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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子琀心里明白姚倾为何而来,摆了摆手叫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只留了司棋几个惯常得力的留下。
姚倾身边的流苏、流萤乃是心腹,自也不必避让的。
兄妹两个说了几句嘘寒问暖,探问病情的事情,便就转入正题。
司棋将屋子里一众下人遣道西边次间,再折回来时听姚倾问道,“玉官身上那玉坠,怕是中间有故事吧?”
姚子琀紧抿双唇,重重点了点头。“那坠儿是我送她的。”
姚倾略略有些惊讶,“那不是一对儿的?”
“双官手上的那个原是我的。不知妹妹可瞧见了,玉官那个玉佩用红绳打了璎珞,可双官那个却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姚倾仔细回想,当时便觉得双官腰间配饰似乎有些别扭,如今想来可不就是没有打络子的关系,显得突兀吗。
姚倾忽然想到什么,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姚子琀,等候下文。
结果这一日在姚子琀那听到的着实令人震撼。姚倾直到回了沉鱼阁还依然有些恍惚不安。
流苏打了热水进门,一路上翻来覆去不知想了多少遍。投了热帕子递上来,到底按耐不住问道,“小姐,您打算怎么办?”
“既然有人信天理昭彰,那明日咱们就来个替天行道好了。”姚倾接了帕子细细擦了脸,素净脸上带着那么一抹讽刺。
有时候人眼睛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相,伤心的也未必就是被伤害的那一个。
顾妈妈抓住流萤问了前因后果,少不得有些担心。“小姐,这事儿还是交给太太处理吧。这人心思如此缜密,若不达到目的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您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姐,管束下人,替太太看帐无可厚非。可这事儿多少有些不大好管。”
姚倾心里自然清楚,笑道,“妈妈怎当我那么不懂规矩?我想好了,明日将这事情与娘说了,自然由娘出面处理。”
顾妈妈这才放下心来,吩咐小丫头端了热水来给姚倾泡脚。
一阵忙乱之后,姚倾躺在床上睡下。
第二日一早便早早到顾氏房里请安,将昨日自姚子琀口中得知的消息一一透露给了顾氏。
顾氏瞠目结舌了半晌之后,喝道,“天下竟有这样的人。当我永宁侯府是什么?”说完便领着一众人等去了。
这样的场面姚倾自然不能参加,也只能等着流苏回来绘声绘色的场景复原。
姚子琀告诉姚倾的秘密其实也算不得是秘密,他自小就喜欢玉官人人知晓。玉官性子清高。倘若不是真心爱慕他,怕是也不会收了他送的定情玉坠。
四老爷瞧上玉官,偏要据为己有。姚子琀不敢忤逆父亲,可也总得周旋一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便是最后没能得到。嫁个清白人家做正头太太,或是配了哪个小厮也好比被父亲这般糟蹋。
四老爷*熏心的时候是听不下去劝告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上下打量儿子一番,嘿嘿贼笑着提出父子二人共赏盛宴。姚子琀愤然拂袖而去,做出了一个惊天决定。
他要带玉官走。天地广阔,总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就算舍弃现在荣华又能如何。不靠永宁侯府他也能考取功名。哪怕就是一辈子在乡下做个教书先生,有玉官陪着便也就足够了。
可谁知消息不知如何透露到了四太太耳中。姚子琀可是四太太全部的指望和依靠,她怎么可能放他走。五小姐碧云有个靠不住的爹。日后嫁人想要不受欺负,是必须要有一个有能力的兄长撑腰的。
多少重担压在姚子琀的肩膀上,他能为了自己的爱情舍弃自己的责任 ?虽然他对玉官也一样有责任,应当履行自己对她的承诺。
可自古忠孝两全,最后他妥协了。
他和玉官摊牌。并给了她足够的银钱要她先出永宁侯府,自己会将她安顿好。绝对不让四老爷得逞。
可玉官的性子,怎么能够容忍他们的爱情里有瑕疵。
看见了希望最后却要落空,若能承受,大抵最后也会变得绝望。而一个倔强的姑娘,绝望之后会做出什么?大概不会是轻生,而是更好的活下去。
所以,玉官将所有姚子琀曾经送给她的东西都还了回去。唯独没舍得将那玉坠还他,反而将他的那一块也要了回去。姚子琀那块没了璎珞,大概是因为她气恼时剪断的。
可这玉坠后来又怎么到了双官的手里,这答案就需要顾氏审问了。
流苏回来的时候神情有些萎顿,眼底一片青黑。姚倾吩咐了叫将留给自己的红枣羹端上来一碗给流苏。见她缓缓吃了,方才开口问道,“怎么像是霜打的茄子?原是我猜错了吗?玉官当真自尽?”
