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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侯爷望了计夫人一眼轻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进屋再说吧!”
“好的,侯爷。”计夫人微微一笑,瞧了邵琬清一眼,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百灵、秋雁身上,笑着柔声吩咐道:“好好扶着你们姑娘。”
“……是、是、夫人!”百灵和秋雁也是没见过大阵势的丫头,万没料到这位打扮得华丽尊贵的贵妇人会这么和蔼的吩咐自个说话,一时间瞠口结舌,受宠若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连邵琬清心头也是不禁一松。
一时到了屋里,瞧着屋子里无不奢华精致的布置摆设,层层递进的望不见底的隔断内室,锦绣帐幔缭乱人眼,金银玉瓷雍容华贵,便是一桌一椅、一个茶碗,也透着大气、讲究与排场!
邵琬清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连同精神灵魂都被深深的震撼了一把,心底顿时就生出两个念头,第一个是:过去的十七年真是白活了!第二个是:从此之后,自己也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了!
邵琬清不禁又得意起来,跟这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连想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比起来,计子茜的白眼和抵触算的了什么?当然,她是地头蛇,自己目前尚未站稳脚跟还是轻易不要招惹她,只要稳稳的抱住便宜爹的大腿……
“来,宝儿也坐下。”计侯爷和计夫人落座之后,计侯爷特意向邵琬清招了招手。
“好的,爹!”邵琬清径自来至计侯爷下首挨着他坐下,软绵绵的锦绣坐垫,比马车上的垫子不知舒服了多少倍,邵琬清心里一阵惬意享受,对自己当初当机立断的抉择暗自得意与庆幸,却没注意到计夫人眸底暗自闪了闪,飞快的划过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身着杏色襦衣的俏丽丫环奉上茶来,轻轻搁在邵琬清身旁的黄huā梨梅huā茶几上。邵琬清端起盖碗茶杯,轻轻揭开,清雅宜人的茶香扑鼻而来,轻啜一口。五内俱爽。
只见计侯爷向邵琬清笑道:“来,宝儿,这是你的母亲,快给母亲见礼。”
邵琬清刚要站起来,计夫人却是笑了笑以眼神制止了她,向计侯爷笑道:“先不急,侯爷。不如先见过老太太再说吧!”
计侯爷一怔,随即笑道:“这倒是我疏忽了,自是该先禀过老太太!”
老太太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是长辈,这么大的事自然该先禀给她知道,取得她的认同之后邵琬清才能够算是计家的人。
想到性情耿直严肃的母亲,想到母亲当年对心萍的反感,计侯爷一时忍不住有些踌躇起来。不知该怎么说。
邵琬清敏锐的察觉到便宜爹的神情变化,心头不由又是一紧。
计夫人却是细细打量了她,向计侯爷含笑道:“侯爷。这位宝儿姑娘,可是当年邵妹妹所出?”
计侯爷心里划过一丝怅然,怜爱的瞧了邵琬清一眼,轻叹点头道:“可不是!唉,没想到一转眼竟过去十几年了!”
“侯爷为何不把邵妹妹一并接入府中呢?妾身早就想着见见邵妹妹呢!”计夫人又殷殷问道。
计侯爷眼中一黯,淡淡道:“心萍已经去世了,夫人,宝儿初来乍到,今后还要劳动夫人多多照看。”
“竟是如此?可见邵妹妹福薄!”计夫人睁大了眼微微诧异道,说着叹息了两句。忙又笑道:“侯爷说的什么话!侯爷的骨血都是妾身的孩子,妾身自然会照顾的。”
如果不是,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也知道夫人向来贤惠。”计侯爷向妻子感激一笑。这感激中略带了点讨好。因为生怕府中知晓了此消息多生事端,他事先一点儿风声都没往府里透,是以计夫人、夏管家等都不知道。这样连招呼都没打冷不防将邵琬清领回府上,夫人非但没有生气摆脸色反而殷殷垂询面色和善。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计夫人忽然又向邵琬清道:“不知邵妹妹是怎么没的?”
