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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奶奶!二姑奶奶!外面来了好多穿靴带帽的官爷,已经从二门上冲进来了,正翻箱倒笼地抢东西!”几个披头散发的婆子丫鬟拎着裙子哭哭啼啼跑进来,对着还在床上的穆夜来大叫大喊。
穆夜来听着发呆,皱眉道:“大早上的,你们发什么疯?敢是见我身子重,又想赶我走吧?”
转眼又见大哥穆小侯爷的一个侍妾慌慌张张拉着她生的一个庶女哭哭啼啼跑进来道:“二姑奶奶,确实出大事了。我正与大娘子吃早食,就见外院的大管事被人拿索子锁着进来哭嚎,“姨娘快去给二姑奶奶传话,请二姑奶奶赶紧给二姑爷传个话,就说秦国夫人奉了圣旨,过来查抄咱们家产。还有圣旨,夺了咱们家小侯爷的爵位,咱们家大姑奶奶贵太妃娘娘也被下旨褫夺了封号,从皇家陵寝赶出来了。老夫人听了这事,已经晕死过去了,还望二姑奶奶拿个主意!”
穆夜来急了,披衣从床上下来,道:“我大哥呢!小侯爷去哪里了?!”
穆小侯爷的侍妾哭着道:“小侯爷昨儿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又道:“我本来想回房拿些要紧东西,结果被一群人推着赶着出来了。二姑奶奶这里该穿该戴的赶紧收拾,别来不及啊……”
穆夜来听了,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扶着身旁的婆子全身瑟瑟发抖。她肚子里的孩子感受到母体惊惶的心跳,也不安地动荡起来。
穆夜来“啊”的一声捂着肚子,道:“快去给大都督报信,再派人去寻我大哥回来!”
“来不及了!外面都封门了。还有老夫人,还在晖院晕死过去了。”那侍妾抹着泪道。
“你刚才说,是谁来查抄?”穆夜来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刚才那侍妾说的话,忙追问道。
“秦国夫人……秦国夫人杜恒霜……”那侍妾眼神闪烁地看着穆夜来,心里不由得对穆夜来更生气。谁不知道,秦国夫人跟她们家二姑奶奶的过节,新皇这是有意给秦国夫人撑腰呢,要秦国夫人带人亲自查抄穆侯府,让秦国夫人出一口气呢……
“居然是她!”穆夜来心里也是一沉,这下子怎么办?
正着急间,外面那些查抄的军士已经冲到这个院子,几个女衙差冲了进来,将她们一伙人跟赶牲畜一样往外赶,都拢到院子中间集合。
然后一队队如狼似虎的衙差冲进来,砸的砸,抢的抢,让院子中间的女眷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一箱箱东西被从屋里抬出来,放到院子中间登记。
“赤金首饰八十三件,金碗八对,金钥匙二十把,银碗一百三十个,三镶金象牙筷子五十把,珍珠七十八
挂……貂皮三十张,白狐皮六张,猞猁皮三张,黑狐皮十张,珍珠羊皮一百张,香鼠筒子八件,貉崽皮两卷……另有线绉、氆氇、妆蟒缎、葛纱、香云纱、双林绢、蜀锦、湖绸、天竺棉布数捆,金银铜锡等饰物八百余件,宫妆衣裙两套,羊脂玉带一条,赤金五千两,白银一万两,钱十万吊。”所有家具都攒钉登记,还有御赐的府邸房地契纸、家人身契文书,都记录在案。
穆夜来听了大叫,“那些东西大部分是我的!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是出嫁女,你们就算抄家,也不能抄我的东西!”
一个女衙差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住在这里?”说着,拿了文书册子过来一个个叫人的名字对账。
果然穆夜来和两个婆子丫鬟不在名册之上。
那女衙差不敢自专,出去报给杜恒霜听。
杜恒霜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穆夜来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居然还回娘家待产……
“我去看看。”杜恒霜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带着四个女护卫往穆夜来住的正院上房去了。
因现在的穆小侯爷没有成亲,穆夜来回娘家养胎,他就把正院让给她住了,自己住到外院的外书房。
杜恒霜来到这个院子,看见院子里乱糟糟的情形,也暗暗在心底叹气。
这幅情景,她不陌生。
当年萧家被人查抄,就是这一个样子。
她带着钱伯过来偷看,远远地看见萧家一家人被人赶出来,差一点就性命不保。
“你不是与岭南大都督封裴敦做妾吗?怎么回娘家了?”杜恒霜淡淡地对穆夜来道,还扫了一眼她的肚子。
穆夜来忙给杜恒霜行礼,低声下气地道:“求秦国夫人开恩,放我回去。我因在封家有些胎气不稳,才回娘家待产。”又道:“不知秦国夫人,是奉了什么旨意过来查抄我娘家?”
