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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把钱卿瑛搂在怀里左摇右晃,打趣道:“瞧瞧,露出本性了吧。”接着又拿眼角瞄她“爷还能不知道你,那东蒙古部族的亲王缺心眼,爷能跟着也缺心眼么?爷要真这么糊涂过去,你个记仇的小东西能往死里整人家,爷也吃不起食言而肥的落挂。”
若是别人,说她吃醋那定然是要辩解一二,死活不承认的。钱卿瑛却回的理直气壮:“那你干嘛说那些话误导我?诚心呢吧!”又粗着嗓子学着胤禛说过的话“嘉娜是个好姑娘,豁达而善良,娶她非我本意,可是你知道我一定会善待她。”
钱卿瑛叹了口气,自己坐直了,讥诮道:“啧啧,善待哈,当初跟我大哥就这么说来着。”下半句是数不尽的苍凉落寞“这才多久居然对我说要善待另一个女人。你不如想象一下我当着你的面说要改嫁的感觉,就像举着一个木棍迎着人的鼻梁上砸下来。”
胤禛沉默半晌,复又握住钱卿瑛的手,轻声道:“《尔雅》(十一、释山):未及上,翠微。即山气青缈色,故曰翠微也。这府刚分下来没多久,这楼原本是没有名字的,也没住过人,我想了许久才决定用翠微二字,我那么想得到你,你却……”
话音里的滞涩仿佛没有上油的轴承,听得钱卿瑛的心木滋滋的,有些恍惚,赤着脚走到窗边,院落安安静静,月亮淡溶溶的。
“爷不是问我怕什么吗?我怕你现在还喜欢青山遗世独立的高耸,以后就会憎恶它由顽石堆积,或者其实我只是怕我太爱你,如果我不爱了,我就可以当自己已经死了,便什么都不怕了。”
胤禛看着她的背影,纤弱单薄,知道她说的是皇城内外每日都会发生的常事,也明白她想说又说不出的话。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一个女人担心这么多作甚,全心依靠爷就是。”胤禛只能站在她身后将她轻轻的抱住。
钱纶光死在这里,尸首都找不到,她的大哥三哥也不得不远赴他乡隐姓埋名,她们四个姐妹,就老六还不知道夫家会怎么对她,其余三个就这么定了,自到了京城,钱卿瑛经历的变故太多。
对于胤禛的大包大揽,钱卿瑛扑哧一声就笑了:“爷这话跟外国一个戏剧大师很像,就跟元稹一样的那类文人,他是这么描述女子的,因为她生得美丽,所以被男人追求;因为她是女人,所以被男人俘获。听着像赞美,绕了一圈原来还是夸耀男人自己的。”
胤禛笑了笑没有接话,看着钱卿瑛的眼睛说:“可我爱你啊,阿瑛。”
“爱我?”钱卿瑛一下子楞住了,眼睛早就湿了。和阿寒不一样,胤禛的爱似乎根本让人感觉不到,照本宣科一样的规定好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是爱么?他知不知道历史划定的宿命就像一张巨大的嘴,紧紧追在她身后,她有多么害怕和惶恐,几近歇斯底里。
胤禛认真的点点头:“是啊!”
钱卿瑛虚弱的笑了起来:“看我五姐就知道,我们根本就玩不过这些深宅大院出来的女人。我自己也只能以力破之,我想终有一天我会无力再为维系你对我的观感而压抑。答应我,如果到时你对我感到无法忍耐,不需要原谅和施舍,请给我一个痛快。”
胤禛张了张嘴,沉默下来,仿佛过了许久才说:“如果真有那个时候,也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不会怪你。”他的声音很平静。
这一刻钱卿瑛的心酸痛的无以复加,其实她宁愿听谎话,说他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不需要她去厮杀。这就是胤禛和阿寒的区别,一个会让她心碎,一个永远不会。
可是起码,胤禛还肯和她说实话,让她有心理准备也就够了,反正她也没爱他爱到不可自拔。
闭上眼睛,钱卿瑛在一瞬间就说服了自己。
睁开眼时胤禛用力握住了她的肩,好让她抖得不那么厉害。钱卿瑛又扯了扯嘴角,她居然心寒到发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转瞬钱卿瑛的脸上又挂了盈盈浅笑:“夜凉露重,妾有些乏了。”
钱卿瑛的声音温柔绮丽。她的脸,那样近,近在咫尺,待胤禛伸手去触摸时,却倏然远去,徒留些许温度和轻袅香味。
胤禛收回了手,幽幽叹息一声:“阿瑛,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总觉得她对未来知道些什么。
想想也是,到底是需要联姻结成关系网的皇家,就算他自己愿意被钱卿瑛在手里捏着,现实的掣肘也不会长久的。在钱卿瑛那里,需要的不是“重要”或“最爱”而是“唯一”和“忠诚”。一旦他变了,钱卿瑛也是会跟着变的。
类似的焦虑也纠缠着胤禛,大半夜的在那辗转反侧。
若是平时钱卿瑛自然是担心的不行,如今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哪里会去管他,一味的闭眼装睡,到后半夜终于无奈妥协:“爷的伤口又痛了?”
