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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淑女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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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怡琴行到半路,迎头撞见王三保家的低垂着头,快步前院走,不由叫住了她:“王大娘”

    王三保家的正扭着衣角,满心不忿的低咒着,闻言,唬了一大跳,待到看清是七小姐,脸色透出浅浅的灰白了。

    “王大娘,你还没老难道就糊涂了不成?小姐问你话呢,还不快说。”齐怡琴身边一个纤秀身材的大丫鬟,穿着米黄碎花银鼠袄,葱绿棉裙,青缎灰鼠褂,柳眉含嗔,薄腮微怒。

    王三保家的先还有几分慌乱,一听尘香用这般拿张作乔的语气与她说话,倒把那五分慌乱收了,换上三分薄怒来。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掠过尘香,才笑吟吟对着齐怡琴回道:“小姐,都怪老奴急糊涂了,一时没把小姐的话听仔细。”

    齐怡琴不悦地瞪了尘香一眼,才和气得问道:“什么事把你急成这幅样子,莫非是夫人有甚吩咐?”

    “正是呢,”王三保家的立时愁容满面,为难地说道:“沈家的三舅老爷来了,正在前厅奉茶,老奴来回话,夫人却道……让方管家陪着……”她住了口不再往下说。

    齐怡琴一顿,已约略猜得事情大概,蹙了眉不语。

    沈家三舅老爷自然是先头五夫人的娘家弟兄了,堂堂乐善侯府的三老爷,翰林院的学士,皇上的宠臣,母亲怎好叫个下人在那作陪?这也是齐府的待客之道?

    即便父亲不在家,也该唤了哥哥前去才是啊

    沈家不是自己嫡亲的舅舅家,可对自己兄妹几人,还是以礼相待的。这话传出去,外人只会道母亲的不是,甚至是齐家的不是。唉,母亲掌家时日短,虑事到底不周全,还是从前的性子。

    她踌蹉半晌,方正色道:“你先出去请方管家照应着,公子即刻会赶过去的。切记,不可慢待了客人。”

    王三保家的得令,心下一阵放心。她若依六夫人的指示办了,回头六老爷知情,必然一番怪罪;若不依,六夫人更是不会轻饶了她。如今有七小姐发话,自是一切由七小姐承担了,不与她相干,她笑应了是。

    这边,齐怡琴招手对另一个神态亲和敦厚的大丫鬟说道:“你去一趟露华院,告诉五奶奶一声,说是我的话,请公子爷赶紧去前厅招待三舅老爷,要快。如果三舅老爷有什么说的,只管照着去做,千万记得不要驳了。”

    暮雪只是面上看着敦厚老实,其实心里泾渭分明,一向进退有度,也不多话,忙忙告了退。

    齐怡琴一面走一面轻哼了声,也不去搭扶尘香的手。

    尘香着慌,情知自己方才不该一时嘴快,得罪了王三保家的,反惹得小姐厌弃。她想了又想,终于小声道:“……小姐莫要生气,往后我再不敢了……”

    “你的性子,确是要改一改了,不然,我也不敢用你。王三保家的再不济,也是一个管事娘子,连我见了都要好声好气与她说话,你倒好,直接就是一顿排揎。她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你当着许多丫头的面这般作践,叫她脸往哪儿搁?

    再说,她好歹是晓妆的老子娘,你不看别的,看着晓妆,也要给她三分颜面。今儿这话传出去,晓妆还要不要在我们院里做人了旁人不知,不道你是维护主子,还当你是眼浅心窄,容不下院里的人呢。”齐怡琴看着另几个小丫头落在几步开外,料着听不大清,才低低喝斥。

    她不欲这时候给尘香没脸,奈何尘香糊涂,由不得敲打一番。不然往后胆子愈大,岂不是要替她这个主子作主?

    因着生气,她一双芙蓉面透出十分红晕,依稀是开在枝头的海棠,含娇带媚,清新风流。

    尘香又是一番认错,却对小姐提到晓妆有几分不以为然。

    晓妆是齐怡琴院里的三等丫头,先前不过领着后园洒扫的小事,也不知交了什么好运,竟被七小姐一眼看中,要到了屋里。她自己也争气,不但容貌出色,还读书识字,又是个温柔大方的脾气,一院子的丫头下人,倒有一多半与她交好的。渐渐地,常在屋里服侍。

    眼见她渐渐得到器重,尘香心下也有自己的计较。

    齐怡琴一眼撇到尘香面上的忿忿,就知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头,好一阵烦闷。

    她从前的一等大丫鬟是梅初,并非府里家生子,父母去得早,只是幼时为她定过一门亲事。她年纪大起来,男方家就托人上门问讯,她念着梅初伺候她多年的忠心,连身价银都没要,作主放了出去,还厚赏了一副妆奁。为这事,还被六夫人好一顿埋怨。

