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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铁达尼号
平溪县城就一家国营的电影院，除了县城的几所学校定期包场组织学生去看电影，基本上没怎么放电影了，因为放的哪些主旋律或不对观众胃口的片子基本上没什么人会有这个兴趣主动掏钱去看，县电影院的衰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满大街大大小小的录像厅的冲击，进电影院看电影不再是县城民众重要的文化生活了，录像厅机制灵活，很多都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营业呢，只要有一个顾客进场，老板都会热情你帮你把录像放上，真正感受到了顾客是上帝服务理念。口口声声喊思想解放，这便是最佳的证明啊，要让人们的思想得以解放，首先得解放这文化市场，给人们群众最直观的感受和刺激啊。中国的民营经济为何蓬勃发展，最终能在短短的二三十年时间里占到国民经济大半个江山，就跟这把顾客视为上帝的服务意识深入人心是大有干系的。
为了以防万一，彭华强特意去县城的几家录像厅踩过点，环境得干净舒适一点，放的片子得纯粹一点，这看录像的人吗，不能太多了，像帝豪那种人流量大，鱼龙混杂的地方是绝对不能去的。最后选来选去，彭华强找到了县公安局大院正对面的一个向阳红旅社去了。彭华强你想打什么歪主意？难道看完录像想去开房谈理想，谈人生不成？彭华强抬头一看墙上挂着一块简易的招牌：住宿，录像，这旅馆带有录像厅一点都不奇怪，证明这老板头脑灵光，善于发现市场，整合经营。彭华强走进去，老板笑脸相迎：“小帅哥，你是来看录像的吧？快请进。”
“老板你这里能不能看？看场录像多少钱？”
“有，有，不过现在还没人来，你是第一个，你要看录像我先放点别的片子给你看看，等人多点我再放这部片子给你们看，现在还早了点。”
“我去看看录像厅的环境。”
“沙发都是新换的，保证舒适的很，又舒适又安全，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我们就在公安局的马路对面，没什么小混混敢来这里闹事的。你想看什么片子我都有。”
彭华强明白老板说的什么片子都有是什么意思，跟着老板去录像厅看了看，几个窗户拿厚重的黑布帘子遮着，里面黑黢黢的，老板打开电灯，的确环境挺干净清爽的，彭华强问：“老板，看铁达尼号这部片子要多少钱？”
“只看录像的话一个人四块，来我们旅馆住店的客人来看就收三块。”
“老板这么贵，能不能便宜点呢？我是约朋友一块来看，集体票能不能便宜点啊。”
“那要看有多少人咯，八个十个的我可以给你少点，就收你三块一个，这个片子有两个多小时呢，很值得一看的，最近正火着呢。帅哥你现在要不要看，看的话我先放部其他的好看的片子给你看。”
“你这里都有些什么好片？”
“，你想看哪一个？”
“暂时就不麻烦你了，我一个人坐这么大的录像厅里有点冷，我还是回去多约几个朋友一块来看铁达尼号吧，老板团体票到时你一定要优惠点啊。”彭华强出了向阳红旅社。没办反，看来哪里都差不多啊。彭华强想起初中学校发的中学生法制教育读本，上面讲了好些个事例说某某同学不好好学习，看黄色录像上了瘾，最终走上了犯罪道路，变成了强奸犯，彭华强一直还提心吊胆的，生怕被这颗毒瘤给缠上了，可后来也想开了，这些也并不是什么瘟疫病毒，洪水猛兽那么可怕，反而成为了一代人或几代人只直接的思想启蒙，要让人们在懵懂中觉醒，就得来点猛药。而这些腐朽糜烂的西方资本主义或封建遗毒的东西恰恰让我们看到了世界与众不同的另一面，让我们敞开胸怀看世界，就想感冒一样，你越担心感染它，越放着它，可能一旦得了感冒就会要了你的命，因为你身体里根本就没有免疫力。这所谓的限制级影片也是一样，见多了就有免疫力了，所谓见惯不惊就是这么个道理，天不会塌下来，监狱里的强奸犯也没有人满为患。这本不是在为腐朽糜烂的文化产品唱赞歌，而是在这些世界的方方面面我们都要去看一看，才能够深入全面的了解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吧。彭华强率先在这些通过地下渠道潜入中国的文化产品里树立了世界意识，培养了国际眼光。以后不但要把国外先进的优秀的产品引进中国来，还要通过不断学习追赶，一定要把中国最优秀的最先进的产品和文化带到全球各个角落去，中华的伟大复兴，我不主动担当这个历史责任，舍我其谁？不过我一个人能做的事情也是十分有限的，我就扎根农业，在农业领域做到让全世界都亮瞎眼我就知足了。等着瞧吧，不鸣则已，一鸣绝对要惊天动地的。