杜恒霜命人将永徽帝的圣旨念与在场的人听。
当听到说“庶人穆夜歌,秽乱宫闱,以致珠胎暗结”,穆侯家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当场就吓晕几个人。
穆夜来也觉得越发胸前着紧,话都说不过来了,只能瞪着杜恒霜道:“这话从何说起?!太上皇还活着呢!我不信我姐姐会做出这种事!”
杜恒霜倒是佩服她在这种情况下也能说出这种话,又见她大腹便便,对她有几分可怜,就温言道:“你若不信,大可进宫去跟陛下对质,我只奉旨行事。”说着,就要找两个女衙差送穆夜来进宫。
穆夜来吓得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让她进宫跟新皇对质?简直是不想活了……
杜恒霜点点头,挥手制止女衙差,“那就算了。”又道:“刚才你说那些东西是你的,你可有凭证?”
“什么凭证?”穆夜来眼前直发虚。
“比如你说金子银子是你的,你得拿出你有这些东西的证据。”杜恒霜笑着道。
那些东西是封裴敦私下给她的私房钱,她怎么会有什么证据?除非把封裴敦叫来,但是封裴敦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东西是他的,因为都是下面的人“孝敬”他的……
没法子,穆夜来只好眼睁睁看着杜恒霜命人把查抄出来的东西装进箱子里,贴上封条,然后一一从这院子抬出去。穆夜来只觉得心如刀绞,却无计可施,恨得把下唇都要咬破了。
杜恒霜又道:“我帮你去给封大都督送信。他可还在长安?”
穆夜来木然地点点头,“应该在的。前些天还来看过我的。”
杜恒霜就叫了人去封家送信。
穆夜来对杜恒霜道:“秦国夫人,您要帮我姐姐在陛下面前说句公道话。我姐姐循规蹈矩,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怎么能做出圣旨上说的那些事?一定是弄错了。”
杜恒霜好笑,“我为什么要为你姐姐说公道话?我一不是审案的官爷,二不是能做说得上话的人。我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居然还想让杜恒霜去给她说情?是要感谢穆夜来太高看我杜恒霜了,还是穆夜来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全天下都要跟着她转?!
穆小侯爷在外面花天酒地一晚上,正打着呵欠往自家府上回去。在路上遇到来寻他的下人,拉着他哭道:“小侯爷,您快回去吧!陛下下旨,抄了咱们府上,里头的那些不成器的象猪狗似的被关起来了,东西都被抄出来放到箱子里抬走了,木器、磁器全打得渣都不剩……”
穆小侯爷听着一下子酒醒了,飞跑回去,却看见整个穆侯府都军士围得水泄不通,立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封裴敦接到杜恒霜派人来送的信,知道穆侯府被查抄,让他把穆夜来接回去,不由踌躇起来。
邵氏听说了,笑着道:“按理说,这件事不与咱们家二夫人相干,好歹她还有大老爷的子嗣在身,应该接回来的。”
封裴敦这两个月待在长安,急得心急火燎,想回岭南,但是新帝就是不开口让他回去,还给他赐了伯爵府,让他无计可施。
这一下又听见穆侯府彻底垮了,很是无语。
“还是再看看吧,看看陛下会罚到什么地步。”封裴敦暂时不想跟穆侯府搭上关系了。
穆夜来在穆侯府等到快黄昏了,见封裴敦还没有派人来接她,更加慌张,一时着急,竟发现羊水破了,哗哗地往下流。
“秦国夫人,封二夫人破水了,好像是早产……”一个女衙差忙来杜恒霜这里报信。
杜恒霜正在外厅对账,查看抄检出来的账单和实物是不是能对上号,闻言忙道:“去诸氏医馆请郎中和稳婆过来,就说是封二夫人早产,让他们派些得力的人过来。”
那女衙差赶紧去了,跟着来的居然是诸素素和杜恒雪两个人。
杜恒霜起身相迎,笑道:“怎么惊动你们两位了?”
诸素素笑着眨眨眼,“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我是来确保非柱国公不嫁的穆二姑奶奶平安给封大都督生下子嗣!”
也只有诸素素跟杜恒霜这样熟悉的人,才能跟她开这种玩笑。
杜恒霜讪讪地啐了她一口,嗔道:“用你的话说,这句话真是内涵略广,一般人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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