“不是,只是睡不着。”胤禛在暗夜里嘟嘟囔囔的“你明明醒了,故意不管我。”居然像孩子一样委屈的控诉。
钱卿瑛突然就要哭出来了,这个残酷又强势的男人竟然还跟孩子一样任性,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在这个时空里,把她硬生生拖进的这个更为酷烈的权利角逐场。而这个人打算就这么站在原地,任由她像狂风中的落叶,随时会被命运抛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
“妾身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了,哪有力气去管贝勒爷。”钱卿瑛一直勉力笑着,心中早就已经大雨滂沱,惶惶无依。
胤禛没去顾忌身上的伤,紧紧的拥住钱卿瑛,忽然说:“别怕,不管将来发生什么,要死,我也会不会让你比我先死。”
这样隐晦的许诺,钱卿瑛短暂的一愣,想到胤禛不过五十八岁就过劳死了,又心疼的抱住胤禛大哭:“呜呜,我不想当寡妇。”
“哎,明明是给你保证,不知道为什么我说的话总会让你伤心。”感觉肩头的布料越来越湿,胤禛叹了口气,轻轻的拍着钱卿瑛的背,防止她打哭嗝打到岔气,心里暗暗庆幸肩膀的地方没有伤,不然被眼泪渍的会有多痛。
大致是心中的惊恐被哭出来,宣泄了些,没过多久钱卿瑛就睡过去了。胤禛在床头摸索片刻,不知道扯了块什么布料,单手垫在肩上,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睡着了。
关于这晚上发生的谈话,钱卿瑛和胤禛似乎都是全然忘记了,那些深埋在骨髓里的恐惧来源于现实,根本无法抹去,就只能强行压下。
钱卿瑛想起多年前母亲陈书的担忧,怕女儿太过聪明的,看得太透而一次次伤害自己,慧极必伤,慧极必伤…………
他们所处的情形,并不允许他们完全坦白地表达内心。而且,一切的主动权都在胤禛,除了那些甜言蜜语,他爱的压抑,多数时间并不想表达。而钱卿瑛的感情起源于崇拜,因为崇拜就会觉得他是最好的,而爱一个人又会产生崇拜,别人都比不上,于是就会更爱他,所以爱与崇拜互相增强,便形成了爱情的无底洞。直到变成不可能完成的心愿。
然而,爱的深,反而不容易坚持到最后;认真的在爱,看见的全是伤痕。然而却不愿意放弃,也许在坚持下去就成功了,可是太累了,于是放手。世间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无奈,给自己〖自〗由,给他〖自〗由……
至于那桩联姻是那个东蒙古部族的亲王,哭着喊着求康熙收回成命的。
当时钱卿瑛不过轻轻放出话去,让几个合作过的部族,组织好卖羊毛的队伍,今年秋季,她的商队会过去按羊毛等级收购。那些没合作过的部族早就听闻钱卿瑛做生意诚信周正,纷纷派人递话,商队的人都给了回应,只有那个部族的人被拒之门外。
经济制裁在哪个时代都是极为严峻的事件。康熙能下旨强令钱卿瑛进行违心的交易,但总归是天高皇帝远,有太多事是帝王的权利触及不到的,甚至都不用钱卿瑛吩咐,微微放纵手下人一些,就……那些她虽不愿做,但一旦真的威胁到自己,人总会做出选择的。
说到羊毛,除了加工番薯的水磨坊,钱卿瑛投入的第一件事就是羊毛纺织,同样是运用水利,更为先进的羊毛漂洗剂,西欧极为先进的珍妮纺纱机。欧洲现有的手摇纺纱机她已经从神父闵明我的藏书中获得了图纸。
归功于博物馆的展览,三十年后凯伊发明的飞梭,钱卿瑛也隐约的记得构造和原理,发明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构想,手工上并没有多么繁杂的工序,这些年钱卿瑛为了研究新东西,网罗了不少能工巧匠。
而珍妮纺纱机,则是利用里飞梭技术的手摇纺纱机,将原本横着的纱锭变成直立的了。几个纱锭都竖着排列,用一个纺轮带动,因此能一下子纺出更多的纱,知道了原理还原起来并不困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