被她暗含凌厉的眼神乍然一逼,邵琬清顿时有一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别开了眼,低着头小声道:“娘是,是失足落水。娘这些年身体不太好,那天在河畔洗衣裳,不留神就——等被人发现救上来时,已经,已经......”
“好了,好了!”计侯爷忍不住轻轻拍了拍邵琬清的手,温言道:“伤心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宝儿,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爹!”邵琬清感激带怯的瞥了计侯爷一眼,暗自松了口气。心下忖道:还好有便宜爹解围!这个便宜母亲的眼神可真够毒的,应付起来可真是麻烦。
计夫人微微有些不快,但立刻就将这微微的不快收了起来,遂含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这会子便去老太太那边吧?晚上正好一块儿吃个团圆饭!”
除了不快,她还略略有些诧异,总觉得邵琬清提到自己的亲娘时有点儿别扭不自然。
这不是寻常母女相处的样子。
计侯爷忙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到!我先给老太太请安去”说着站了起来。
计夫人及儿女们便都起身,计夫人便吩咐苏姨娘和丫头们伺候侯爷更衣洗脸净手,一面又笑道:“既这么着侯爷且先过去,等一会儿妾身再带她们姊妹一起过去,宝儿也得洗洗脸、收拾收拾不是?”
计侯爷赞同点点头,说道:“那么有劳夫人了!等会夫人再带她们过去吧!”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先过去跟母亲缓缓提起,通个气也是好的。想必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吧?还是夫人想的周到啊!计侯爷心中暗自点头,对自己的夫人又赞了一句。
“爹……”邵琬清听说便宜爹要先走,将自己留在这个精明的便宜娘跟前心下不由得发慌,情不自禁可怜巴巴的瞧向计侯爷。
计子茜见状嘴角微抽,低低冷声嗤笑——果然是个上不得台盘的!自己的娘亲愿意带着她,她竟还敢不乐意?也不知谁辱没了谁!
“宝儿放心,爹先过去祖母那边,你等会和姐妹们一块随你母亲过去。”计侯爷温和的笑道。计世霖身子不好,见过礼之后早已经由丫环扶着回去喝药休息了。
邵琬清蓦地感觉到一道凌厉的光芒刺向自己。这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错在哪儿了!当着便宜母亲的面如此表现,这不等于打她的脸吗?念及此邵琬清忙堆起满脸的笑容道:“爹您放心先去吧,女儿知道的!”
计侯爷欣慰一笑,自去更衣洗脸不提。
这里计夫人亦含笑吩咐薄荷带人给邵琬清收拾。又命小丫头子将百灵、秋雁两个带下去好好安顿。顺便聊聊天、问些话也是很平常的。——两个刚刚入府不懂得眉眼高低的小丫头,是没有资格去老太太院子里的。
至始至终,计子茜只是冷冷的看着,计子蓉拉了拉她的袖子,叫道:“大姐姐,以后我还叫你大姐姐吗?”
计子茜听了这话不亚于火上浇油,俏脸一沉。冷声道:“怎么?难不成你想叫那个不知从哪个野村子里跑出来的东西做大姐姐?”
计子蓉从未见过姐姐这么凶的模样,吓得往母亲计夫人怀里扑了过去,怯怯的叫了声“娘”。
“子茜”计夫人轻轻抚了抚小女儿的头,向大女儿看过去,语气平缓温婉如水,柔柔道:“多大的人了,尽闹这些有的没的小性儿有什么用?”
计子茜嘴动了动。望了望沉静似水从容如风的母亲,心头的怒气妒火忽然都消散了下去,恭恭敬敬垂头道:“是。娘,女儿明白了。”娘从来就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自己着个什么急、操个什么心?
不一刻邵琬清梳洗打扮妥当,母女几个便一块儿往老太太那儿去了。计夫人还言笑晏晏的拉着邵琬清的手细细打量夸赞了一回,一路上柔声轻语向她介绍府中景致布局,一边随口问了些她的生活情况等。
如果计夫人不问邵琬清那些有的没的,邵琬清会十分开心喜悦,但是,因为这些有的没的问题,她的好心情一下子去了大半。心里顿时警惕,脸色也不太自然了起来——谁叫她不是真正的郑宝儿呢!
