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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十二眯了眯眼。
他看懂了这白衣人的茫然,也相信他是真的没记住自己——
如此才越发暴怒。
然而怒到极致,竟是灿然一笑。
楚铮怔了怔,竟有些遗憾。
宫学岭给宫十二拎在手里,也顾不上羞愧,倒冲口就是一句:
“哎呀,我先前都没留意着,咱家这十二竟是好个大美人,可惜额心少了一点红,不然活脱脱一绝色哥儿哟!”
小栓子挺着小肚腩得意:“当然,我阿哥,绝世无双!”
陶弃抚了抚额,话说,到底有几个还记得十二哥哥真就是个哥儿来着?
楚铮这时候也回过神来,翻身下马,抱拳致歉。
只不过歉语对着宫学岭说,眼睛还是不自主地往宫十二身上转。
倒也不是因为宫十二这皮囊真个何等绝色,毕竟宫阿爹不过平民哥儿,宫待川也不是什么潘安宋玉之姿,宫归卿这皮囊,不过清俊罢了。
楚铮见过的美人却不要太多。
只他见过的高手虽然也不少,却没有宫十二这般年少,就这般举重若轻的。
宫十二瞪着他的眼神,那一眯眼的似笑非笑,也莫名让楚铮觉得欢喜。
陶弃皱了皱眉:这人好生无礼!有这样盯着人家小哥儿瞧的吗?哪怕十二哥哥再怎么汉子……
宫十二只当楚铮是在和他眼神厮杀,越发眯着眼莫测高盛得很,半晌,忽的将宫学岭往树上一抛——
正是他之前失手掉落得那一棵,不过换了个姿势,而宫十二自己,早一脚飞起……
楚铮伸手格挡。
他是真的有所准备,毕竟宫十二几次随手抛人都没避着他,小栓子几个小的落点巧妙,宫学岭半大小子至少百来斤也不过吹灰之力,楚铮虽年轻,却也是将门之后,自然不会轻敌。
只不过他再不轻敌,到底对宫十二的怪力估计不足,蹭蹭连退三步,直到撞上身后的马匹方才停了下来。
楚铮面上含笑:“好功夫!”
左手却没忍住缩到身后甩了一下,不等他将那重力震击之下的酸麻感甩掉,那边宫十二已经再次冲了上去。
宫十二的身手,怎么说呢,系统君至今没有赠送什么武功仙侠密集,宫十二自己又是生存压力,又是归家心切的(其实更关键的是他还学渣,还犯懒不肯多读书),也没什么余暇去兑换那些看起来就很了不得的什么天外飞仙道心种魔之类的乱七八糟玩意儿。
可谁让他见多识广,如今身子反应能力也极佳呢?
曾经给鄙视不过是花拳绣腿的军体拳、太极拳、咏春拳……
啥啥啥的拳法掺杂着发挥一气,竟也似模似样,仿佛高手。
楚铮更是家学渊源,楚家千年世家,却又不是前朝那种只知道玩儿什么鹤步猿行风花雪月的膏粱之辈,君子六艺,射御乃是重中之重,是以经历不知道几朝几代,又见证过不知道多少世家抱着曾经的荣光衰败陨落,楚家依旧在。
未必每朝赫赫,却必要人不敢小瞧。
例如前朝就不敢强嫁公主,例如本朝,太子便是楚家外孙儿所出,娶的也是楚家哥儿。
楚家信奉的,从来都是只有足够强大的武力,才能维持足够的荣光。
而楚家代代传承的武艺之中,最为精粹也最是长久的,却是一套戟法。
方天画戟。
突刺冲锋不如长枪,横劈竖斩不如大刀,但楚家的方天画戟能传承至今,自有其不凡之处。
此时楚铮手上没有惯使的武器,也不是最擅长的马上作战,但自幼练习家传戟法磨出来的力道和灵巧,让他一招失算之后,还能勉强撑得住宫十二的连番攻击。
就是撑得勉强了些。
也不只是因为楚铮没赶上好时候,家中父祖三辈人,有资格教导他的几乎都死在之前改朝换代的战乱里头,实在是对手强大。
宫十二的招数精简,时而直击要害,时而圆融巧妙,偏速度既快,力道又重,别说这没比他大几岁的楚铮,就是正经的沙场老将,武艺高手,也难以轻松应对。
也就是楚铮,虽算不得正经上过战场,却也不是宫十二这样没真正见过血的家伙能比的,又有楚家长辈一干战友故交打小儿陪他喂招儿,比宫十二更强大的对手也见识过,如此,才能勉强撑多十好几回合。
第四十七招上头,楚铮一时失手,到底给宫十二一掌劈在面门——
以宫十二的力道只凌厉,这一招劈实了,十个楚铮也没了性命。
那一瞬,楚铮心中一跳,也说不清是后悔还是什么,但求生的*空前膨胀了起来,脚下挪移,上身扭转,甚至直接在地上滚了十*圈。
什么世家公子的风度,什么贵胄侯门的风仪,这一刻都被他通通抛诸脑后。
只有“不能死”三字接管了楚铮的一切动作,一切思维。
他甚至连不能死的理由都忘记了。
好在,宫十二也未为己甚,逼着楚铮在马粪泥里滚一身之后,就收了手,挑眉冷笑:
“白衣白马好装逼,却也不过如此。”
他鄙视的明明是楚铮的衣着,楚铮却硬是联想到楚家传承上头。
一时竟忘了一身狼藉,挺身握拳,又往上冲。
宫十二花容失色,这人身手虽不过尔尔,可就是三脚猫,要避开那满身污秽一脚踹飞也不容易呢!
