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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沉默片刻,方问:“为什么拒绝太子妃?”
钱卿瑛拿出早准备好的说辞,嘟囔道:“天下哪有白掉金子的事,不管皇上、皇太子,打一次交道就让人割肉一次,跟白抢一样,这次还这么拐弯抹角的,说不定连爷也给算计上了,反正反着做就对了。”
“再说穿针人家本来就快。”钱卿瑛抬起半张脸,还没来得及笑一笑。
胤禛伸手在她下巴上一抬,把她那点小得意看得清清楚楚:“你倒是会取巧,倒是歪打正着。不过都是冲着爷来的,皇阿玛要是心里不舒服,怎么做都是错的,且看着吧。要是皇额娘在……”
胤禛怀念的笑了笑,陷入久远的记忆里,“恰巧在我出生的那一年,皇阿玛的第二位皇后孝昭皇后钮祜禄氏刚刚去世,后宫之中以皇额娘最尊。或许是因为身子一直不好,皇额娘进宫多年却一直没能怀孕,直到我六岁的时候她才生下了一个女儿,那是她唯一的孩子,但八妹先天不足,没有满月就殇了。八妹的死对皇额娘的打击很大,或许因为膝下无所出,她一直视我为己出,殷勤备至,关爱有加,全心全意的将自己的母爱倾注于我的身上。幼时因为皇额娘的关系,皇阿玛对我是极好的,比二哥也差不了多少。而且那十数年间皇阿玛一直未立新后,皇额娘以副后身份统摄后宫,位份尊贵,备极荣宠,也是我最肆无忌惮,最快乐的岁月。再后来,皇额娘没了,不管我多么努力想靠近额娘,那隔膜是去不掉的,自从十四出生后,额娘待我更是越来越冷淡了,却总觉得自己一碗水端平。为了夸奖十四弟,她不断的跟皇阿玛说我的缺点,喜怒不定,阳奉阴违都是她痛心疾首像皇阿玛指出的,她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可皇额娘留下的人总归有些不是人走茶凉的……”
能这样主动自我批评亲生儿子不好的,多么“谦虚有德”的德妃啊,康熙如何能不如获至宝。可这样的政治评定如大山一般压制了胤禛的大半辈子,别人封郡王,他只能封贝勒,别人在朝堂上意气风发,他却只能总做善后难办的事。
一有政治风波,政敌就拿“喜怒不定”“为人轻率”,还有“急”的评价来攻讦他,这样的把柄竟然出自于生母德妃。这是个怎样的世界!
钱卿瑛忽而为自己的敏感愧疚,试探着笑问:“爷,佟佳皇贵妃不在了,可要向佟佳皇贵妃尽孝也不是没办法。您不是还有舅舅,外公吗?虽说是甥舅一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可若总不走动,什么情分都要淡的!说起来也不过是逢年过节送个节礼,有困难帮把手什么的,不都是举手之劳么。您不是总跟妾身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你这路子是个人都想得到,你以为爷没试过么?”胤禛戏谑的看了钱卿瑛一眼,摇了摇头叹道,“皇额娘待爷虽好,总归是隔了层肚皮的,那个外公啊,奸猾着呢,如何肯压爷这个冷灶。”
“爷,妾身倒不是这么想。”钱卿瑛就着青萝端来的水草草的洗了手,便将人打发了,这书房账册众多旁人是不许进的。
“哦,这是怎么说?”
“不说什么老奸巨猾不老奸巨猾的,又有哪个人愿意接受自己被打着亲情名号的人算计?”
“继续说。”
“爷想向外公和舅舅尽孝是真,有道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相处久了,自然会有感情,再退一万步说吧,洒下的种子一棵都没发芽,至少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爷是至亲至情至孝。不过是些许银子,别人亏不起,可对爷来说到底能亏到哪里去呢?”
胤禛一直闭着眼睛,等钱卿瑛忙完,他握着她的手拉到摇椅上前坐下,微微睁开眼笑道:“呵呵,这就是你说的糖衣炮弹?这近一年的光景花出去的银子,虽没有看到明账,爷也知道没几个家族能这么痛快的拿出来。”
钱卿瑛对这功劳却推拒的轻描淡写:“他们人口多,看起来才僧多肉少的,但对妾身来说,虽然妻凭夫贵和妾身没多大关系,最多也只是水涨船高,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妾身做这些只是自保,应该的!无论将来爷是否有新宠,妾身站在爷这边是在进府的那一刻就注定好的,和爷的缘分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爷永远不用因此而介怀什么。”
“不用说,爷都知道。”胤禛说着伸手探到钱卿瑛的脸。
陈芷隔着书房的门问钱卿瑛:“格格,小厨房管事让奴婢来问今天晚上还照原定的菜单吗?”
