舅,在侧门见了你一面,这事儿侧门那婆子可是先去钱妈妈面前回禀了才来寻你的!你也不想想,她既然不愿让人赎了你回去,又为何让你家人见你?你这时候跑了,怕是刚到家就有一堆人等着拿逃奴!你那哥哥最多不过补个八品的缺,如何能跟咱们家老爷相提并论?片子往衙门里一递,到时候休要说他护不住你,便是他自己的乌纱帽也指不定能不能保住!”

    小喜的话如同一声声的闷雷响在六娘耳边,将她震的头晕目眩,她知道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的结束,却是不想于姨娘还真挖了个坑在这儿等她跳。

    六娘坐在床边,静静的消化着小喜带给她的这些消息,半晌,呼出一口气来。

    先前就知道于姨娘不会轻轻的放过她,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一柄利剑,如今看清了剑落下的方向,她的心反而踏实了些。

    有宁三老爷的话在,于姨娘不会打自己男人的脸,必要拿到了她的错处才会动手。可若是于姨娘一直拿不到她的错处,这事儿就只能拖着,宁三老爷不可能一直记挂她这个小丫头,可于姨娘这口气憋久了,她的下场怕是越惨!

    这事儿说起来是于姨娘算计她,却也不算是亲自出手,她不过是在等她自己犯错而已,像是在看股掌间的蝼蚁自寻死路。

    她如今是不能动了,有些东西虽然是小喜猜的,可种种迹象表明,于姨娘还真不介意连带她家里人一起坑一把。

    想到这里,六娘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个女人,好狠!

    如今是一动不如一静!

    六娘叹息了一声,罢了,一直知道那二货闯下的祸事没有让人挽回的余地,若带回去的只是灾难,还不如别回去呢。

    平复下心情,六娘转过头抓住小喜的手,“我该怎么谢你。”平日里再怎么要好都算不得什么,关键时刻肯拉你一把的却是不多见,何况,小喜说这么一番话也不是没冒风险的,这个人情,六娘自觉是欠大了。

    小喜见六娘似是想通了,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笑道,“你想开了就好,只要你不犯糊涂,你哥哥总是会想法子将你赎回去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我也不与你客气,我如今放不下的只有我那个哥哥,我那后娘……不提也罢,你日后回到家中,还要劳烦你替我看顾一二,你哥哥是个官,只要他说一句话,我那后娘总不敢做的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