    梅初一走,一等的名额就空了下来。她身边两个二等的,尘香、荷锄,都是极有希望被提上去的,两人暗地里也偷偷较量着。

    奈何尘香莽撞易得罪人,荷锄太过心软拿不定主意,都不合她心意,便把事情暂时压了下去。

    六夫人怕她受委屈,就给她添了一个二等的丫鬟,即是暮雪,是和齐悦瓷院里的从韵一同提上去的。

    齐怡琴闷闷地,直到进了翠微居,才堆上笑来。

    “琴儿,你来得正好。跟我用了饭,咱们一同去看你十弟。”六夫人为打发沈家三舅老爷的事心情大好,脸泛春色。

    “女儿正是这么想的,嫂子还没来,先等等她吧。”

    她话音刚落,六夫人猛地放下脸来,皱眉喝道:“天底下,几时有婆婆等媳妇的理儿?亏了她好歹也是大家出身,半点子规矩都不懂。”

    “母亲误会了,”齐怡琴笑着给六夫人按揉着肩膀,“女儿看见王三保家的走得急,当是什么大事……三舅爷到底是官身,只一个方管家显得咱们家太慢待了些。哥哥既然在家,何不叫他与三舅爷熟悉熟悉?

    过一两年,哥哥有功名在身,免不得要时时与官场上的人交际往来。不如趁着机会,磨炼起来。这是女儿一点愚见,母亲不要怪我擅自做主才好。只怕是为这事,嫂子耽搁住了也说不准。”

    六夫人听得愣了愣,心头涌上几分不快,但到底是最宠爱的女儿,又一门心思为的兄长打算,她也不好说她,伤了她的好意。只是揽了她到前,轻斥了一句:“往后切不可自作主张。”

    二人说着话,徐氏进来请安。

    六夫人看在女儿面上,不曾与他多计较。

    徐氏暗暗舒了一口气,伺候婆婆小姑用饭。

    饭毕,一行人簇拥着去齐恺翼的院子。

    徐氏进门两年多,照理说,该跟着婆婆接手家务了。可惜六夫人自己不过才执掌府里家事,尚未过足当家主母的瘾,怎肯轻易让权?

    齐怡琴悄悄打量着对面徐氏低眉敛目的小心样,决定开口试一试:“母亲,你这些日子,既要操心年节大事,又要为十弟操心,气色都差了。昨儿会稽的事,不如交给嫂子去打理吧,反正都有旧例可循。”

    徐氏听得呆了呆,不可置信地看向齐怡琴,不知她为何要帮自己。这个小姑子,确实脾性温和,待人宽厚,从不曾难为过她,只是,这、这也太好心了些……

    六夫人诧异地看着女儿,顺着女儿的目光瞥了徐氏一眼,看到徐氏那副模样,她就来气,顿时没好气的嗔道:“小孩子家,胡说什么。你当这是小事啊,你嫂子身子弱,要休养,还是以后再说吧”

    这话说得徐氏一窒。她几时体弱了?自从嫁到齐家,连头脑脑热都极少,便是有,也不敢借故免了请安服侍。六夫人这话,生生是咒她,她禁不得通红了眼圈。

    “是我虑差了。”齐怡琴生怕寒了徐氏的心,忙打岔:“想着有嫂子替母亲分忧,母亲也能多多保养自己身子,嫂子不要见怪才好。”

    徐氏哪儿敢怪,硬是忍住了委屈,强笑道:“我年小,不懂事,全亏母亲宽容体谅,七妹妹周全。妹妹这话,是万万不敢领的。”

    闻言,六夫人好受不少,看儿媳妇的目光也温和起来,笑道:“你呀,好生坐了胎,给我们齐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我就心满意足了。旁的事,不必费心。”

    这是放下话了?

    若她一直生不出嫡子来,是不是一辈子都别想染指齐家内院;还是,生了嫡子,也要看六夫人心情?

    徐氏苦笑,却连连点头应很是。

    谁知六夫人话锋一转,携了女儿的手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你也不小了,是该学习些家事了。从明儿起,每日辰时到巳时,都跟着我罢。”

    齐怡琴不想会是这么个结果,只能歉意得对徐氏一笑。

    她主动提出徐氏理家一事,实在是担心母亲气盛,行事不顾大局,最后丢得不仅是自己的体面,还是齐家阖府的荣耀。徐氏虽然为人软弱了些,但知书达理,大面上总不会错,有她提着母亲,比没有的强。

    当然,她心底也是艳羡从前齐悦瓷跟着五夫人理家的风光的,那种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感觉,现在想来,竟是那般灼人眼目。

    话说齐怋睿听了丫鬟的话,也明白妹妹的意思,顾不上去给六夫人请安,匆匆换上见客的大衣裳,赶去了前厅。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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