流苏似是丢了魂,一力的摇头。哑着嗓子,“是双官将她推下井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屋内议论声阵阵。谁不知双官、玉官两个自小亲厚。谁不知那双官疼爱玉官如自己亲生妹妹一般。
可兴许大家也都忘了由爱生恨这个词。
姚倾平复半晌之后,问道,“双官都说了什么?”
流苏凝眉回忆,神情一会开心一会悲伤。半晌方才平缓了心绪道,“五少爷原说要带着玉官远走高飞的,可谁知最后却是出尔反尔作罢了。五少爷是说过这一段儿的,他自是舍弃不下。可玉官哪里知道,只想着他不过是个浪荡公子哥儿,爱她年轻貌美,如今遇到困难便也就撒手去了。玉官那样的性子,自然是恨极了。却也不纠缠,只想着远远走了,老死在不相往来。可谁知要走时却发现自己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孩子自然是五少爷的。”
说到这,众人不禁又是一惊。
流苏喝了一口水,又继续道,“玉官总不愿意叫自己的孩子没了爹,所以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五少爷。哪怕是留下孩子,她走呢。她总不愿意叫孩子也跟她似的,自小没有父亲,一生孤苦。能养在永宁侯府哪怕就是个庶子也总比外头的野小子过的舒坦。日后若能随了五爷的性子,好学宽和,自也能得个一官半爵的。玉官将这些告诉了双官,双官表面不说什么,心里却是恨极了她对五少爷抱有幻想的。当面斥责了她,并说了五少爷种种不好。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底那是玉官心尖尖上的人。两人因此便就争执起来。”
流苏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一旁流萤忍不住插嘴,“双官总不至于因和玉官吵了嘴,就起了杀心吧?”
人心总不至于狭隘成这样。流苏不信,姚倾自然也不信。
流苏摇头,神情越发沉痛。“说起来竟是荒唐。那双官戏台子上常伴男子,下了戏台子竟也分不清是戏里戏外,只当自己也是个男子,爱慕着玉官。”
姚倾倒抽一口凉气,自己竟猜中了百分之八十。只是,倘若爱一个人,只能想尽办法让她幸福,如何舍得让她死呢?
姚倾越发聚精会神起来,盯着流苏。
流苏眼睛湿润,抹了抹眼角。“她将这话告诉了玉官,原以为玉官便是一时接受不了,也会看在自小的情分上听她劝告。可谁知玉官竟是大惊失色,说她是怪物。思及玉官一心想着五少爷,五少爷却并不真心。又见两人私下里见过一面,玉官哭哭啼啼,五少爷也是手足无措,两人还抱在一起。双官一时妒火中烧,就想到了一个害人的法子。”
“什么法子?”顾妈妈瞪圆了眼睛,忍不住开口。
“八成是以五哥的名义骗了玉官去院子里那口井旁边,然后害死了玉官,又想要将事情推倒四叔和五哥身上。叫四房身败名裂,也祸害了咱们永宁侯府。”姚倾面色沉重。虽然厌恶双官的做法,却也对其抱有同情之心。
流苏惊讶,连连点头。“小姐说的极对。双官却是这么说的。她还说与其得不到,不如就毁掉。可怜玉官自小与她交好,全无防备。”
一屋子人不剩唏嘘,流萤问道,“那最后太太怎么定夺?”
“自然是将双官送衙门处置。这朝廷上下哪里没有侯爷的知己故交,瞒下这事的起因轻而易举。且如今这双官也正后悔害了玉官,怕也是一心寻死的。只有老老实实受刑的份,断不会再生波折了。”
姚倾叹息不已,自己当初竟还以为玉官是被四老爷逼迫,为了保护双官或者是姚子琀无奈之下才投井自尽的。可其实不过是一场因爱生恨的悲剧。
姚子琀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一直自责不已,尤其知道了玉官有了身孕更是难以接受。几日不曾进食安寝,老太太和四太太不知摸了多少眼泪,苦头婆心劝了多少次都不管用。
倒是姚子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哄的他振作起来。
姚倾好奇,少不得要问问。
姚子瑜垂眸,嘴角挂着苦笑。“我不过是讲了讲我的不可辜负,我的永远得不到。他便也就懂了。”
想到如今已经怀有身孕的顾绾,姚倾怜悯的抬头看了姚子瑜一眼。到底他们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自己这辈子真的能够保持永不动心,永不受伤的状态吗?