彭华强抽了个周末的时间带着唐紫英来到公安局对面的这家向阳红旅社看铁达尼号。唐紫英问：“华仔，看录像你带我到这旅社来干嘛？”
“这旅社里也有录像厅啊，我去过好些家，就这里干净和人少点，要是让哪些同学撞见我带你出来看录像多不好啊。”
“华仔，看来还是你想得周到些，你是不是经常来看录像啊，这录像真的就这么好看，我看你们很多男生觉也不睡，翻围墙跑出来看通宵，这录像就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不是学习辛苦，一整天关在学校里无聊吗，不跑出来打游戏机看录像，还能干什么？不过干这些无聊又荒废青春事的好像大部分都是我们男生，你们女生一个个倒都规矩得很，既不玩游戏机，也很少有跑来看录像的。”
“你是说我不规矩，是个坏女孩了？”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这个铁达尼号这么火，好多女生相约包场来看呢。外面冷，我们还是进去吧。”
“华仔，看场录像要多少钱，我给你钱吧。”
“不用，不用，我有，咱俩之间还分这么清楚干嘛。我想这录像流行也就这两年的，很快家家户户都有vcd，dvd，又有电脑了，谁还来录像厅看录像啊。”
华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又不是预言家。电脑又是什么玩意啊？”
“就是计算机。”
“书上说的那个计算机，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都有好几十吨重呢，体积那么庞大，普通人买回家也没地方放啊，何况拿着又能做什么呢？”
“随着科技的迅猛发展，会越做越小巧的，可以像个大笔记本般拿在手上随身带走呢，可以做的事情就多着啦，我也有些说不明白，反正到了那个时候就知道了，没什么好奇怪的。以后有这些新式的玩意儿我第一个买来送给你。”
“华仔，你又吹牛，你那来那么多钱啊？”
“钱没有可以想办法去挣呗，改革开放这么些年了，遍地都是机会，满地都是金银财宝，还愁眉钱赚啊。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情保证说到做到，绝不会食言的。”
“哟，帅哥，你终于来了，这是你媳妇吧，是个大靓女啊。来买了票，快进去吧。”
唐紫英被旅社的老板娘认作了彭华强的媳妇，羞得脸红红的不敢说话，低着头咬着嘴唇。
“大姐，你可这会说笑的，哪能那么快呢，这是我，我女朋友呢，我们特意是来看铁达尼这部片子的。”
“也差不多，我看你们挺顺眼，挺般配的，这样吧，两个一块就收你七块吧。上一部片子还有一点点，先进去看会吧，等这部片子完了我就给你们放铁达尼号。”
彭华强也不好当着唐紫英的面为了一两块钱讨价还价的，爽快地付了钱，拉着唐紫英的手走进黑暗的录像厅，寻了个适中的沙发坐好看起了录像。可能是上一个带子放完了，老板正在换带，两人等了一会，屏幕上亮光一闪，声音和图像一起出来，听到耳朵里的却是那种女人嘴里哼出来的靡靡之音，彭华强暗叫一声不妙，怎么老板放的是三级片呢。彭华强有些尴尬不已，小声问唐紫英道：“这个片子不怎么好看，咱们还是到外面去买点什么吃的吧，一会再回来看。”
“你看过？不然你怎么知道不好看。我不去，我就想知道什么片子会让你们男生这么着迷，一个个趋之若鹜的往录像厅里跑。就这个片子我觉得也没什么啊，男人女人在一起两情相悦的，做这些很正常啊。”
“紫英，你不会是立志想当社会学家吧？看问题倒是挺中肯的。”
“我才不会想你那么满脑子污秽，装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呢。”
看了半天彭华强才知道这个片子是金瓶梅中的一集，录像厅里还坐着一些男女在看，不知是夫妻还是萍水相逢的情侣，谁知道呢。终于铁达尼号开演了，又是从地下传过来的香港那边翻译的盗版片，内地后来翻译这部片子叫，豪华游轮撞上了冰山，轮船倾覆了，男主角杰克为了救女主角露丝，把生的机会让给了露丝，那一块漂浮的木板，自己永远地沉入了冰冷的洋底，就这么个简单的为爱牺牲的故事，随着那动人心扉的优美哀婉的主题曲我心飞扬想起，彭华强竟然也有些感动了，唐紫英不由自主地靠在彭华强肩上感动得呜呜地哭了起来。