而她的不自然和躲闪的目光落在计夫人眼底,计夫人更是暗暗纳罕,她可不是计侯爷,认为邵琬清是因为不忍回忆方才如此,当下不动声色一笑收口。只管投其所好说着府上的事。
邵琬清暗暗透了口气,却不知自己的神情早已明明白白落在了计夫人的眼中。
一时走过小huā园,来到计老太太居住的静宜园,阶前垂手侯视的五六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们见了忙笑着迎了上前招呼计夫人并计子茜等,簇拥着她们上前,有的忙又打起帘子来,早已有人入内通报。对于凭空多出来邵琬清,则目不斜视权当没见着,更没有多嘴乱问的。
邵琬清不禁暗暗咬牙,心下不免想着“走着瞧!”
“娘,媳妇给娘请安来了!娘今儿气色倒好,眼神瞧着也清亮了许多,必定是见着侯爷回来了心里高兴吧!这下子好了,娘也不用成日家担心侯爷在外头吃不好睡不好了!”计夫人款款微笑着,上前去洗向计老太太请安。计子茜和计子蓉也娇笑着上前见过祖母。
“好,好,都起来吧!”计老太太勉强笑笑抬了抬手。老太太脸色明显有些不太好,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神情收了起来,露出几分肃穆与凛然,听了计夫人的话忍不住又斜了儿子一眼,想到他方才说的话,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痛快,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
“儿子让母亲挂心,实在是不孝!”计侯爷听夫人这么说,便忙起身,向老太太深深地鞠了一躬。
计老太太却是气不打一处来,睨着儿子冷冷“哼”了一声,绷着脸道:“也是我白操了心了!儿子大了,主意也大了,哪儿还用得着我这个老太婆操心呀!我老婆子再多嘴,也不过是讨人嫌罢了!”说到这几句话,细细咀嚼咀嚼,情不自禁心内成灰,眼眶子也微微的湿润起来。
“娘!”计侯爷哪儿听得那么重的话?忙一撩袍子跪了下去,含泪哽咽道:“娘这话儿子听了岂不要无地自容!娘的教导,儿子一辈子也不敢忘记!娘再莫要说这样的话,否则,儿子岂非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计夫人见了满脸的内疚与惭愧,慌忙拉着计子茜姐妹一并跪了下去,柔声道:“娘,娘!您别动气,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气!”说着又陪笑道:“这倒是儿媳的不是了,不该那么说话的!娘,侯爷同儿媳对您那是一千一万个孝顺,娘您可千万不要说这些赌气的话呀!都是一家子,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呢!”
计老太太不言语,眼角余光却是冷冷瞧了一眼木雕泥塑似的傻站在那里的邵琬清。
计夫人察觉了,慌忙扭头向邵琬清柔声道:“宝儿姑娘,还不快点儿跪下。”
邵琬清嘴角动了动,便来到计子茜姐妹身边也跪下了。却是垂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下。她万万没想到,这计家的女人一个个怎么都这么难缠!心里头原本撑得满满的自信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得扔到了爪洼国里。
原本,邵琬清看到计侯爷这么轻易便被自己哄骗玩弄于股掌之上,自信心便一下子膨胀到了极致,不止一次洋洋得意的想着什么忠勇侯,还是朝廷的大官呢,也不过如此罢了!她哪儿想到,有道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计侯爷非是不精明,而是被亲情蒙蔽住了,又兼之对她内疚愧疚,一旦认定他是自己的女儿,自是百般千般的疼爱纵容、百依百顺!可忠勇侯府诸人,谁会卖她的账?
计老太太见她一副缩肩拱背的小家子气可不会像儿子那样满心怜悯疼惜,而是满心的不痛快,盯着她瞧了半响却是抿着唇不吭声。
半响,计老太太方摆了摆手,说道:“老二、老二媳妇、子茜、子蓉都起来一边坐着。”独独没有叫邵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