一时间,局势扭转。
宫学岭目瞪口呆:“十二这是怎么啦?莫非是没吃饱忽然没力气了?”
说好的无所不能全村男神,文武双全宫家骄傲呢?
刚才还打得那白袍公子变成滚地懒驴,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就弱得他都不忍心看了?
瞧那躲躲闪闪的小模样,没出嫁的小哥儿也没这么娇羞吧?
小栓子也在一边握着小拳头给哥哥打气,闻言点头赞同,而后忽然想起:
不对呀?我家哥哥本来就是个没出嫁的小哥儿啊?
一想起来,再看楚铮往宫十二身上招呼的拳脚,就觉得尤其可恶了起来:
凭你骑得再帅马儿,也不能假借切磋占我哥哥便宜呀!
要不怎么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
那边儿你来我往打得好热闹,飞沙走石拳来脚往的,宫学岭几个半大小子都不敢往前凑哩,小栓子一个好容易才脱离了三头身的豆丁儿,竟就想着要扑过去给他家哥哥助拳。
亏得陶弃最是清明,又就在他身边,一把捉住了,宫学岭几个也来拦,他才没真冲上去,只扔了几块石子,十分愤愤:
“好不要脸,欺负哥哥!”
陶弃默默抚额:“是哥哥在欺负他吧?先是逼着人滚了一身脏,然后又嫌弃人太脏了……”
小栓子瞪大眼睛:“哥哥只是报仇而已!上一次遇上,他就纵马扑了哥哥一脸灰!哥哥不过是找补回来!”
陶弃却不知道这一番故事,不由好奇,小栓子闷闷:
“有什么好说的?哥哥转头就漱了好久口,车上的茶水都给用光了……”
又冲宫十二喊:
“哥哥加油!也让他吃一嘴泥!”
宫十二给小栓子引发那一次回忆,也很觉得自己吃一嘴、却只招呼回一身十分吃亏,便几下腾挪间,将身上外衣脱了下来,撕开裹住手,狠心无视那肮脏透过衣裳污染自己的可能,狠狠又招呼了楚铮几下。
楚铮到了最后,是真的脸朝下被打倒的。
宫十二踩住他的腰眼,眼睛往马粪处看几回,到底没真狠心到塞他一嘴巴,转而仰头哼:
“服不服?”
楚铮喘着气,他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虽然楚铮的一辈子也还不足十五年
——心中却觉得痛快至极,也欢喜无限:
“服!果然不愧是吕家后人!果然不枉我家找吕氏数代!”
宫十二茫然:“吕家?什么吕家?”
他两辈子都姓宫的好吧?从祖母外祖母起就没姓吕的外家好吧?
但不管怎么说,这家伙这么爽快说了服气,他也不好再将人踩在地上,只得悻悻移开脚。
楚铮翻身站起,小栓子扑了过来。
小家伙这会子又觉得他可怜了,也忘了他“占哥哥便宜”的故事,往怀里摸了一条帕子出来:
“哪,给你擦擦。下次骑马小心点,别又扬人一脸灰呀!”
楚铮原以为宫十二是因为他差点撞到人生气,不想冒出来一个小家伙纠结的却是泥灰,不由一愣。
小栓子鼓着脸:“撞到人当然更不好,可扬人一脸灰也是很不好的!像你现在这样脏兮兮的,你乐意呀?那泥里还有马粪哩!”
一句话,说吐了原本从容微笑的楚侯爷。
宫十二大乐,这才是一报还一报哩!栓子果真儿是不可多得的好弟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