“格格,今天真吃炒螺炒蟹啊?”不等钱卿瑛回答就自顾自往下说,“小厨房那头正等您的决断呢。”
钱卿瑛放下手里的翻译本,也不好跟她解释,直接吩咐道:“你先去告诉小厨房去,原来的炒螺炒蟹照做,告诉他们多放豆豉、辣椒和花椒去炒,拍黄瓜调成咸味,再榨些西瓜汁!等我问过爷,就亲自过去查看。”
“奴婢知道了。”陈芷得了吩咐就往楼下回话去了。
“爷想吃点什么,妾身让她们去做。要不您先到隔壁屋里歇会儿?”
“就和你吃的一样吧,伤也好的利索了,再加个糟鸭掌、凉拌木耳腐竹和绿豆百合粥。”胤禛说着就起身站起来,那本翻译好的机械书也被他带走。
钱卿瑛将书房的门锁好,自去了小厨房,其实吩咐菜色并不需要她亲自走上一趟,不过是因为要接收外边查到的情报才有这每日一趟,弄得众人都以为这是她的习惯。
宋氏和钱卿瑶之间的中人的确是郑氏,这倒也就罢了,麻烦的是郑氏好像跟白莲教扯上了关系,是新近搭上线的还是很久以前就是白莲教的人。到现在为止,白莲教一直没有和钱卿瑛联络过,仿佛完全不打算追讨当初约定的条件似的,但钱卿瑛可不认为冷言之会因为挑唆官府追杀他们,就心生愧疚没脸上门了。
钱卿瑛不会把什么事都同胤禛说,就像胤禛也不可能将什么事都同她说一样,政治圈里的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的累积实力和不为人知的底牌,才会有安全感。
待回到楼里,就听胤禛在东头临湖房间休息,走进去一看他真打着哈欠半躺在窗边的竹榻上,只穿了一件单件的柳叶青宽袍,里面一条绸裤,光着脚,幽幽的吹着湖面刮来的风,肆意贪凉的样子。
“爷真是会选地方,晚膳摆在这儿是最妙不过的了。妾身到了小厨房听管事提起,这才想起吃香辣炒螺和炒蟹,就着这麦芽气泡酒最好了,等他们做得了,这酒刚刚有些沁凉。”钱卿瑛这么说着,后面跟着的小太监抱着个腰粗的木酒桶进来,然后整桶放进冰盆里。
胤禛也不答话,自顾自的看着自己的书,也不知道看明白了没有,津津有味的。
小高子指挥着人把桌子摆好,钱卿瑛见自己用不着再做什么,就脱了绣花软缎鞋,巴巴的爬到榻上,靠过去问:“这书很乏味的,爷为什么能看的这么入神。”
胤禛一把将钱卿瑛按到怀里,在她耳边轻笑道:“就看个意思,一遍看下来,机器怎么安装的完全没印象。”
“原来跟妾身一样,都是囫囵吞枣,每次妾身把图纸绘制翻译好,就扔给匠人们了,再看一眼都发晕的想吐。”钱卿瑛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胤禛被钱卿瑛那苦大仇深的摸样给逗笑了,两人抱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突然胤禛冒出来一句:“螃蟹寒性重,不能多吃,你可快到小日子,吃多了非肚子疼不可。”
钱卿瑛头也不抬:“妾身东西吃的杂了,自己会调节的,再说一般的东西妾身吃了就跟没吃一样,不过是尝个味道。”
胤禛再次想笑,又憋着劲不想把人惹毛:“能吃是福,不管怎么说身子保养总要精心着些的。平安脉记得定时诊,那养生药也不能忘,知道么?”
“恩,妾身晓得的。”所谓的养生药就是解避子汤带来的副作用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爷不用用那羊肠么,其实习惯了就没什么了,西洋人都用那个,还能防花柳病。”
胤禛听着脸都绿了,坚决到没得商量的样子:“不成。爷宁愿射在外头,也不用那个鬼玩意儿,讨厌死了。太医说了,最多加上定时汤浴和针灸排毒,宫里用了多少年了,板上钉钉的。”说着就把头扭过去装睡。
“好了,好了。妾身不逼爷了,这不是怕麻烦么。”钱卿瑛气呼呼的拍了胤禛一下,抱怨道。
胤禛针尖对麦芒的哼哼道:“洋人捯饬的什么鬼玩意儿,你倒是简单了,爷估计就该报废了。”
钱卿瑛突然间想到胤禛那时狼狈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就笑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