离开录像厅好长时间唐紫英的情绪都没有平复过来，彭华强道：“不就是一部电影吗？你们女生啊就是喜欢多愁善感。”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叫做真爱？要是换了我和你在那船上，一块掉水里去了，你肯定只顾着自己，早把我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唉，这样的设身处地的置换身份来考验男人根本是没有意义的，电影里面浪漫也好，凄美也罢，这些爱情故事都是骗人的，真正的爱情都是平平淡淡的，和平年代，哪里来的那么多生死离别啊。”
“那我问你，如果我和你妈一块掉水里，你会先救那一个？”
“你怎么也会问我这种老掉牙的问题呢？我不会骗你，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会先救我妈，因为亲妈永远只有一个，而老婆没了还可以再娶吗。”
“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地位的，算了，再也不想理你了。”
彭华强吐吐舌头，灰头土脸地跟在唐紫英身后，没想到看场录像还看出分歧和矛盾来了。看来不管是在那个年代，对女人来说，始终要哄着骗着，不能太实在了，更不能说真心话啊。
不过，彭华强是不用怎么担心的，他了解唐紫英的个性，就是这么一竿子的情绪，过一阵子又会没事的。
……
“华仔，你躲哪里去了，怎么四处寻你不见？”刚和唐紫英分别没多久，李梅梅就把彭华强给堵住了。
“学姐，你找我有何事啊？”
“走，走，我难得抽出个时间来，陪我去看铁达尼号去，听说这个片子可火啦，我还没空去看呢，一个人看没啥意思，大家都说这个片子男女朋友一块去看最合适不过了。”
“可，可是，我，我，还有事呢？”
“有什么天大的事也要缓一缓，我又不经常来缠着你的，就这一次，不要担心钱的问题，买票的钱我来出好了。”
于是彭华强又被李梅梅拉去看了遍铁达尼号，两个多小时电影，李梅梅也看得眼泪汪汪哭兮兮的，彭华强却瞧的眼皮子直打架，睁开眼睛茫然地问：“完了，完了咱们就回去吧。”
“华仔，这么好看的电影，你却在睡觉，真是服了你了，你有没有点正常的情感啊。”
“昨晚没睡好，失眠了，所以今天有点困，两个多小的电影太长了，抱歉。”
“华仔，我问你，如果你是杰克的话，你会把生的机会让给我不？”
“让，怎么不让，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让的。”
“华仔，你终于说了句有良心的话，不过我是运动健将，我会游泳的，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悲剧重演的。”
看来李梅梅还真是条女汉子啊。彭华强苦笑。
铁达尼号的噩梦到此应该结束了吧。
可是当肖芸又跑了来，死活要拉这彭华强陪她去看这部片子的时候，彭华强真的彻底崩溃了，不过即使崩溃了，肖芸也是不依不饶地拉着他去看了第三遍。
看完后彭华强真的忍不住呕吐了。肖芸关心地问：“华仔你怎么啦，我都感动得不行啦，你怎么就吐啦？”
“录像厅里太凉，电影又太长了，我可能受凉有些感冒了。”
“华仔你怎么身体这么不堪一击啊，要是我俩在一起遇到这么大的灾难我指望谁来保护我呀，你要不要紧，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没事，没事，回去休息一晚上就会好的。我身体好着呢，只不过有时候有些东西吃多了，身体也会中毒的。”彭华强无奈地苦笑，并不跟肖芸解释自己吐的原因，要是告诉她自己在两天内接连陪三个女生看过这部铁达尼号，那肖芸还不疯掉啊。
这是彭华强在整个高中阶段最令人难忘的记忆，当然也是一个永远都不能说出去的秘密。一个注定要干大事业的人，经历怎么能够惨白如纸呢，任何一个阶段必须得是多姿多彩的，即使不能够事事力求惊世骇俗，至少也要有些与众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