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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在云山别院苦读了几年儒道经典,但那只能算做是打基础,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作诗更讲求个急智,如汉高祖刘邦,根本就是个没读过书的“流氓”,然衣锦还乡时做得的《大风歌》,其中豪迈,历来为人所颂扬。
李易望着窗外巍巍衡山上的云卷云舒,雾起雾落,心中灵机一动,顿时思绪如那泉涌,张口便吟道:
“衡山苍苍入紫冥,下看南极老人星。
回飙吹散五峰云,往往飞花落洞庭。”
李易一阕诗才吟罢,身边的苏媚便使劲的将一双玉掌拍得“啪啪”作响,兴奋的叫唤起来:“好啊好啊!真是好诗,好诗!”
等得苏媚拍掌完毕,才发现周围的人儿都鸦雀无声,苏媚这会儿也变得不那么自信起来,悄然的对身旁的孟沛问道:
“孟书生,我师兄的诗怎么样,很差吗?我觉得还可以啊!”
“李兄之才学绝高八斗,富满五车,李兄之思想恣意汪洋,天马行空,真个是诗仙重生,亦不过如此啊!”
孟沛击掌叹曰:“君公子之诗占得‘规矩’二字,朱姑娘之诗占得‘大气’二字,在下之诗占得‘方正’二字,然李兄此诗,却是占得‘飘逸’二字。”
那边岳麓书院君不器与朱微颜二人亦是点点头,显然同意孟沛的说法。
修道者讲求超凡脱俗,参悟天地至理,所以修道者们喜欢诗仙李白那种飘洒清逸,率性而为的“嫡仙人”之风,而非诗圣杜甫那种反映社会,针砭世事的现实主义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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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才说着,这时候客栈外走进来一个老头子,老头子身子伛偻,头发苍白,一手捧着个嵇琴(二胡),一手拿着个破碗,原来是一个卖艺的琴师。
老头子见得这么多人聚在了一起,那双昏花的老眼一亮,彷佛想要上来问一番谁人要听支曲儿,可是又见得气氛不大对头,便畏畏缩缩的想要退下。
“江老头儿,你别跑,等会儿这里的几位名门大派的才俊们要表演一番‘乐’技,你且在旁边好好学习。”苏胖子眼尖,叫住了那琴师江老头,显然与这江老头甚为熟悉,道:“省得你以后老是拉那些哭哭啼啼的曲儿,将我客人全部都给吓跑了。”
江老头无奈只得上前,与着一众人作揖道:“小老儿姓江,托南岳客栈苏老板之福混口饭吃,得罪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江老头说罢,寻了一僻静的角落抽了条板凳坐着,却是就在李易身旁不远,李易见老头满脸皱纹,瘦骨嶙峋的甚为可怜,便将桌子上一碟未动过的观音笋与雁鹅菌端了过去,朝老人家点了点头。
江老头受宠若惊,赶忙拜谢,道:“老头我尚未献曲,实在受之有愧啊,小哥儿真个是菩萨心肠……”
江老头突又想到李易乃道士打扮,这会儿夸奖人家菩萨心肠,很不妥当,赶忙诚惶诚恐的改口道:“是真人心肠……”
佛教将“觉悟众生”的人称呼为“菩萨”;道教将“修真得道”的人称呼为“真人”,佛教有四大“菩萨”(文殊、普贤、观音、地藏),道教有四大“真人”(南华、冲虚、通玄、洞灵),“菩萨”与“真人”的地位大致相当。
李易不禁莞尔,示意不碍事,笑道:“菩萨也好,真人也好,皆不过是我等修道者的一个称谓罢了,老人家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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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贫道与身边的和尚说过,此次作诗,需要又快又好!”天玄子眼光扫过众人,在李易身上停留了片刻后,抬头望天道:
“邹城孟家一方占得个‘好’字,岳麓书院一方占得个‘快’字,所以贫道判定这次比诗,双方打和。”
天玄子一语既出,众皆哗然,先前孟沛评论众人之诗时,说李易之诗占得“飘逸”二字,连岳麓书院君不器与朱微颜二人亦是承认的,昔年唐代司空图做《二十四诗品》时,将“飘逸”列为诗之上品,是要高于“规矩”、“大气”、“方正”的,所以众人只当这一回合为邹城孟家赢了,没料到天玄子却是个这般结论。
岳麓书院莫不从、宁不平二人喜形于色,赶忙道:“道长所言正是,平局之论,很是让我等心服口服。”
苏媚可不干了,跑到天玄子与慧空二人面前,拿着桌子上面的茶壶,将桌子敲得“咚咚”作响,里面的云雾茶洒了一桌,苏媚瞪着一双大眼睛,恨恨的道:“道士,和尚,你等是不是受了岳麓书院的好处……”
旁边苏胖子看得他那个雕花茶壶心疼不已,赶忙站起身来,劝阻苏媚道:“本家当心,本家当心啊!”
“南无阿弥陀佛!”慧空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道:“众位施主既然请天玄子与贫僧做了裁判,便当尊重裁判的判决。”
“恩,天玄子道长与慧空大师说得正是,比诗之前,确实定下规矩‘又快又好’的,此次比诗打和,亦在情理之中。”孟沛歉意的向李易望了一眼,点头道。
孟沛虽觉得不妥,但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以孟沛的性子,自不会去强求,所以干脆承认。
苏媚冷哼一声,藐了孟沛一眼,一副你是白痴的模样,但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让众人,尤其是那苏胖子大松了一口气。
李易亦有些奇怪,今晨自己刚来这客栈时,天玄子与慧空二人在那里斗嘴个不亦乐乎,这会儿这么却异口同声,思想这般的统一了?
听苏胖子说,两人在南岳衡山大庙进行每十年一次的比武,都进行第五次了,能行这等事情者,怎么会刻意的去包庇哪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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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管几人欢笑几人愁,比赛还得继续进行下去,既然比了“诗”艺,接下来便应该是“琴”艺了。
朱微颜朝身旁的君不器点点头,君不器会意,遂向着众人道:“第二场‘乐’艺,我岳麓书院便由朱师妹一人应战。”说罢,君不器退后几步,为朱微颜让出一片空地来。
朱微颜明眸皓齿,落落大方的向众人行了一礼后,从君不器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拿出一张白色丝绸织就的布席,整整齐齐的铺在地上。
朱微颜提脚一闪,翩若惊鸿,动作之轻盈洒脱,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待得众人回过神来,朱微颜已然如一朵悄然绽放的花儿,盘膝坐于布席之上。
那般的仪静体闲,那般的柔情绰态,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蕖,是濯清涟而不妖的水莲,众人的心神都被朱微颜的一举一动牵挂着,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似生怕惊动了朱微颜。
李易心道:所谓美女,应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指的当就是朱微颜这般的人吧。
倒是苏媚,看了看朱微颜,又看了看李易,只慢慢的将嘴角瘪起……
朱微颜面上悠现端庄而圣洁的光芒,从那淡黄留仙裙中伸出洁皓双手,芊芊十指一挥间,望膝上一拂,只见一片七彩光华闪过后,在朱微颜的身前蓦的出现了一台伏羲式样的长琴。
长琴浑古朴素,以白玉为足,以鹿角为胎,一看便知非是凡物,琴身断纹不同于一般的小蛇腹或小牛毛断纹,而是那一圈接着一圈的小圆圈。在琴背池边,有金色的隶书阴刻着几个小字。
“且慢,姑娘手中之琴,可是传世名琴‘九霄环佩’?”那才进来不久,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琴师江老头突然站起身来,来到朱微颜面前,双眼放光,盯着那朱微颜手中之琴问道。
虽是同一个人,但江老头这时候精神矍铄,好像片刻间便年轻了数十岁,哪里还有先前半分的猥琐老迈?
李易有一种感觉,江老头的举手投足间似乎便是一阕歌曲,以天地为谱,以空气为弦,以身心在弹。
不过李易更多的却是错愕,这年代,江湖高人们都喜欢扮猪吃老虎么?自己上次遇见的邹半仙如此,这回遇见的江老头也是如此。
朱微颜见得江老头居然认识自己手中之琴,亦是有些吃惊,不过朱微颜很快便恢复了过来,稽首道:“老人家好眼力,小女子手中之琴,正是那‘九霄环佩’!”
“哈哈哈哈……传世十大名琴中,排名前四的号钟、绕梁、绿绮、焦尾早已湮灭而不复流传,排名第五的春雷名琴也是消失千年,今日某家得见排名第六的九霄环佩,实在欣喜,当浮一大白啊!”
江老头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直望嘴里倒去。
“喂,江老头,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便闪一边去,莫要挡着我等的比试了!”众人还在惊诧于这江老头的来历时,天玄子已经在旁边发话了。
听天玄子的语气,两人似乎也是相识。
“恩,不错,江湖传言的三大美女中,静照天璇静璇有一支寒玉拂尘,倾国倾城顾子倾有一把宝剑,而微颜无双朱微颜却是以琴闻名,今日我等当一饱耳福!”江老头自顾自的说了句,便顾不得太多,在地上宽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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